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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將軍威武在線閱讀 - 第132節(jié)

第132節(jié)

    忽汗魯點了點頭,松了口:“如此,倒是本王欠考慮了。這位長老請起吧,本王再不提此事。”

    反正伯顏部落不大,他以后還有機會掌握,忽汗魯點點頭,此事便揭過去了。幾位翟王雖然不甘心,可是看王上都沒有多話,便也暫且放下。

    之后,似乎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忽汗魯又問了阿魯渾幾個問題,還是給了阿魯渾一些賞賜,不過名目變成了感謝他們找出了“假的大巫”并將大巫送到他身邊。

    賞賜雖然少,不過阿魯渾借機謀了個部眾隨時可以進國都拜見大巫的準許。

    不過是見個面,忽汗魯想也沒想就答允了,他絕不會想到——就這么一個準許,日后卻成為了他的喪鐘,當十年之后阿魯渾帶領大戎十二翟王殺進宮殿的時候,他才明白今日的自己埋下了多大的禍患!

    伯顏部眾,可以隨時進國都拜見大巫。

    阿魯渾說的是部眾,說的是隨時,而部眾多少,隨時是什么時候,他都沒有說。忽汗魯也沒想起來規(guī)定,如此,阿魯渾進宮這一次,穩(wěn)賺不賠。

    而且,有了凌武的幫襯,他們這一趟下來,怎么看都像是賣了忽汗魯,忽汗魯還樂呵呵地替他們數(shù)錢呢。

    戎狄的合宮宴飲是要徹夜通宵的,不過入夜十分阿魯渾、爾朵和凌武也找了機會告辭。從宮中出來的時候,阿魯渾和爾朵騎馬,而凌武卻駕了長車——里頭裝著李吟商。

    阿魯渾策馬一直在看著凌武,月光鋪地,凌武駕車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起來,而他右手邊的爾朵,似乎也一直在拿眼光偷偷瞟著凌武。

    走了一段,大戎皇宮漸漸遠去了,凌武才忍不住無奈一笑:“你們兄妹在看什么,難不成我臉上有朵仁爾瑪,值得你們?nèi)绱硕⒅泼矗俊?/br>
    阿魯渾和爾朵雙雙一愣,不過三個人很快就相視而笑起來——

    “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阿魯渾笑得暢快:“沒想到啊凌武,原本是好意帶你來,沒想到這一次帶你來還真是帶對了?!?/br>
    凌武輕哼一聲,揚眉:“那是,穩(wěn)賺不賠!”

    爾朵也笑,不過姑娘的眼中卻流露出更多的哀傷,她淡淡一笑,看著凌武也沒了之前的敵意和兇悍,只當是看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凌武,我猜……你要走了?!?/br>
    “……為什么這么問?”

    “……”

    爾朵沉默不語,她低下頭去,這邊阿魯渾也不笑了,他正色道:“因為……當初的約定不是么?你幫我和爾朵成就大業(yè),我?guī)湍阍谌苯⒁恢儆谀愕能婈?,在合適的時候幫你挑起戰(zhàn)事。如今,中原已經(jīng)大亂,你的軍隊也已經(jīng)逐漸建立,而我和爾朵,也已經(jīng)進入了都城?!?/br>
    “所以,我們猜——你要走了?!睜柖潼c點頭,補充道,她就是這么想的。

    凌武看著這兄妹倆,沉默不語。

    不過沉默就是默認,阿魯渾眼光閃了閃,強忍住一種不舍和酸澀道:“且你們漢人不是有一句話嗎?什么鳥沒了就要把好的弓箭藏起來?!?/br>
    “凌武,若我是你那兄長,我也……不能容你?!?/br>
    他這話說得犀利,凌武一愣,緊接著“哈哈哈哈哈”指著阿魯渾大笑起來:“什么玩意兒!阿魯渾你的漢語不錯,可戎狄就是戎狄,沒文化就是沒文化,這怎是‘飛鳥盡、良弓藏’,這明明該是‘一山不容二虎’?!?/br>
    凌武這一鬧,阿魯渾好不容易憋著的感情頓時煙消云散,他被氣笑了:“滾吧你!我們?nèi)值易拥芴故幨?,學不來你們漢人那些酸話!”

    凌武大笑,卻一揚馬鞭,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

    “罷罷罷!阿魯渾,你雖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凌武——”

    沒想到,他駕車行到了城門口,阿魯渾還是忍不住又叫了他一聲,而且,這一次阿魯渾用的竟然是漢話。

    凌武停下了車子,卻沒有回頭。

    阿魯渾看著那個背影,眼眶微熱,他哽著聲,用漢話喊道:“凌武——有生之年!愿你我——永無兵戎相見的一天!”

    凌武的背影一僵,當還是搖了搖手,背對著他們做了個了然的手勢。

    然后一聲清脆響亮的“駕——”伴隨著馬車的銅鈴響,那個身影漸漸往前,穿過了城門朝著南方遠去。

    “他……這是答應了么?”爾朵問。

    阿魯渾淡淡一笑,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揉了揉自家妹子的腦袋:“走吧,偉大的大巫大人,你還有很多事兒要做呢!”

    爾朵沒有得到回答,悶悶地應了一聲,調(diào)轉(zhuǎn)馬頭的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輛快消失在夜色中的馬車:

    那人已是如此惹眼,他身邊……還有江俊陪著,想必將來……將來,還真是愿——他同自家哥哥,永遠沒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至于江俊,他帶著無煙和千崇閣眾人,終于在加快腳程趕了三天路后,終于到達了江南,來到了、同嘉長公主在江南的據(jù)點——江寧城里。

    江寧,屬六代豪華之地:鐘靈毓秀、山水人文。

    在江俊的印象里,這座城不說是“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也該是“綠楊影里白沙堤”、該有芙蓉遍地、萬頃楊柳。可當他真正踏上江寧土地之時,才明白——

    何為亂世,何謂、民不聊生。

    城外確有白沙堤,舊時白沙鋪地楊柳依依,而今白沙之上盡是爛泥,兩側(cè)楊柳歪斜、多半被砍斷,綠色的柳條凌亂地散落在地上。

    原本應是良田的城郊,此刻水田之中泡著的、全是廢棄的殘兵斷槍。

    烏鴉在田壟之間起落不歇,幾個孤零零的稻草人七歪八斜地插在已經(jīng)沒有稻米的田間。江俊只略略掃了一眼,便覺江南慘況,何止原書上寫的那么一點!

    江寧城內(nèi),處處戒嚴。

    同嘉長公主發(fā)難,始于江南總督府,目前,也將總督府作為了她的據(jù)點。占據(jù)江寧城后,同嘉長公主便直接抓了江南總督蔣暉和江寧都指揮僉事賓龍飛。

    蔣暉年紀大了,根本受不得驚嚇。

    在江俊到的前一日晚上,便在獄中驚懼憂亡。賓龍飛到底是個武將,也是聽了同嘉長公主身邊的人說起,江俊才知道——此人乃是京中大宗正院院正賓白的庶子。

    若非中間出了種種波折,這位賓白、賓大人的女兒賓氏,會跟隨巖羅郡主一同入宮。之后成為凌承的新寵,成為那個寵冠乾康一朝后宮的宸貴妃。

    宸,為星天之樞,北極星所在。借指帝王所居、代指帝王和天宮之象。

    貴妃能加封號的已是恩寵有加,封號上用了這個“宸”字,更是貴中之貴、貴不可言。旁的江俊不知道,但江俊知道的是——

    他娘帶著他看過惡俗電視劇,對于清太宗皇太極的宸妃博爾濟吉特氏,現(xiàn)代人可沒少拿來做文章。宸妃,幾乎就是三千寵愛加身的代名詞。

    只是這位賓白、賓大人,無論對江俊還是原主“江俊”來說,都喜歡不起來。

    大宗正院,看管皇室犯錯子弟。

    昔年廢太子凌威、江俊的舊主就是在這位大人的手下看管。大宗正院獄中,并不是什么舒服的所在,而這位賓白、賓大人,又是如何克扣廢太子凌威、致使其纏綿病榻的……

    江俊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

    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江俊也顧不得留下把柄為旁人說道,他只是用當年賓白對付廢太子凌威的方法對付賓龍飛——賓白的這個庶子。

    雖說是庶子,賓白的嫡子是個癡傻的,也對賓龍飛寄予厚望。

    如今無端要折損一個孩子讓賓家絕后,這種報復的快意、倒也沒讓江俊高興太久。他這“睚眥必報的真小人”沒做多久,江寧城外便告了急,說是江南討逆大軍合城外的江寧水兵、形成了合圍之勢。

    同嘉長公主著急,江寧城雖然固若金湯,但到底糧草有限。她帶來的禁軍和城內(nèi)投誠的賊寇、百姓、將領都是需要吃飯的,一日日下來,吃穿度用總要吃緊。

    而這一日,江俊也終于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塵湖水賊之王:石鵬寨寨主系鴻軒。

    此人眉目英朗、長身玉立,長發(fā)用一根頭繩簡單地扎束在腦后,全身上下一件紫金色的勁裝,外罩一件黑色紗織外袍。

    若非他面頰上有一道橫貫了鼻梁的可怖傷疤,當真是一個遺世獨立的翩翩公子。

    “江公子。”

    系鴻軒進到總督府中,輕輕一抱拳,臉上沒什么表情,他身后還跟著八個江湖人:料想應當是這石鵬寨中的八位當家。

    系鴻軒到底還同江俊拱手,但這八人便似眼睛長在頭頂一般、根本沒看江俊。

    同嘉公主皺了皺眉,江俊倒也沒說什么,只是還了一禮,臉上依舊笑瞇瞇的。見他如此識大體,同嘉在心中給自家“弟媳”又加了幾分,才笑道:“系寨主既來了,那大家便一同商議商議——”

    “有什么好商議的!”系鴻軒身后一個生得尖嘴猴腮的不客氣地插嘴:“龔安固也不過是個朝廷的狗賊,我們兄弟們趁著夜色殺出去取他狗命便是了!”

    這一次,系鴻軒瞪了他一眼。

    而同嘉長公主聞言,也只是抱著貓兒輕笑一聲,眼中寒冷似冰:“是么?那今晚、三當家的便給我們做個表率如何?”

    那男人聞言、瞪了眼睛,卻最終只能小聲地啐了一口。

    若真能成事,今日、大家伙只怕也不需要坐下來談這件事。

    江俊心里了然,面上卻還是云淡風輕的模樣,江南的水賊草寇不是正規(guī)軍,雖說系鴻軒是千崇閣的人,但他到底水賊出生,要如何合作、怎么合作,也是個問題。

    畢竟,千崇閣的人服的是他們的五位當家,而不是他江俊。

    待大家都安靜落座后,同嘉公主便將江寧城如今的情況與眾人說了——

    江寧城的防備工事倒是固若金湯,但城中的物資糧草至多能夠撐上十日,十日之后,就算外頭的龔安固不攻城,城內(nèi)也會危機四伏。

    到時候突圍而出,只怕也很難保證取得成功。

    而若選擇此刻突圍,江寧城北面便是廬州,此地有錦朝大量的南府兵力,且廬州道路不平、山川縱橫,難以快速前行。

    江寧以西,正是青茬鄉(xiāng)所在地,龔安固來前兒,尹實便帶領大軍駐扎在那里。之后龔安固雖然隨著打仗遷移了好幾個地方,但到底——那里是他們的大本營。

    如此,便只剩下了往東和往南兩條突圍之路線。

    往東可到安閭郡,這里有凌武大量的私兵,補給充足但安閭郡小,三面平地,易攻難守,不是可供整軍的良地。

    往南及夜城,此地兩面環(huán)山,兩面環(huán)水,一條不復溪連接映海和塵湖??拷鼔m湖附近還有“鄉(xiāng)關”一道天塹在,是個易守難攻的兵家必爭之地。

    雖然路程遙遠,但為長遠計,還是棄江寧城突圍至夜城更好些。

    不過他們能夠想到的、龔安固自然也能想到。沿海抗倭守備軍在指揮使王璜的帶領下、早早布置在了映??拷钩歉浇鼘嵙粝聛淼那颁h營也盡數(shù)圍攏在了江寧到夜城的道路上。

    他們想要突圍,并非易事。

    如今圍城,同嘉長公主還是希望大家能夠拿出個可行的辦法來。不是坐在這里相互埋怨爭吵,而是拿出個切實可行的法子來。

    系鴻軒沒有說話,而是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自己的八位當家爭吵。他這樣一幅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還真是讓同嘉公主惱怒,于是她挑了話頭:“系寨主,您的意見呢?”

    被問及的時候,系鴻軒正捧著一杯茶小口小口喝著,聽見公主問自己,他也只是眨眨眼,理所當然地說:“系某沒有意見,全憑公主吩咐?!?/br>
    同嘉挑眉、冷笑道:“那系寨主這就是對本宮有意見咯?”

    這話若換了旁人,被當朝長公主如此說,也要站起來解釋幾句。

    但系鴻軒偏偏就不是一般人,他慢條斯理地放下了茶杯,坦然地向同嘉長公主點了點頭:“系某對公主,確是有些話想說——”

    一朝公主,何曾被如此忤逆過。

    但同嘉公主,當然也不是一般的公主,她不怒反笑,看向系鴻軒的眼里多了幾分“溫柔”:“系寨主既然有話,那還是早些說出來的好,免得日后憋久了、傷了身體?!?/br>
    系鴻軒點點頭,道:“公主占據(jù)江寧府,拉起起義大旗,卻只擁兵自重,從不出城戰(zhàn)役。而我兄弟、則在外拼殺,替公主和五爺周全一切,兄弟們拼的是命、流的是真血,公主如今拉我們兄弟過來商討——難道不是打了讓我們?nèi)プ鰎ou盾的主意?”

    他這話說得不客氣,卻也確實是站在他的角度提出的抗議。

    ——憑什么禁軍坐在江寧城中享清福,而他的兄弟們卻要東躲西藏、同那幫兇惡的朝廷走狗到處周旋作戰(zhàn)。

    他的話說出來,幾位在爭論的當家也不說話了。

    同嘉長公主擼貓的手,也有了一瞬間的停頓。

    整個江寧府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同嘉公主冷冷地看著系鴻軒,而系鴻軒也不避不讓地回看著這位尊貴的長公主。

    此刻絕非內(nèi)訌的好時機,江俊也知道系鴻軒這些日子折損了不少良將心生怨憤,當然,同嘉公主也有她的難處——這是同江南一介賊寇說不清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