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武偲焦黃的額角淌下汗來,在場的所有官員也不禁一愣,不想幕雪逝這般精明,連這么仔細的地方都能發(fā)現(xiàn)。 “呵呵……這就能說明你是清白的么?一個時辰那么久,你又怎么能證明你當時賞了花之后沒有回到府上行兇作惡呢?或者你根本就是燒了之后才走的?!?/br> 面對武偲的諷刺,幕雪逝簡直沒笑出聲來,他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還笨的。竟然傻呵呵的為自己引出下面的話,若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自己請的托呢。 “芝洛花開在戌時,而這附近,也只有秦心園有芝洛花,那么假如我騎馬到秦心園,最少要用掉一盞茶的功夫。而府上人人都知道,我是不會騎馬的,那么若要步行,恐怕需要一個時辰。所以我必須在戌時之前就開始出發(fā),才能保證看到芝洛花開。即使我只賞了一眼花,我回來也必定過了戌時。而仵作所稱的整個時間段,我都不在現(xiàn)場?!?/br> 幕雪逝說完這句話,整個刑審室都變得異常安靜,武偲雖是無言以對,卻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其他的官員都是一臉贊許的目光,只有幕雪逝是一臉的忐忑,他在心中敲著小鼓,暗暗祈禱皇上不要問到那個自己最擔憂的問題。 沉默了許久,皇上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幕雪逝一眼,問道:“你分析得如此透徹,但是你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你怎么證明小瓶子里面的泥土是從你的那雙鞋上取下的,也就是說,你的那雙鞋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幕雪逝的腦袋轟的就炸開了,其實在皇上說前一句話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他后面會說這就話。只是幕雪逝還抱著一絲幻想,幻想皇上和武偲一樣大腦簡單。 幕雪逝把目光投向三皇子,心里面不知道什么滋味,倘若放在幾天前,他一定不會質疑三皇子袖手旁觀??墒乾F(xiàn)在觸及到三皇子的目光,幕雪逝呼之欲出的要求卻無法開口,他怕遭到三皇子的拒絕。他怕這一切都是三皇子本來就設計好的,目的就是至自己于死地,不然為何輕易將那衣服交給武偲,還故意留下了鞋。 第146章 “那雙鞋在……在三殿下……的寢宮里。” 幕雪逝一句話說得有氣無力,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機制和膽識。說完之后瞟了三皇子幾眼,見他沒有回應,便苦笑著低下頭,一聲不吭。 皇上用手敲了自己的茶碗三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旁的李公公,眼中的意思明顯不過。 這一舉動雖然細微,但還是被三皇子看到了,三皇子哼笑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三皇子的反應讓整個大堂瞬間陷入一種連呼吸都困難的境地。 “沒必要!”三皇子開口說道。 三皇子一句話說得平靜無比,可就是讓聽者寒毛直豎,平日里見到三皇子的次數(shù)不多,可是一旦見到了,便會被他身上一種無形的震懾力壓的呼吸困難的感覺。三皇子話不多,可是一旦開口,便會有不一般的事情發(fā)生。 皇上眉頭緊鎖,目光一直追隨著三皇子,直到他從自己的身前跪下。 三皇子先是看了幕雪逝一眼,然后把目光朝向皇上,一臉從容不迫的說道:“父皇,兒臣突然想到一個辦法,不需要取回鞋子,就可以查明真相?!?/br> 皇上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抖著,眼中的憤怒之意再明顯不過,三皇子之前答應自己不再插手大師一案,這會兒突然站出來,無非就是為了拆自己的臺。 “請父皇恩準!”三皇子又一臉恭敬的逼迫到。 這會兒假如不準許三皇子說話,堂上的所有官員都會看出皇上不公正,三皇子儼然將皇上擺在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噬蠌妷鹤⌒闹械呐?,一抬手朝三皇子說道:“朕準了?!?/br> 三皇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慢慢的走到幕雪逝的身前,低頭凝望著靜默不語的幕雪逝,心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幕雪逝看到三皇子的鞋,有些猶豫,但還是抬起頭看了看三皇子。三皇子用手扶了扶幕雪逝打腫了的臉,一抹怒氣掠過眼角。 幕雪逝有些迷糊,剛才還散發(fā)著睿智的眸子如今又掛上了呆滯的色彩。 大堂上的所有人都沒想到三皇子會在此等地方公然朝幕雪逝袒露愛意,還表現(xiàn)得如此明顯,仿佛就是為了挑戰(zhàn)皇上的底線??吹乃械娜硕际悄康煽诖簦桓贝髿獠桓页龅臉幼?。 三皇子轉過頭,將武偲手里拿的衣服扯了過來,又朝著旁邊站著的奴才命令道:“我需要一桶水?!?/br> 幕雪逝不知道三皇子葫蘆里面賣的是什么藥,皇上亦不知道三皇子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心里面隱隱有些不安。 等到下人抬來一桶水,三皇子姿勢優(yōu)雅地將手里的衣服拋進了水里,接著從旁邊一個侍衛(wèi)的手里拿過劍,將衣服扎到了水底。 過了一會,水面上開始慢慢浮起一層薄薄的灰塵,贓物,在清澈見底的水面上顯得很是明顯。三皇子一拍手,將藥劑師叫了過來。 “請藥劑師幫我看看,水面上漂浮的顆粒都有什么?” 三皇子這話一說出來,大堂上一半以上的人都反映了過來,皇上的臉色越發(fā)的難看。 果然,沒一會兒,藥劑師便躬身說道:“回稟皇上,回稟三殿下,水上漂浮織物有灰塵,棉絮,還有……芝洛花的花粉……” “可以了……”皇上有些不耐煩地打斷,擺擺手示意藥劑師可以退下了。 幕雪逝還一知半解的,不明白水面漂浮著芝洛花的花粉意味著什么。三皇子見到幕雪逝緊皺的眉頭,蹲下身來,眼睛直視著幕雪逝,仿佛只為了給他一人而解釋。 “因為芝洛花花枝及膝,一般人的長袍都是過膝的,所以肯定會沾上花粉。而花粉又細小難發(fā)現(xiàn),所以浸在水中,讓花粉浮上水面,這樣便可以輕易被發(fā)現(xiàn)。” 幕雪逝這下徹底明白了,暗淡的眸子閃現(xiàn)出一絲光彩,心中暗暗贊嘆三皇子聰明。同時也解除了方才疑惑地擔心,原來三皇子并不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這樣懷疑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愧疚之意。 還沒來得及說謝謝,三皇子就臉色一變,將面孔朝向皇上。然后再皇上目光的逼迫之下拍了拍手,緊接著進來了一個人。 幕雪逝眼前一亮,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差點就將“師父”二字叫出口。可是見到蘇入翰臉色凝重,又仿佛用眼睛示意自己不要輕舉妄動,便只好乖乖的跪在地上,安靜地看著蘇入翰和三皇子。 三皇子注意到幕雪逝的眼神,剛剛柔和下來的面部曲線立刻又開始緊繃。 蘇入翰不僅一個人進來,后面還拖著兩個人,皇上定睛一看,立刻臉色微變。 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皇上,眼中的嘲諷之意在明顯不過,只不過當著數(shù)多官員的面,不好指明罷了。皇上臉色陰沉的看著地上那兩個滿身是上的大內侍衛(wèi),緊閉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那兩名侍衛(wèi)一臉頹廢的樣子,從沒有一個人在幾招之內就將他們兩個可以稱的武功超群的高手打得滿地找牙。他們本是信心滿滿的想潛入三皇子的小院,拿走那雙可以當做作案證據(jù)的鞋,不料竟然剛踏入一步,就被蘇入翰輕而易舉地抓住。 跪在地上,兩名侍衛(wèi)頓時覺得顏面無存,于是朝皇上磕了一個頭,齊聲說道:“請皇上賜罪?!?/br> 皇上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手指在座椅上輕輕敲著,玩笑半的說道:“你們有何罪?” “我們……”兩名侍衛(wèi)剛要開口,看到了李公公的眼神,便轉換了一種語氣說道:“屬下不該私自闖入三皇子的小院,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三皇子的小院是違禁之地,沒有三皇子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闖入。” 這一個回答讓皇上派屬下去偷拿證據(jù)的事撇得一清二白,的確,蘇入翰并沒有抓到這輛名侍衛(wèi)偷鞋,只是在他們剛簽入小院之時,就把他們擒住了。 三皇子對為難皇上根本不感興趣,說到底,他如今享受的榮華富貴都是眼前這個人給的。雖然他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可是畢竟自己叫父皇叫了這么多年,他又對自己寵愛有加,暗中cao作一事也只好作罷。 “既然如此,兒臣告退?!?/br> 三皇子用手扶起幕雪逝,打算直接拉著他離開,不料剛轉身,皇上就在后面冷冷說道:“站?。 ?/br> 三皇子停住腳步,一臉平靜的轉過身,朝皇上躬身說道:“請父皇明示?!?/br> “幕雪逝不能和你回沁怡別院,在找到真正的兇手之前,他必須被囚禁。臨寒宮已經是朕最大的寬限,若你不從,朕也要強行將幕雪逝壓入大牢?!?/br> 皇上此話一出,大堂之上靜得連根針都聽得到,沒有人敢違逆皇上,即便是三皇子,最后也必須服從,否則就是冒犯圣上,天理不容。 三皇子沉默了一會兒,清冷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讓堂下的大臣不禁冷汗直冒。若要這樣斗下去,恐怕他們這些沉默不語的,都要受到牽連。 “父皇的太和殿如今有五具尸體,即便兒臣不講,父皇心里也該明白他們?yōu)楹味馈撼疾]有冒犯之意,也希望父皇能放兒臣一條生路。如今大堂之上站著文武百官,我不過是一死,而父皇您,還要統(tǒng)治天下。” 三皇子說完這句話,旁邊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剛才那個給幕雪逝掌嘴的奴才已經在三皇子說話間就被砍斷了雙臂。如今的兩只斷臂正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散發(fā)出一絲恐怖的氣息,三皇子朝那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奴才輕輕說道:“你那二十巴掌,我要一個一個還?!?/br> 說完,三皇子站起身來,一臉漠然的拉著幕雪逝朝外面走去。那個已經被嚇傻的奴才還在地上蜷縮著,臉上頃刻間多了數(shù)十道刀痕,道道觸目驚心。 皇上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看著三皇子悠然離去,卻無法下令將他扣押。太和殿的五具尸體無疑就是皇上派去暗殺幕雪逝的御前侍衛(wèi),個個武功高強,走了之后卻全部音信全無,如今才知道他們全部成了三皇子威脅皇上的犧牲品。 是我太過偏寵于他了么?皇上最終嘆了口氣,堅毅的臉上帶上了一抹哀傷。 大堂上的官員開始紛紛告退,跪在大堂中央的太師夫人已經完全昏厥了過去,一旁的丫鬟神情焦急,看到皇上的臉色,趕忙和王管家手忙腳亂的將太師夫人抬了出去。偌大的刑審室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皇上,不要想太多了,我想三殿下只是年輕氣盛,皇上的苦心,三殿下日后便會體諒的。況且三殿下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皇上不就是欣賞三殿下這一點么?若他像其他皇子那樣只會服從于圣上,皇上也便不會偏寵于他了……” 皇上聽著李公公的話,心情稍微舒暢了一點,他在李公公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略帶疲倦地說道:“回宮吧?!?/br> 第147章 出了刑審室,一個轎子停在門口,幕雪逝和三皇子,蘇入翰停住了腳步。 幕雪逝知道三皇子會上那個轎子,所以自然而然地將三皇子拉著自己的手松開了,走到蘇入翰那一邊,準備和他一起回去。 三皇子的腳步停住了,幕雪逝和蘇入翰的腳步也跟著三皇子的腳步停住。三皇子側過頭,眼睛直視著幕雪逝,看了許久,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最后還是幕雪逝先尷尬地笑了兩聲,開口說道:“謝謝……” 三皇子心里一緊,總覺得這個謝謝聽著很別扭。又看到幕雪逝和蘇入翰緊緊靠在一起,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些事情,心里有一股無名的火在慢慢升騰。 “上轎!”三皇子直接朝幕雪逝命令道。 幕雪逝晶亮的眸子閃了閃,故作輕松地說道:“謝謝三殿下,其實不用照顧我,我就是一介草民,哪能和三殿下共坐一轎,我和我?guī)煾缸呋厝ゾ秃昧恕?/br> 三皇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蘇入翰很識相地先離開了,等到幕雪逝四處找蘇入翰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太不夠意思了……”幕雪逝暗暗嘟囔著。 三皇子見到幕雪逝的不滿,臉上的溫度已經下降到不能再低,他看幕雪逝還沒有上轎的意思,冷冷說道:“你可以在后面走著,但是最后還是要回沁怡別院。” “那我還是上轎吧,不坐白不坐……嘿嘿……”說著,幕雪逝就鉆進了轎子里。 屁股剛一沾到坐墊,幕雪逝就像是觸電了一般地跳起來,讓整個轎子都晃動起來。本來八個抬轎的奴才抬兩個人已經很費力,幕雪逝還在里面亂動,讓外面抬轎的奴才憋得臉都紅了。 幕雪逝看到三皇子盯著他看,頓時窘迫無比,為了讓轎子平衡,他也知道又忍著痛坐了上去。結果這次屁股還沒沾到坐墊,幕雪逝就被三皇子打橫抱了起來,胸口抵著胸口,三皇子用胳膊攬住了幕雪逝,幕雪逝的腿在三皇子的腿上,屁股是懸空的,這樣就不會感覺到疼了。 幕雪逝用手輕輕推了推三皇子的胳膊,大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說道:“這樣不太好吧,這樣被抱著很別扭……” 三皇子卻沒在意幕雪逝的話,而是用手輕輕摩挲著他的后面,輕聲問道:“疼么?” 幕雪逝忽然有一種委屈涌上心頭,昨天他在窗口處看到的三皇子一定是真的,他一定看到蘇入翰打自己了。自己這么叫他,他連搭理都不搭理,這三天都是這樣,這會兒都快被他傷得心灰意冷了,他才來關心自己。 “不疼,我皮糙rou厚!”幕雪逝恨恨地說道。 三皇子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下來,再也沒有剛才堂上的那般陰冷,他故意朝幕雪逝的痛處掐了一把,引得幕雪逝慘叫出聲。 “干嘛掐我,還嫌我傷得不夠重是么?”幕雪逝咬牙切齒般地說道。 三皇子的手又輕輕揉了揉,玩笑般地說道:“你自己說不疼的。“ 幕雪逝閉著眼,哼哼了兩聲說道:“是,比起你弄得,這點兒疼根本不算什么。” 三皇子知道幕雪逝指的是什么,他還在為自己懲罰他一事耿耿于懷,想到那事,三皇子臉色又變了變,語氣生硬地說道:“是你自己犯錯,難道不該罰么?” 幕雪逝垮著一張小臉,故作一副自怨自艾的神情說道:“是啊……都怨我,我自作自受的。你是三殿下,你打我罵我,都是我的榮幸……” 看著自己每天朝思暮想的人現(xiàn)在完好無損地待在自己的懷里,三皇子緊繃的一顆心終于松了下來。幕雪逝大概這幾天被折騰得挺厲害,說著說著就嘟著臉睡著了,剛才被抽到的面孔還有一些浮腫,再加上紅腫的大眼睛,整個人看起來越發(fā)得可憐兮兮。 回到寢宮,三皇子剛把幕雪逝放到床上,幕雪逝就猛地睜開了眼睛?;艔埖厮奶帍埻环蟪首诱f道:“我要回臨寒宮?!?/br> “為何?”三皇子的眸子里透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幕雪逝瞥了三皇子幾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因為我答應我?guī)煾敢黄鹑リJ江湖,我們都是被你趕出去的人,我們才是一條戰(zhàn)線的?!?/br> “妄想!”三皇子不由幕雪逝分說,就抱著他朝凌子湖走去。 幕雪逝一邊掙扎著,一邊不怕死地反駁道:“做人不能言而無信的,放我下來,我要去找我?guī)煾浮?/br> 三皇子猛地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幕雪逝的臉。 幕雪逝忽然又有些惶恐害怕了,他忽然不想讓三皇子撒手了,也不想聽到他說同意。矛盾的心情夾擊著幕雪逝,讓他整個心都在懸著。 “為何要離開我?”三皇子靜靜地問道。 幕雪逝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我沒有想要離開你,我只是怕你再把我趕出去……” 三皇子聽到幕雪逝這句話,臉上的表情才有所緩和,他又開始邁開步子朝前走,一邊走一邊淡然地說道:“我不會趕你走的?!?/br> 幕雪逝感覺自己的心在被狠狠地揉搓著,舒服一陣難受一陣,他盯著近在眉睫的三皇子那張臉看了看,說道:“其實我有一個小秘密告訴你,到時候你再決定我的去留也不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