莫懷軒嘆道：“傻悠兒，他打碎了屏風(fēng)，怎么要你來跳舞?！?/br>
    顧悠道：“因?yàn)椋夷隁q最大，要保護(hù)他們?！?/br>
    莫懷軒唇角微彎，握住他白皙的指尖，道：“你知道，他們要你來是做什么嗎？”

    顧悠想抽回指尖，卻被握得很緊，他小聲道：“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我說什么你都聽嗎？”

    顧悠點(diǎn)頭。

    莫懷軒便指著自己的臉頰，道：“親我一下如何?！?/br>
    顧悠抿著唇，搖了搖腦袋，“這個不可以，懷軒哥哥說過，不能隨便親別人，也不能讓人親我?！?/br>
    莫懷軒的心霎時間軟成了一灘水，他故意道：“懷軒哥哥是什么人，你為何要聽他的話?！?/br>
    顧悠怔了怔，杏眸中水光微晃，微啟唇瓣，又垂下了腦袋。

    莫懷軒只當(dāng)他不知如何作答，也不計(jì)較，兀自倒了一壺酒。

    顧悠趴在桌上，看他一壺接一壺地喝，小聲提醒：“懷軒哥哥說了，酒喝多，會醉?！?/br>
    莫懷軒抬眸看他，少年穿著一身紅色薄紗，肌膚白皙勝雪，艷麗的容色，在紅燭映照下越發(fā)撩人。

    先前少年在高臺上跳舞，腳好似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踏在他的心上。他想把他關(guān)起來，不讓旁人看一眼，可事實(shí)上，他尚且不敢以真面目見他。

    悠兒，他的妻。

    他低笑道：“醉了也好，我只怕醉不了，夜夜夢到你哭，說再也不要喜歡我。”

    “悠兒，你可知曉，酒是好東西，一醉方解千愁?！?/br>
    顧悠默默聽著，覺得好奇，既然是好東西，喝一些也不妨事的，他捧起一壺白瓷酒壺，小口地喝著。

    雖然辛辣，但也并非難以下咽，反而有些別樣的滋味，喝完后，好像胸口就燒了起來。

    他嘟囔道：“渾身都熱了起來?！?/br>
    莫懷軒回過神來時，他已然一壺下肚，眼里全是醉意，嘟著水潤的唇說夢話。

    莫懷軒忙把那酒壺推開，蹙眉道：“誰讓你喝的?！?/br>
    顧悠說：“你說了，是好東西……”

    “……”

    莫懷軒被他氣笑了，捏了捏少年的鼻尖，把人抱去床上。

    顧悠窩在他懷里，輕輕蹭了蹭男人的胸膛，不肯去床上，拽著他的衣襟，說：“是懷軒哥哥的味道……”

    莫懷軒輕嘆道：“口口聲聲念著懷軒哥哥，可也不見你喜歡他?！?/br>
    “喜歡的……悠兒，喜歡懷軒哥哥……”

    莫懷軒驟然頓住。

    懷里少年眨著水眸，眼眶泛紅，小聲道：“可是悠兒不能說，懷軒哥哥會討厭我，他說，我不該喜歡他?！?/br>
    莫懷軒心里百感交集，好似浸泡在油鍋里，卻又好似一瞬間，從地獄到了九重天宮，冰火兩重也不過如此了。

    他俯下身，吻上顧悠兩瓣水潤的唇，少年便開始低泣著要逃，他心里記著，不能讓別人碰他。

    莫懷軒只好出去揭了人皮面具，顧悠醉得不輕，一見到熟悉的面龐，便攀上他的肩，委屈地說被別人親了。

    莫懷軒只好用自己的吻，覆蓋“別人”的吻。

    第105章 帝星

    而此時, 另一間廂房里。

    葉重錦正壓著某位帝王, 指著他的鼻，質(zhì)問道：“先前在人前給你體面，如今沒人了, 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怎么會在無聲樓？”

    顧琛一愣，握住他的指尖，置于唇邊親了一下，笑道：“是為了辦正事來的?！?/br>
    葉重錦將信將疑，道：“什么正事。”

    顧琛正待開口, 驟然蹙起眉頭，他抱著懷中的少年移到窗邊，只看到一片殘影。

    影衛(wèi)已經(jīng)追了出去。

    “這些螻蟻, 當(dāng)真是煩人?！彼吐暢芭?。

    “什么螻蟻？”

    顧琛把他放在桌上，捏了捏他的臉頰, 道：“前朝那些斬不盡殺不絕的螻蟻，總是在朕眼前瞎晃, 煩人得很?！?/br>
    “你偽裝成這副模樣, 他們還能找到你，可見不容小覷?！?/br>
    顧琛定定地看著他, 并不言語。

    葉重錦一愣, 臉紅了紅。是了, 原本該認(rèn)不出來的, 都是因?yàn)樗某霈F(xiàn), 才讓顧琛暴露了身份。

    他小聲道：“也對，這次是我有錯。原本是聽說無聲樓的寒煙公子生得極美，想一飽眼福的，不料卷入禍?zhǔn)?，抱歉，以后都不會了?！?/br>
    顧琛笑道：“有何好抱歉的，阿離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朕希望你，過的比誰都自由，便是如陸子延那樣，整日惹是生非，朕也覺得高興?！?/br>
    葉重錦撲哧一笑，道：“這怕是不能的，我再如何胡來，也是比不上他?！?/br>
    顧琛點(diǎn)點(diǎn)頭，顯然也是贊同的。

    他斟了一杯熱茶，小心喂小孩喝，言道：“不過還是要遠(yuǎn)著他一些，他的身份……有些麻煩。”

    見懷中少年面露困惑，他猶豫了一瞬，終于還是開口。

    “你可知曉陸子延的身世？”

    葉重錦道：“倒是聽子延自己說過，他娘親是老侯爺?shù)酿B(yǎng)女，跟人私奔去了，過了兩年，在荒郊野嶺生下他，緊接著便撒手人寰，至于他爹，似乎并無蹤影。”

    顧琛道：“陸子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dāng)年前朝覆滅，有人在宮里放了一場大火，前朝皇室大多死于火中，但其實(shí)，少了一人，是當(dāng)時只有十歲的前朝皇子，慕容樞，曾有人看見，天下第一神廚姚一刀帶著皇室中人逃出了皇宮。”

    “為了追尋姚一刀的蹤跡，父皇曾經(jīng)派了不少人去追查，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前朝雖然覆滅，忠心的臣子尚存，有這些人暗中掩護(hù)，竟是讓他們逃出了京城，至今，也只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br>
    葉重錦問道：“這與陸子延有何干系？”

    顧琛道：“接下來要說的，是朕前世查到的線索。在十八年前，姚一刀曾在京城露過面，四處尋訪名醫(yī)，同行有一名孱弱的男子，年紀(jì)與慕容樞相合，也是那一年，老侯爺?shù)酿B(yǎng)女，陸欣然與人私定終身，離開京城，三年后，在京郊龍址山產(chǎn)下一子，那孩子便是陸子延。”

    “僅憑這些……”

    “僅憑這些，自然說明不了什么，但當(dāng)初陸凜接回來的孩子，已經(jīng)足月，他娘是難產(chǎn)離世的，那么，那孩子是如何在荒郊野嶺活了一個月的？”

    葉重錦抿著唇，不知如何作答。

    “而且，姚珍曾說過，十五年前，他在龍址山上，見過一個面帶傷疤的老者，那老者傳授他菜譜和刀法，正是當(dāng)年名動天下的《姚氏食譜》，以及《星月三十六式》，他甚至，還聽到了馬車?yán)飩鞒隽藡牒⒌奶淇蘼?。?/br>
    如果說，先前的一切只是推測，那么姚珍的刀譜和菜譜，便是真憑實(shí)據(jù)，再無辯解的可能。

    陸子延，的確是前朝遺孤。

    顧琛將他的手包在掌心里，笑道：“阿離大可不必替他擔(dān)憂，這些事，朕前世便都知情了，若要動他，他早投胎去了?！?/br>
    葉重錦應(yīng)道：“正是，陸子延那樣的人，哪里能造得了反。”

    話雖如此，他心里也清楚，有些事，不是簡單的是非黑白說得清的。

    即便陸子延從未有過反叛之心，但他體內(nèi)的血脈，注定他從一出生起，便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更何況，前朝亂黨一直在朝中興風(fēng)作浪，陸子延的皇室血統(tǒng)，遲早會招來禍端。

    顧琛抱住懷中的少年，嘆道：“阿離，你有朕護(hù)著，陸子延，自然也有護(hù)著他的人。”

    這話倒是說得熨帖。

    葉重錦彎起唇，湊上去親了一下男人的下巴。

    堂堂帝王，竟被這連“吻”尚且算不上的動作迷住了心神，怔愣了十?dāng)?shù)息，他放開懷中的男孩，轉(zhuǎn)身把人皮面具撕了，又洗干凈臉，才回轉(zhuǎn)身，道：“方才的不算，再親一回?！?/br>
    “怎么不算?！?/br>
    葉重錦推開他，爬到榻上去睡覺。

    顧琛追過去，指著下巴，道：“方才隔了一層面具，怎么能算。”

    葉重錦已經(jīng)蓋上被子，顧琛硬是鉆進(jìn)被窩里，纏著他要親，葉重錦被他鬧得沒法子，只好湊過去，敷衍地親了一回。

    那男人像是占了大便宜似的，傻樂了好一會才安生。

    =======

    次日，葉重錦被皇帝送回府上，安氏已經(jīng)麻木，撫著四個多月的肚皮，暗自神傷。

    自打“天碑做媒”的說法傳開，她每回出門，都要被人圍著賀喜，口口聲聲說著天賜良緣，好似嫁兒子是天大的喜事一樣，聽得多了，連她自己也快相信了。

    葉巖柏卻很不滿，對皇帝道：“陛下，臣有話要說?！?/br>
    顧琛聽他如此說，便知道又來了。

    上回阿錦在宮里，把那雙小虎頭鞋給偷了回去，被葉相看見了，少不得要追問一番，這才知道，原來當(dāng)年皇帝就存著心思要跟他搶兒子了，不僅是搶兒子，連兒子的鞋都要搶，那是一個怒火中燒。

    隔日，葉相帶著御史臺的幾個御史大夫，去給皇帝上課，禮義廉恥說了一整天，直把顧琛臉都給黑了。

    葉相神清氣爽，道：“臣明日再來。”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數(shù)日，以至于顧琛如今看見老丈人就避開走，怕被他捉去上課。

    他如今總算是知曉，當(dāng)年他父皇為何如此忌憚葉巖柏了。

    這老家伙既是葉氏嫡脈，又是當(dāng)朝丞相，還是曾經(jīng)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帝師。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diǎn)，是阿離的爹，再橫，他也只能忍著。

    顧琛推辭道：“朕宮中尚有要事處理，改日再聆聽葉相教誨?！?/br>
    言罷，不舍地看了葉重錦好幾眼，才快步離去。

    葉重錦見他落荒而逃的模樣，很是有些好笑，對他爹道：“父親，您這是作甚，瞧給陛下嚇得?！?/br>
    葉巖柏?cái)n了攏袖子，哼道：“誰叫他不知禮數(shù)，眼下尚且未成婚，你二人便夜不歸宿，成婚后還得了？”

    安氏在一旁連聲附和：“就是就是，阿錦啊，娘的乖寶，你要知道分寸，可不能隨便讓人占了便宜?！?/br>
    葉重錦想了想，昨日似乎是他主動親的顧琛，所以是他占了顧琛的便宜。

    他道：“放心吧母親，他沒占著便宜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