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即使在魔修中,這個陣法也早已被封禁上千年,是只有對恨得不死不休的敵人才會使出來的手段。 雖然早猜到陸濯大概替他搶了不少鍋過來,他卻依然沒想到這些人會恨自己恨到這個地步,甚至不惜動用魔道禁術(shù),也要徹底至他于死地。 說一點都不心寒自然是假的,只不過畢竟早已習(xí)慣,卻也并不至于有多生氣。 蘇時之所以借機(jī)發(fā)作,無非是還惦記著自家愛人給自己套的人設(shè),打算借機(jī)演一場,看看能不能把之前丟的那幾個鍋再一個個撈回來罷了。 按照新的設(shè)定,他該是早與圣君算計謀劃,又借假死金蟬脫殼,意欲將眼前眾人一網(wǎng)打盡,從而稱霸天闕的。 雖然當(dāng)時只看了實況轉(zhuǎn)播的前半段,可根據(jù)他在高級世界闖蕩多年的經(jīng)驗,圣君的話都已說到了這個份上,這個鍋要是再落不到他身上,只怕就真是他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心念回轉(zhuǎn)間,蘇時目光掃過眼前眾人,神色便已越發(fā)冷了下來。 眾仙修只是聽那太上長老所說行事,并不知攝魂陣是什么,只是被他周身寒意懾得發(fā)怔,又從未見過蘇鴻漸這般目色冷峻言辭鋒利,只當(dāng)他是被那山洞中的圍攻徹底寒了心思。想起此前行徑,只覺羞愧難當(dāng),一時竟說不出半句解釋的話。 清虛道人立了半晌,再度鼓起些許勇氣,上前一步道:“鴻漸,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想見你,并無害你之心……” “不必虛情假意了。金蟬脫殼不成,又沒能將你們留在不復(fù)峰中,再要稱霸天闕已成泡影。我既已徹底落進(jìn)你們手中,無非要殺要剮而已?!?/br> 并不理會他的話,蘇時落下目光淡淡開口,兢兢業(yè)業(yè)走著人設(shè):“我替圣君為虎作倀,又與他合起伙來耍弄蒙騙你們,誰知你們居然蠢到真會上當(dāng)?” 雖然曾聽過圣君說過一次,可那時圣君轉(zhuǎn)眼便不攻自破,任誰也不曾把這些放在心上。此時卻聽見這些話被他親口說出,眾人不由驚疑錯愕,紛紛抬頭望住他,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賀天闌畢竟要冷靜的多,怔怔立在后頭,出神半晌,竟是驀地打了個激靈,上前一步道:“鴻漸,那時圣君攜你出來說的話,你可是都聽見了?” 不知為什么,就覺得這句問話是個圈套。 蘇時微微蹙眉,朝他望去,緩緩張口才要答話,賀天闌卻已繼續(xù)一口氣說了下去。 “那時封住清化記憶,是為了叫他依然恨你。如今在此處說這些,也是為了叫他們能恨你——你就是為了叫所有人都恨你,是不是?若是他們都當(dāng)你是惡人,便不必因為自己犯下的錯事難過,所有人都會覺得你該死,然后你就靜悄悄地死了,然后剩下的人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賀天闌!” 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該把圣君這個得力助手策反得這樣徹底,居然還手把手地教會了他掀鍋。 蘇時心下陡沉,蹙緊了眉厲喝一聲,強(qiáng)行打斷他的話:“大業(yè)難成,鴻漸有負(fù)圣君重望,如今只求一死而已,何需你來多嘴!” “你不是求死,你是根本就已經(jīng)死了!” 賀天闌上前一步,忽然打斷了他的話,語氣竟顯出從未有過的激烈,眼里隱隱噴出火氣。 “你知道你活不成了,知道你怎么都回不來了,所以你就開始想辦法處理后事——可你究竟想過沒有?紙是包不住火的,你這樣一個個謊言摞上去,確實可以叫他們一時心安理得。可真相早晚都有揭開的那一天,到那個時候,你叫他們怎么活下去?!” 他還是頭一次發(fā)這么大的脾氣,身形繃得死緊,半晌才啞聲喃喃道:“鴻漸,你不能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蘇時:……對啊你不能這樣?。。。?/br> (╯°Д°)╯︵ /(.□ . ) #一日掀鍋# #日日掀鍋# 一尊黑暗魔圣:我也準(zhǔn)備好了!我也準(zhǔn)備好了! ヾ(°▽°ゞ) 第137章 撿不回的鍋 “天闌仙君, 不要說了?!?/br> 靜默中, 眾人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可是——仙尊!” 賀天闌胸口急促起伏, 猛然轉(zhuǎn)身,急聲喚了一句,眼眶已然通紅。 玄空仙尊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目光落在蘇時身上, 沉默片刻才緩聲開口:“道歉也好, 遺憾也罷,你們可曾有人問過他一句, 他自己那時——究竟是不是想活下去的?” 他的聲音并不高,卻叫所有聽到的人都心中一寒,忽然狠狠打了個冷顫。 那時候蘇鴻漸沒有反擊, 甚至沒有自保, 沒人知道究竟為什么。有人猜他心灰意冷,有人堅持他是另有安排, 卻沒有一個人想到過,那個時候的蘇鴻漸或許其實是不想死的。 他們本能地忽略了那個人其實只是太過愕然,沒想到當(dāng)初的朋友竟真會痛下殺手, 所以根本沒來得及防備的可能。 蘇鴻漸不是執(zhí)意要瞞著所有人。他也嘗試過解釋,也依然留著當(dāng)初的竹林, 他未必想走那條高處不勝寒的孤獨道路, 只是沒人肯陪他。 如果當(dāng)時能夠停下將事情說清楚, 能好好聽那人解釋,他們或許就用不著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么這一次…… “鴻漸——” 清虛道人忍不住喚了一句, 想要朝他走過去,卻只迎上那雙眼睛里近乎警惕的冷淡寒意。 他忽然覺得遍體生寒。 …… 鍋數(shù)不對。 蘇時根本顧不上同他們一起傷春悲秋地追憶往事,心里激烈打著鼓,終于認(rèn)清了與想象中只怕相去甚遠(yuǎn)的現(xiàn)狀。 忍辱負(fù)重的人設(shè)一旦戴上,無疑什么鍋都是保不住的?,F(xiàn)在倒是從天上掉下來了個黑化的理由,若是運用得當(dāng),說不定能留下一兩把鍋灰。 倒不至于因為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再多費什么心思,可如今既已把鍋丟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再下記猛藥試試看了。 思量已定,他的面色也迅速徹底冷淡下來,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忽然輕輕笑了笑。 “你們似乎很喜歡替我做決定?!?/br> 銀色光陣間的身影已極縹緲,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的神色仿佛也顯得格外淡漠,即使是這個笑容也沒能叫他顯得溫和半分。 “不是的,鴻漸,我們只是——”、 清虛道人心里一慌,正要解釋,卻被蘇鴻漸不以為意地緩聲打斷。 “我想活下去的時候偏不讓我活,到處追著我不放,一定要砍我一劍。我想將魂魄化歸天地,求個安寧清靜,你們又一定要將我拘在陣中任人宰割——到現(xiàn)在我只求一死,你們卻又不準(zhǔn)了?!?/br> 說著,他像是很困惑地蹙了蹙眉,瞳孔中忽然溢出隱約漆黑墨色,臉上卻反而現(xiàn)出奇異笑意。 “我原本就是個魔修,行事只憑自己高興,圣君既然信我,我就供他驅(qū)使又有何妨?” 仿佛被狠狠戳中了心底最不敢示人的愧疚,人人眼中光芒都極隱蔽地一縮,臉上飛快褪了血色。有幾個修為弱些的,竟已氣血不定身形搖晃,隱隱有仙力走岔之像。 蘇時心中嘆息,神色卻依然無波無瀾。 不破不立,總要來這么一次。 賀天闌說得對,他確實是要他們恨他,無論是因為自己的任務(wù),還是因為其實已無可挽回的結(jié)局——倘若當(dāng)初就知道會有這些變故,他絕不會將掀鍋的頻率安排得這樣密集,可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那些真相實在來得太快,從他身死那一刻起就無遮無攔地鋪排在眾人面前,不給人絲毫喘息的機(jī)會,原本就是直接奔著擊潰最后一絲心防去的。 當(dāng)初他有把握自己能活著回來,自然要盡快揭開真相,趁著眾人最動搖的時候回歸,將一切引向個賓主盡歡的圓滿結(jié)局。 可那時候偏偏出了變故,于是他所安排的那些身后事,也就成了真真切切的折磨煎熬——而最后一點原諒釋懷的機(jī)會,也隨著這攝魂陣一出,徹底消散了最后的希望。 無論為了誰,這一切也都該結(jié)束了。 話音落下,屋內(nèi)已是一片寂靜。蘇時落下目光,才松了口氣,玄空仙尊從沉思中醒來,面色卻忽然微變,霍然起身上前:“鴻漸道友,你方才所說‘?dāng)z魂陣’究竟是何物,可會對你有何損傷?” 他來勢實在太急,蘇時心神一動,本能便往后退了一步。 退開時尚不曾注意,腳下才踏上作為禁制的邊界,那一片原本不起眼的陣圖便陡然泛起刺眼亮光,竟憑空生出數(shù)道銀芒,化成極堅固的牢籠,將他牢牢困在了陣法之內(nèi)。 “這是什么——怎么回事?!” 清虛道人身形狠狠一震,急惶開口,那銀芒化成的牢籠竟迅速染上墨色,偽飾終于撤去,漆黑魔氣便驟然四溢開來。 下一刻,窗外忽然傳來陰森笑聲:“爾等幫得好忙,果然替我尋了個不錯的容器……” “你究竟是何人,有何企圖!” 心中不祥預(yù)感終于應(yīng)驗,賀天闌握緊手中長劍厲喝一聲,咬緊牙關(guān)破門而出,大步闖至院中。 先前那長老主動提起助眾人招魂,他心中便有所不安。如今看來,所謂的招魂根本就只是個圈套,玄天宗那長老只怕也早已被人偷換了內(nèi)芯。 所謂招魂的陣法,不過是為了將蘇鴻漸的魂魄拘來,趁機(jī)循跡去奪他的身體罷了。 一念之差,竟然錯得再無可挽。 “我是你祖宗!” 窗外黑氣已愈來愈濃,整個院子仿佛都被從玄天宗之內(nèi)隔離出來,聲音愈發(fā)猖狂:“這具身體太過破敗,早已不堪用了。倒要多謝你等強(qiáng)行招魂——那具身體力量著實不錯,如今既然叫我循了蹤跡,自然沒有便宜別人的道理!” “孽障,你可知他是何人!他與那天闕圣君關(guān)系匪淺,你若動了他,就不怕圣君與你不死不休嗎?” 玄空仙尊目色一緊,終于不再顧忌,高聲呵斥一句,仙力震開濃稠黑霧,卻轉(zhuǎn)眼便被再度圍攏。 話音未落,眾人錯愕震驚的目光便紛紛投了過來。玄空仙尊卻并未再度開口,只是長嘆一聲,難得懊惱地重重一拂袖:“畢生算計,竟著了這魔道孽障的道!” 他原本不欲點破這件事,是不愿叫眾人再對蘇鴻漸生出什么誤解。那圣君對蘇鴻漸分明不只是驅(qū)使,無論在當(dāng)初云夢幻陣中因其身死而險些爆發(fā),還是后來屢次忍不住出手回護(hù)那人身體,分明都透著難易忽略的深刻情愫。 以他所觀,蘇鴻漸只怕對圣君并無傾心,兩人也注定殊途異路,只怕圣君正是苦求而不得,才做出這樣痛下殺手、搶奪尸身的瘋狂行徑來。 若是這不知來路的魔頭再去占了那句身體,圣君激切起來,天闕說不定還有多少地方要遭禍殃。 “圣君是誰?不知道!” 他言辭激烈,那聲音反而得意更甚,遙遙圈定了個方向,黑霧便滾滾而去,聲音依然隱約傳來。 “我管他是何人?老夫魔功大成之時,你那圣君只怕還在娘胎里!如今你們那個魂魄被鎖在攝魂陣中,就已成了老夫掌中之物,任我搓圓捏扁。你等若是有一個敢妄動,就等著他被老夫捏得神銷魂碎、萬劫不復(fù)罷……” 眾人心中猛然一沉,終于徹底醒悟了一直以來的過錯。 清虛道人面色忽變,折身便要趕回屋中,卻見空蕩蕩的屋子里驟然亮起耀眼銀芒。 滾滾魔氣將門窗都徹底撕碎,近乎狂暴的力量仿佛失了禁制,不顧一切地洶涌波動,叫人心中平白生出nongnong寒意。 “鴻漸!我們知錯了,我們再不逼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心中陡然生出nongnong寒意,清虛道人瞳孔緊縮,嘶啞喊聲沖破喉嚨,卻終歸晚了一步。 激烈的漆黑魔氣徹底爆開,將院中景致盡數(shù)沖垮,轉(zhuǎn)眼化為齏粉。 院中人胸口巨震,面色陡然蒼白,鮮血拼命自口中涌出。竟是全然禁不住這樣強(qiáng)橫的力道,身不由己地倒飛撞出,不及掙扎便瞬間昏死過去。 玄空仙尊連退數(shù)步勉強(qiáng)站住,胸口急促起伏,盡力平復(fù)下胸中血氣,眼中卻已顯出愴然。 “一錯再錯,竟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