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李公公太陽xue處抽動兩下,剛要繼續(xù)勸說灝凜,忽然一陣推門聲,李公公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灝凜轉(zhuǎn)過頭,看到上川鴻正朝這里走來。 上川鴻看到李公公,淡淡一笑,算是行禮了。接著又看了看凜王,那神情明顯是有話對他說。 “那公公我就不多打擾了……”李公公微微躬身,打算坐轎離開。 “等下,李公公?!睘畡C開口說道。 李公公回過頭,看到眼前多了一個詩花雙耳瓶,灝凜的笑臉藏在瓶子后面,用戲謔的口吻朝李公公說道:“再加一句,皇上假如不想那么麻煩,也可以用一個美人抵這四五百個?!?/br> “誰?” “沁怡別院的雪公子?!?/br> 灝凜的臉上露出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容。 李公公一愣,沉思片刻,沒有說什么,直接行了一個禮,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李公公剛一走,灝凜的目光就看向上川鴻,示意他有事情可以直接稟告。 上川鴻聽了剛才灝凜說的話,心里面有些疑問,但是沒敢直接問出來。這會兒看到灝凜望著自己,也只能先揀重要的來說。 “章牧回來了?!?/br> 灝凜用手一下一下敲著旁邊的桌案,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你的意思是?他從三皇子的小院逃生了?” 上川鴻雙目微斂,淡淡說道:“可以這么說,那日章牧指揮著數(shù)百精兵拆除臨寒宮,中間因為雯陽公主非要去三皇子的寢宮,他跟著離開了一下。結(jié)果回來之時發(fā)現(xiàn)那些精兵正圍著一座墳?zāi)寡芯?,章牧上前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女子從墳?zāi)怪酗w出,薄紗遮面,但是看起來仍然美得不可方物……” “然后章牧就和這些精兵被那女子迷倒,全部鉆進了那個墳里?”灝凜似笑非笑地看著上川鴻。 上川鴻一愣,神情有些不悅:“陛下還是不要說笑了?!?/br> 灝凜點點頭,示意上川鴻繼續(xù)。 “章牧反應(yīng)靈敏,直接封住了自己全身的血脈,倒在地上裝死。后來感覺一股強大的內(nèi)力,迫使章牧身體離開地面。等到數(shù)日之后,章牧自解xue道,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與數(shù)百兄弟跪在一個大墓之中。身邊的兄弟已死,只有章牧趁那女子不在墓中之時,從密道里面逃出,但是仍然身負重傷,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養(yǎng)之中?!?/br> 灝凜聽完這段話,臉上的笑容終于慢慢隱退,換成一臉正色。 “三皇子的小院,這兩天有沒有什么動靜?”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br> 灝凜眉毛一挑:“此話怎講?” 上川鴻不緊不慢地說:“說有,是因為最近三皇子相比幾日之前,的確有所不同。說沒有,是因為這些不同就是三皇子封鎖了小院,里面的所有人都不能出來,外面的人也休想進去,所以打探不到任何消息?!?/br> “章牧不是才回來么?”灝凜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上川鴻臉色微變,但是面對灝凜的質(zhì)問,仍舊從容淡定地說道:“是,但是章牧一直藏在臨寒宮的墳?zāi)怪?,外界的信息全都打探不到。能從小院逃出,已?jīng)是萬幸了?!?/br> 灝凜站起身,走到上川鴻的面前,把嘴靠在他的耳邊,棲息燒灼得上川鴻的耳朵微微泛紅。 “你在隱瞞什么?” “我沒有任何隱瞞之意?!鄙洗櫸⑽⒍懔艘幌隆?/br> 灝凜沒有一點兒生氣的意思,又重新坐回了座位置上,手捧茶碗,對著上面輕輕吹氣。 “可是,我聽說……章牧之所以能逃出,是因為那天蘇入翰和所謂的奇女子在臨寒宮交鋒,打得你死我活,才讓他鉆了空子?!?/br> 上川鴻深吸一口氣,沒有說話。 “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蛎矗俊睘畡C輕語道。 上川鴻搖搖頭:“不知道?!?/br> “那我告訴你……”灝凜的目光開始變得凌厲:“因為三皇子要活埋雪逝,而那個女子,就是幕雪逝的親娘,三皇子的姨娘?!?/br> “殿下既然已經(jīng)提前問好了,又何必故意問我,來借此羞辱我呢?”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你自己是誰!”灝凜的聲音忽然變高。 上川鴻知道現(xiàn)在灝凜正在氣頭上,雖然他嘴上沒說,臉上沒表現(xiàn),可是跟了灝凜這么多年,上川鴻這一點還是看得出來的。 “你不必愧疚?!睘畡C發(fā)現(xiàn)上川鴻臉上的變化,語氣忽然又柔和了下來,“你的這些表現(xiàn),也讓我徹底對那個幕雪逝有了濃厚的興趣?!?/br> 上川鴻心中一窒,但是臉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灝凜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說道:“三皇子今日表現(xiàn)異常,幾天都不上朝,還封鎖了小院,想必皇上一定會起疑心。三皇子越是這樣,幕雪逝越會成為皇上的心病。而我們,也可以借此有說皇上,放棄一個禍國殃民的美人,總比讓帝都中的百姓看到官兵強搶家中那些未成年的子嗣要強得多?!?/br> “的確,鄖西國君很重視皇室在百姓中的地位?!鄙洗櫟涌诘?。 “不光是鄖西國,任何國家的歷代帝王都是這樣,水可以載舟亦可覆舟,圣南國的悲劇就是這樣造成的,他國不得不予以借鑒。況且鄖西國君又是行事謹慎之人,在這件事情上,他會考慮輕重緩急的?!?/br> “可是凜王可曾想過,把幕雪逝帶到我麓北國,就不禍國殃民了么?” 灝凜輕嘆了一口氣,靜靜地看著上川鴻那張俊逸清雅的面龐說:“不會的,我自有我的辦法。” 上川鴻淡然一下:“那屬下就告退了。” “為何要退?” “為何不退?” 灝凜眉頭微微蹙起,但是很快又舒展開來,“你退下吧,今天鄖西國君派人送來了一些糕點玉果,都是麓北國很難吃到的,我已經(jīng)派人送到了你的殿里?!?/br> “謝陛下?!鄙洗櫣淼?,隨后便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灝凜看著上川鴻的背影,眼神中帶著一抹復(fù)雜的神色。 第179章 陳悠哉這一次轉(zhuǎn)換靈魂仿佛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而且中途仿佛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輪回,他看到了一年四季就在自己的眼前瞬間變換。而自己,也在這個陌生的空間里不停地穿梭,最后差點兒沒被身邊的氣流給吞噬掉,經(jīng)歷了一番掙扎之后,陳悠哉終于感覺不到痛了。 但是,什么身體感覺都沒有了。 陳悠哉看到自己在一片荒野之中,周圍都是枯木爛葉,而自己,形同一個孤魂野鬼般,游走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域。 而事實證明,陳悠哉的確是一個孤魂野鬼,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什么都沒有,就如之前自己要轉(zhuǎn)換成陳媽的身份那次一樣,這次,也沒有一下穿越到要穿越的身體里。 銀幣沒有了,只能等自己的身體慢慢地轉(zhuǎn)到幕雪逝的身上?;蛘撸静恍枰?,既然自己是來看三皇子的,那么完全可以在看到之后就悄無聲息的回去,那樣會減少一些誤會和之后的痛苦。 但是現(xiàn)在銀幣也是隱形了的,陳悠哉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這么在路上飄蕩。而且這次陳悠哉感覺和上次要換到陳媽的身上感覺不同,上次雖然靈魂沒有一下子附在陳媽的體內(nèi),可是陳悠哉能夠感覺到自己還在“路上”,魂魄還會有一種隱形的力量在牽引,最后還是到達了陳媽的體內(nèi),只是速度慢了一點而已。 而這次,陳悠哉是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力量的趨勢,他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魂魄,意念走到哪里,魂魄就可以飄到哪里。 現(xiàn)在的這條路陳悠哉記得,以前去太師府的時候,三皇子和自己經(jīng)常一起走這條小路。而自己最后一天離開的時候,也在這條路上走著,只是,現(xiàn)如今只有自己的一個人的影子,而且,還是隱形的。 不遠處,一匹馬,兩個人,正朝這里駛來。 三皇子抱著幕雪逝,在這條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亦如當(dāng)初一樣,幕雪逝酣睡著,臉埋在三皇子的胸口,沒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幕雪逝身上的味道都沒有變,只要三皇子動一下,他身上的那股獨特的馨香就會撲鼻而來,每到這個時候,三皇子總手里的力道就會緊一些。 這是命中注定的么?還是,根本就是夢。 陳悠哉轉(zhuǎn)過頭的那一剎那,正好看到三皇子的側(cè)臉,時間仿佛退回到了兩個月前,那時的三皇子就是這個表情,他們也是在這條路上,自己也是這個姿勢和三皇子親近在一起。只是現(xiàn)在,換了一個人罷了。 只有親眼看到三皇子和幕雪逝在一起,陳悠哉才知道自己不是他,從來都沒有是過,以后也不想再是。因為現(xiàn)在看到他們在一起,陳悠哉才知道自己和三皇子的距離有多遙遠,這種距離不僅僅是一個身體和一個靈魂的距離,更是感情上的隔膜。 這種心痛,大大超越了自己看到三皇子和雯陽公主一起逛街時的落寞好悲傷。這是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假如可以,陳悠哉希望自己真的就變成一個鬼,早點兒投胎,忘卻了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 還是就這樣一直在路上吧,不要回到幕雪逝的體內(nèi)里??吹竭@一幕,陳悠哉忽然覺得。即便是是回去了,三皇子親近自己,待自己和當(dāng)初一般,也不是因為他是陳悠哉。 陳悠哉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可是自己的魂魄,就這么在三皇子的身后如影隨形。假如站在遠處,陳悠哉心里還好受一點。可是就這么近距離地飄在三皇子的身后,看著三皇子怎么呵護懷里的幕雪逝,而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飄在身后的自己。 三皇子的馬緩緩地在那一棵雙生樹前停下,此時的雙生樹正是枝繁葉茂之時,碩大的葉子擠在一起,好比一把油綠色的傘,遮蓋住了耀眼的陽光。 樹下是如此涼快,三皇子把幕雪逝小心翼翼地抱了下來,放在樹下。見他的嘴唇有些干裂,三皇子打算去不遠處的山泉取些水來,喂給幕雪逝喝。 陳悠哉的意識一動,自己就跟著一起走了過去,三皇子沒有直接運用輕功飛過去,而是一步一步朝山泉邊走著。細細聽著周圍的響動,暗中觀察著幕雪逝的安危,三皇子的腳步很穩(wěn),亦如他的心情一樣。 三皇子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心痛的感覺早已經(jīng)過去,如今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無意識的習(xí)慣。他從沒想過,自己十多年來的喜歡竟然就被那么短短的兩個月打破,而那兩個月,還是一個騙局。 三皇子不敢去想幕雪逝說的最后一句話,不敢去憶起幾天來的一切。他寧愿這幾天從來沒有存在過,寧愿幕雪逝在突然改變的那天就死去了,這樣也不用連傷心中都帶著恨意。 “熙……” 陳悠哉知道自己根本發(fā)不出聲音,可是在自己離三皇子只有另一只手的距離的時候,陳悠哉還是試著叫了句。 三皇子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就連陳悠哉把自己的手搭在三皇子的手背上的時候,三皇子都是照樣把手伸出去摘那片盛水的大葉子。 求求你,回個頭,看我一眼,哪怕看不見,你只要給我一個眼神的恍惚就可以。 陳悠哉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竟是如此可悲。 三皇子的手在摘下那片葉子的時候,忽然抖了一下,一種揪心的痛朝心頭襲來。他感覺自己聽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可是仔細一聽,周圍只有潺潺流水的聲音,什么都沒有,只是自己的幻覺。 陳悠哉早就一步一步朝著幕雪逝走去,他想占用這個人的身體幾秒鐘,幾秒鐘就可以。他不打算再和三皇子有任何交流,他只想趁這個時間轉(zhuǎn)到幕雪逝的身上,拿著那枚銀幣,趕緊離開這里,永遠都不要回來。 只是,陳悠哉走到離幕雪逝還有一步遠的距離的時候,卻怎么也無法靠近。幕雪逝的身體像是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屏障,只要陳悠哉一靠近,幕雪逝的身體就會出現(xiàn)一種力量,把陳悠哉震懾到一米遠的距離。 為什么會這樣?陳悠哉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愣愣地看著眼前酣睡的人,那么靜謐,那么安然……自己再也無法侵占他的身體,再也不能去打擾他,只能做一個沒有身份的幽魂…… 陳悠哉簡直要大笑出聲,笑自己自食惡果。 一陣風(fēng)吹過,三皇子將身上的披風(fēng)摘了下來,輕輕蓋在幕雪逝的身上。三皇子一只手搭在幕雪逝的肩膀上,把他拉進了自己的懷里。就在那一刻,雙生樹的枝丫上忽然開出了淺白色的小花,一朵接著一朵,而后又紛紛落了下來,落在了三皇子和幕雪逝的身邊。 像是一場無聲的葬禮,三皇子抬眼望去,滿世界都是蒼白的。他擁著幕雪逝,卻不知道,旁邊也有個人也在倚靠著他。 陳悠哉忽然想起泰戈爾的一首詩: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現(xiàn)如今,陳悠哉覺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靠在你的旁邊,你卻看不見我。 陳悠哉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而且根本離不開三皇子的身邊,他不想再去目睹三皇子和幕雪逝享受著他們的過去。可是潛意識里面對三皇子的那份依戀,讓陳悠哉的魂魄,一直在三皇子的身邊如影隨形。 一連三天,三皇子不吃不喝,連身上的傷也未曾服過藥,就是帶著幕雪逝很早地出門,然后到太陽落山才會歸來。小院里的下人個個面露危色,卻無人敢吱聲。 蘇入翰心里還是明白的,三皇子這樣做,完全是因為他心底的愧疚。雖然他不承認,但是蘇入翰能看得出來,三皇子對如今的幕雪逝,已經(jīng)到了體貼入微的程度。自從那次三皇子下令要活埋幕雪逝,他就一直覺得是自己讓幕雪逝成為了活死人。 而這三天,陳悠哉一直跟在三皇子的身邊,與他同吃,同睡,三皇子抱著幕雪逝,他就悄悄在后面抱住三皇子。三皇子喂幕雪逝吃飯喝水,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開始還會心痛難過,但是后來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陳悠哉也就不再抱什么幻想了。 第180章 蘇入翰早晨從皇宮出發(fā),傍晚到達冰火洞。 冰火洞雖然不大,里面卻分了很多層,奇景天然。鐘乳石如蘿藤蔓掛,光怪陸離。洞口一直延伸到里面,有兩個巨石,雖然一般大小,卻是兩種色澤,一個晶瑩剔透,一個光焰萬丈。 洞口的巨石上,蹲坐著兩個人,正在那里擺著棋子。兩人生的一個模樣,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膚色,亦如身下的巨石一般,赤白分明,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