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賀州的冬天極其難過,干燥地不行,不過溫歆在這待了三年后,沒想到竟然適應(yīng)得還不錯。 又是一年除夕,這邊民風(fēng)彪悍,除夕宴上眾人拼酒投箸玩得熱火朝天,也不顧及尊卑有序,而溫歆坐在主位上面前只擺著點(diǎn)心,周圍沒人朝她敬酒。 “我不想吃點(diǎn)心了,我想喝酒,”溫歆突然道。 眾人皆瞬間靜了下來,紛紛看向坐在溫歆斜側(cè)方的雁津予。 雁津予從案后起身,帶著輕緩笑意提著壺酒走到溫歆身側(cè),給她倒酒,又輕聲道:“只得嘗一小口?!?/br> 溫歆聽著酒落入杯中的水聲,抿了抿嘴道:“我困了?!?/br> 說完,她起身,甩袖離開。 屋內(nèi)眾人皆是面面相覷,雁津予接過雪芷遞過來的燈籠,跟著溫歆離開,踏出門檻時又回頭笑說:“我服侍公主歇息,你們繼續(xù)?!?/br> 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喧鬧嬉戲聲再度響起,溫歆提著自己的裙擺飛快往前走,身后一團(tuán)燈光照亮前方,走到花園的臘梅樹下她突然停下了腳步,悶悶道:“月光很亮,不需要燈籠?!?/br> “但歆兒你還是怕黑,”雁津予提著燈籠停在了她身側(cè),同樣抬頭看著那樹臘梅。 “我jiejie怕不怕黑?”溫歆看著雁津予,突然問道。 雁津予只是短暫地怔了怔,但溫歆看出來了,她強(qiáng)忍著難過道:“我是不是和jiejie長得很像?” 他微微低頭看著溫歆,這幾年褪去了嬰兒肥,輪廓變得更加清晰。 “你還是不要說了,”溫歆又搖搖頭道,“津予哥哥,你若說是,我便會覺得你看著我時其實是在看jiejie,你若說不是,我又會覺得這才是你始終不喜歡我的原因?!薄 ⊙憬蛴铔]有說話,安靜地看著她,臉上常掛的笑容已經(jīng)淡去了。 她淚盈于睫,帶著笑自嘲:“我很傻對不對,又傻又貪心,當(dāng)初覺得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后來又盼著津予哥哥有朝一日能喜歡我?!?/br> 一陣寒風(fēng)吹過,臘梅花瓣從她眼前飄落,她愣愣地看著道:“我記得三年前在靈隱寺的臘梅園我問你能不能稍微喜歡下我,你干脆利落地說不能,我當(dāng)時不信,非得撞你這堵南墻?!?/br> 她頓了頓,吸了吸鼻子:“一年一年過去了,我如今已經(jīng)十八歲了,可依舊沒能讓你喜歡上我?!?/br> 雁津予的眼神晦暗不明。 “這段時光太煎熬了,你對我好一點(diǎn),我就翻來覆去把你的舉動琢磨來琢磨去,想著你是喜歡上我了,還是只不過因為jiejie,還是因為同情,”溫歆像是陷入了回憶,忍不住帶上粲然的笑,“你以前對我總是愛答不理,但是你現(xiàn)在愿意給我提著燈籠,愿意替我倒酒,管我吃喝,擔(dān)心我被他人算計……” “你真好,我原應(yīng)該滿足的,但是現(xiàn)在我的貪心太多了。可是,津予哥哥你如此玲瓏的人不應(yīng)該鎖在這里,你可以以新的身份活下去,沒人知道你是雁津予,”她似乎被凍得嘴唇有些抖,“我放你走好不好,放你去找jiejie……” 像也被凍著了,雁津予的手指不自覺顫了顫。 她抖著手扯下了身上的玉佩,也是通行令,遞給雁津予:“我現(xiàn)在覺得,南墻都已經(jīng)撞得頭破血流了,是不是應(yīng)該回頭了?” “哦,原來是歆兒后悔了?終于看膩了我的皮相?”雁津予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明了的樣子,他掛起常帶的微笑,滴水不漏的模樣。 他伸手拿過玉佩,剛要轉(zhuǎn)身走,卻又想起什么把燈籠遞了過去。 溫歆接過燈籠,還能感受到觸碰之處雁津予的溫度。她把眼淚逼了回去,瞪大眼睛看著雁津予離開的背影。 她看著雁津予的身影拐彎,消失在她視野里。溫歆退后半步靠在臘梅樹上,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終于發(fā)出一聲抽泣,此刻突然萬般悔意涌上心頭。 她咬了咬唇,往那條路追了過去,剛轉(zhuǎn)彎就看見熟悉的身影正靠著墻壁看著她,神色冰冷:“后悔了?” 看見她呆呆傻傻不置一詞的模樣,他神色懊惱:“你這傻子。” 雁津予伸手抱起溫歆,力度生疼,她幾乎雙腳離地。還沒回過神,只見他親吻下來,動作粗魯侵略般地碾過溫歆的唇。 溫歆手里的燈籠“啪”地掉到了地上。 他打橫抱起溫歆,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路抱著她進(jìn)了內(nèi)室,把她扔到床上,手撐在她頭兩邊看著她,語氣帶著狠意:“坊間傳聞我是你的面首,現(xiàn)在我得坐實了這個稱號,可惜你要后悔也來不及了。” 之前非得纏著他,等到他滿眼都只有她,現(xiàn)在又想抽身離開,他雁津予哪有那么輕易糊弄。 他作勢伸手解溫歆衣扣,卻見她一直未曾說話,也不掙扎,臉上還是呆愣的表情。 雁津予一時又覺得挫敗,他放下手,這時又聽見溫歆疑惑驚訝?wèi)汛е诖溃骸敖蛴韪绺纾闶窍矚g我的對不對?” 一室寂靜。 過了好一會,雁津予嘆了口氣。 “我以為這件事你早該明白了,難道你真認(rèn)為一個通行令能困住我?”他看著溫歆瞬間笑彎了像月牙的眼,瞬間什么火都發(fā)不出來了,“你真是……天生克我?!薄 皽馗璨慌潞?,”他說起這個名字竟覺得有些陌生,“只有一個小傻子怕黑,那個小傻子七八歲時和別人玩捉迷藏,自己躲在了黑黢黢的柜子里,結(jié)果進(jìn)得去出不來,哭聲吵得路過的我大冬天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撬開了門……” 溫歆眼里亮晶晶,像是繁星:“你記得!” “那個小傻子雖然傻,但扎著雙鬟又甜又可愛,如何忘記?”雁津予語氣溫柔帶著笑意。 “那來吧!”溫歆突然視死如歸地展開雙臂閉上眼。 “嗯?”雁津予還有些莫名。 溫歆又微微睜開眼睛一條縫,有些羞澀道:“就是……就是……繼續(xù)剛剛那……事……?。俊?/br> 雁津予這才懂了,他望著溫歆身體僵直的模樣,一時哭笑不得不知道說什么好。看著她自己別開扣子,突然覺得一股火從下腹燒到了喉嚨,聲音發(fā)干:“想好了?” “想好了!”她又猶豫了下,小心翼翼看著雁津予道,“我有點(diǎn)……怕疼,聽說很疼,所以津予哥哥你……輕點(diǎn)……” “看你表現(xiàn),”他再度吻了下來。 月光洗練,臘梅花開得燦爛,樹枝在風(fēng)中簌簌顫動,樹影如潮起潮落。 正是花好月圓夜。 第64章 番外情歌周年 溫歌下意識在秦楊暖烘烘的懷里蹭了蹭, 熟悉的薄荷香味染了滿身, 這才懶洋洋睜開眼。 陽光從窗外透過來的正好,冬日里難得的一個晴天,空氣里飛舞著細(xì)小的塵埃,讓人心情晴朗,適合親吻。 她剛惦記著早安吻,剛想湊過去, 接著就聽見秦楊冷不丁問:“阿歌,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看著秦楊帶著些微期待的眼睛, 溫歌猛地想起之前微博上的段子, 突然覺得像角色倒置了一樣, 頓覺不妙。見著秦楊等待著她的回答,溫歌眼珠子咕嚕轉(zhuǎn)了一圈,冥思苦想好一會兒,才終于醍醐灌頂般試探著道:“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一周年紀(jì)念日!” 秦楊的笑意更加明顯, 溫歌悄悄松了口氣。 他低下頭來,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早安吻。 兩人微微分開, 秦楊捏了捏她的手,在溫歌耳畔道:“今天去約會吧。” 一說完,就看見溫歌眼睛亮晶晶,笑容在陽光下更璀璨。溫歌剛想點(diǎn)頭, 又聽見秦楊補(bǔ)充了一句:“剛好去領(lǐng)證?!?/br> 語氣里藏著細(xì)微的緊張。 溫歌微微愣了下, 然后一邊臉上抑制不住地笑開了,一邊瘋狂點(diǎn)頭道:“我去上面拿戶口本, 待會見!” 她起身時再次迅速親了秦楊臉頰一口,頂著雞窩般的頭發(fā)跑走了。沖出房間,溫歌才覺得臉上灼燙得厲害,她站在電梯里,看著電梯升向23樓,忍不住溢出輕輕的笑聲?! ×粼诜块g里的秦楊像是怔了下,歡欣慢慢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一時間兩個人笑得都像七八歲小孩?! ?/br> 婚姻登記員例行慣例地接過前面這對情侶遞過來的身份證和戶口本,瞟了一眼,看到上面分別的名字,才僵硬著抬頭看見果然是秦楊和溫歌站在窗口前面。 挨得很近,兩個人之間似乎洋溢著粉紅色泡泡,時不時對視,十指交纏。 似乎看出登記員認(rèn)出他們倆了,溫歌笑著沖她眨了眨眼睛,遞過來一包喜糖。 登記員有些紅了臉,趕忙說了一聲:“祝你們百年好合?!?/br> “謝謝,”沒想到是秦楊開口,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距離上次的頒獎典禮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公布完訂婚引起軒然大波之后,溫歌就沒再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之中。登記員作為一個熱愛八卦的吃瓜群眾,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自己給他們登記,真是值得吹上半輩子的事情。 之前還不少微博營銷號信誓旦旦說溫歌不過是在逼婚,現(xiàn)在看來其實并非如此啊。 內(nèi)心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登記員表面上還得做出專業(yè)的模樣,一本正經(jīng)地讓他們拍照。 秦楊穿著黑色西裝,溫歌一襲紅色長裙,只是坐在一起就讓人覺得十分契合。面對攝像頭,溫歌彎著眼睛笑得明媚,秦楊內(nèi)斂但依舊能看出他眼底帶笑又溫柔。兩個人的容貌都是極其出色,拍出來的合照讓攝影師覺得這會是自己畢生最出色的作品。 看到拿到新鮮出爐的結(jié)婚證的兩個人下意識地相視一笑,登記員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喂了滿嘴的狗糧。 周圍幾位工作人員的眼神若有似無地徘徊在他們身上。 等到他們離開,登記員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就見同事湊過來一把搶過她桌上的喜糖,她沒搶得回來急忙道:“這是我的!” 只看見同事拆開后徑自塞了一顆喜糖到嘴里,其他人也一股腦地湊上來。 “這牌子見都沒見過,不過倒是挺好吃的,”嚼著糖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大家注意力紛紛轉(zhuǎn)移到手里抓了的糖上,糖紙上寫著一堆看不懂的文字。 “誒,里面還有大白兔奶糖,有錢人還真接地氣啊,”奶糖糖紙上的白兔子在里面特別顯眼。 登記員這才把喜糖搶過回來,不過里面的喜糖已經(jīng)被瓜分地所剩無幾了,心疼得不行:“啊啊啊你們這群土匪!” “話說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人嘴里還嚼著糖,打開手機(jī)里的日歷app,“也不是生日啊?!?/br> “說不準(zhǔn)是請算命大師算好的日子呢?”登記員隨口插了一句,捏了一把剛剛搶走喜糖的人胳膊。 “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樣子,”聽進(jìn)去的同事深以為意,“剛好我男票前幾天也跟我求婚了,要不順帶今天也把證領(lǐng)了吧?!?/br> “對哦……”大家紛紛陷入沉思?! ?/br> 邁巴赫遲遲不開動,坐在車?yán)锏膬蓚€人還一直拉著手看著紅本本,不說話只是笑。 “覺得我們這樣挺傻的,”溫歌恍如從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十分鐘已經(jīng)過去了。 對視了一會,溫歌又忍不住笑了。 秦楊輕笑著揉了揉她頭發(fā)。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秦楊面對溫歌很早就已經(jīng)破功,只是現(xiàn)在終于拿到結(jié)婚證的自己像是懸崖上走鋼絲終于腳落到了實地般,他迫切地渴望宣示對溫歌的主權(quán)。 難得幼稚的秦楊拍了張兩人拿著結(jié)婚證的照片,看著他編輯好微博馬上要發(fā)出去,一旁笑瞇瞇的溫歌順手加了個愛心的貼紙。 【秦楊】:結(jié)發(fā)為夫妻[結(jié)婚證.jpg] 沒等粉絲從這聲驚雷中反應(yīng)過來,溫歌很快轉(zhuǎn)發(fā)。 【溫歌】:恩愛兩不疑//@秦楊:結(jié)發(fā)為夫妻[結(jié)婚證.jpg] 發(fā)完微博,兩人再次相視而笑,湊近彼此輕輕吻了吻。 眼看又要陷入執(zhí)手相看的局面了,溫歌手指撓了撓秦楊的手心,趕緊道:“這樣下去我們一天都得待在車?yán)锪?,還有半天時間,我們接下來去干什么?” “去看電影,”秦楊這才拿出電影票來。 《對鏡》的電影三天前上映,現(xiàn)在票房已經(jīng)突破十億大關(guān)了,即便是不少與觀眾口味對立的影評人也對這部電影贊不絕口。 一位以毒舌出名的影評人難得一改風(fēng)格,口氣溫和:“……以鄙人之見,雖然故事劇情說不上精妙獨(dú)特,但除上文所說,其中細(xì)節(jié)把握、情景轉(zhuǎn)化以及敘事手法將傅建柏的辛辣老練又獨(dú)特的個人風(fēng)格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我敢斷言這將是傅建柏電影生涯中的巔峰之作。因此,傅建柏轉(zhuǎn)型拍攝《辯方律師》雖然不少人覺得暴殄天物,但我覺得卻是一步不錯的棋。接下來不得不提到溫歌,她是一位讓我十分意外又很驚喜的演員,說實話我之前是對她有偏見的,但在《對鏡》中脫離了刻意的匠氣,她的演技已臻化境。當(dāng)你坐在電影院時,你會忘記她是溫歌,忘記她之前的軼事緋聞,全身心只在巨幕上那個女孩的對命運(yùn)的掙扎和對自我的救贖中,她突破了自己,影后之名當(dāng)之無愧……”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像模像樣的約會,也是兩個人第一次去看電影,溫歌自然是一口答應(yīng)。 看著秦楊開動汽車,溫歌打開喜糖盒蓋子,剝開糖紙塞了顆大白兔奶糖到秦楊嘴里:“果然你是預(yù)謀已久,連喜糖都準(zhǔn)備好了?!?/br> “想娶你自然是預(yù)謀已久,”秦楊也不否認(rèn)。 溫歌笑意更深,剛想說什么手機(jī)就震動起來了,來電顯示是葉樺程,瞬間驚慌道:“啊領(lǐng)證這事我們忘記和葉媽子講了!” 本身就在秦楊預(yù)謀之中,他氣定神閑道:“現(xiàn)在葉先生估計氣得厲害,不如晚點(diǎn)回電?” 向來了解他的溫歌猛然讀懂了秦楊的小心思,她想起不知為什么每次葉樺程見著秦楊暗潮洶涌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忍不住縱容答應(yīng)。 “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色令智昏按了關(guān)機(jī)鍵的溫歌感嘆了一聲,玩笑似的打量起秦楊這位“美人”,掃過他這一身高定西裝才發(fā)現(xiàn)一個重大問題。 “拍結(jié)婚照好看,但哪有穿成我們這樣去看電影的,一眼就認(rèn)出我們了,分分鐘就得被圍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