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你、你、你這個……”尹氏指著江俊,只覺得這個帶笑的孩子,越來越像是那個抱著襁褓、笑得十分溫柔的林氏。 她頭痛欲裂、眼前都拉起了血絲。 “何況,”江俊無奈地聳了聳肩:“何況我說的只是個故事而已——說不定,那位大巫,是真的沒有得到神明的庇佑,所以慘死了呢?” “根本就沒有什么神明!”尹氏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你以為我不知道么江俊,你說這個故事就是想……” “這世上沒有神明,所以你們尹家,就要這樣害我的孩子么?!” 尹氏的話被一個身上披麻戴孝的中年婦人給打斷了,她披頭散發(fā),身上披著厚厚的麻,雙目赤紅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一般,臉色慘白的她、瞪著尹氏,一字一頓: “因為這世上沒有神明,所以你們尹家,就要這樣、昧著良心,傷害我的、孩子么……?!” 女人悲痛欲絕,在場眾人卻懵懂不知。 凌承站了起來,他早認出了那個女人。而這時候跟在女人身邊的太監(jiān),才面色凝重、神色慌亂地跪倒在地,道了好幾句陛下饒命之后,才帶著哭腔尖聲道: “陛、陛下——大事不好了,誠、誠王殿下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耗銈冋媸俏?guī)н^最差的一屆隊友,懟天懟地,還是要靠自己。 衛(wèi)五:) 你們倒是猜猜,鮑氏為何突然要懟尹氏嗎?忘記了情節(jié)的聰明的你,鮑方老爺子是被誰搞來的御茶園的貢茶,害得丟官、氣死在了家里。 最近多了好些在免費章節(jié)懟我的小黑粉,不得不講,他們真是我?guī)н^最差的一屆黑粉, 不過看了心情還是很抑郁,啊,我摔倒了,就這樣不要臉的摔倒了,要么么噠才能爬起來~ 您又完成了日常賣慘(1/1) ……為什么要說又?? 感謝: 第77章 將軍威武077 太監(jiān)尖利嘶啞的聲音猶如天空中凄厲低鳴的孤雁, 聲音在整個皇城上空盤旋不絕。 御花園中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仿佛濃度奇高的某種透明粘液, 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流淌前行。 在場每個人的動作都被放慢、再放慢, 像是壞掉的錄影帶, 只能一幀一幀緩慢播放。 “我兒凌華, 正當壯年,若非是河南巡撫尹榮故意拖延, 運送的糧草冬衣和物資遲遲未到, 他也不至于不治而死??!還懇請jiejie、懇請陛下一定要替我們孤兒寡母做主哇——” 披著麻衣的中年婦人凄厲的聲音仿佛一個按鈕, 開閘泄洪一般,將整個場面都帶動, 她滿臉淚水,唇色慘白,身后還站著一群同樣披麻戴孝、頭上戴了白的宮人太監(jiān)。 誠王凌華, 竟然……死了? 這女人說凌華是她的兒子,所以她是惠太貴妃胡氏? 江俊站在群臣中央, 臉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誠王凌華是先帝的第三子, 他的母妃胡氏家門不高,卻貴在精明。 后宮女子勾心斗角、各成朋黨派系, 胡氏是王府舊人, 入宮之后位份自然比常人要高一些, 但她比不上京城八大家族的女子,有家族勢力為她們撐腰。 后宮里從來不乏色藝雙絕的美人,更不缺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所以開門紅不算出彩,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胡氏明白這個道理,更知道自己的缺憾在哪里。 所以龔氏選秀入宮后,胡氏總是狀似不經(jīng)意地幫著這個秀女。 宮中舊人都知道龔氏、胡氏情同姐妹,可這份“姐妹情”里有多少算計,只怕只有這兩位當事人自己清楚。 此時,惠太貴妃披麻戴孝,一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戚戚然看向龔太后和皇帝凌承,她一輩子算不上無欲無求,但老來卻只想求得兒子平安。 奈何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眼睜睜看著愛子在自己懷中斷氣,太貴妃的表情十分猙獰,惡狠狠地看了尹氏一眼,又越過人群將尹正、鮑氏等尹家人一一掃過一遍。 她跪下來,沖龔太后和凌承,深深地伏地叩首:“征虜大軍于九月廿三日進至燕境,之后到十月初一日便斂軍守塞。自京城到燕境,快馬加鞭只需五天。常人策馬而行,最慢也只需八日——” “還望圣上明察、太后娘娘垂憐,征虜大軍確實功不可沒,但我兒凌華只怕是被別有用心的小人害死!還望皇上和太后,千萬為我們孤兒寡母做主!” 惠太貴妃除了誠王凌華,還有給先帝誕育了一位公主,封號信安,家中行六,是先帝的第十一女。如今待字閨中、尚未出嫁。 尹正萬萬沒想到有這么一節(jié),今日大慶,尹榮卻根本沒有來參加。 他瞇著眼睛想了想,便立刻抖了朝服攜帶妻子、女兒站起來伏倒在地:“陛下,太后。” 這會兒,龔太后已經(jīng)從震驚當中緩過勁兒來了,她連忙讓自己的宮婢過去扶起惠太貴妃,親自溫言寬慰,直說會替他們做主,更細細地問了凌華情況。 原來,誠王凌華在北地軍中日夜勤政,軍中的大小事務都親自過問,常常挑燈夜戰(zhàn)到三更半夜。戰(zhàn)事吃緊、后援不足,疲累之下誠王便病倒了。 軍醫(yī)勸誠王回京中修養(yǎng),但被這位王爺給拒絕了,直等到了尹榮的軍需送到,然后灌下了幾碗湯藥,親自帶病上陣殺敵。 生病的身體怎么經(jīng)得起這樣一番折騰,戰(zhàn)爭勝利之后,凌華便開始高熱不退、昏迷不醒,直接由軍醫(yī)和親衛(wèi)隊率先護送回了京。 哪知,為時已晚。 凌華咽氣的時候,臉上倒是掛著笑意。比起那些空食俸祿的親王,他算得上是帶著榮耀離世的,只是有些對不住哭得暈過去的妻子和母親。 羈押糧草是肥差也是苦差事,滿座朝臣都知道尹榮逾期,但最終的結果是征虜大軍取得了勝利,只要沒有誠王凌華這檔子事兒,尹榮確有機會升遷。 但是誠王凌華死了,尹榮難逃其咎,甚至尹家都要跟著受牽連。 凌承蹙眉,看了跪了一地的朝臣一眼,終于嘆了一口氣:“諸位自便,尹卿,你且隨朕來——” 尹正點點頭,面色凝重地站起身來跟著凌承移步宣政殿。 倒是剩下御花園中一眾朝臣們議論紛紛,方才那一點點的熱鬧喜悅轉(zhuǎn)瞬而逝,像是密布滿烏云的穹頂上偶爾罅漏的日光,雖然能夠照亮一小片地方,但到底還是黑云壓城。 同樣是面對兒子出事,相比尹氏的慌亂,鮑氏卻顯得冷靜鎮(zhèn)定得多。 她只是拉著女兒站起身來,沖在座看熱鬧的人極具涵養(yǎng)地笑了笑,然后知會了宮中監(jiān)侍館的太監(jiān),要他們送她們出宮。 一場歡慶的盛宴鬧得個不歡而散、無疾而終,在場的朝臣們也變得興趣缺缺起來。天空中又開始飄雪,今日是冬至,不少人都生出了想要回家與家人團聚的心思。 再待下去也沒什么意思,江俊帶著無煙起身告辭。 他們出來得早,到御花園西門外時,還是只有鮑氏同尹家小姐等在那里。鮑氏看見江俊,竟然開口喚了一句“大公子”,江俊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應承。 或許是江俊臉上那一瞬間的尷尬太明顯,看得鮑氏也忍不得露出了幾分笑意:“大公子不必對我如此防備,我雖是尹家人,卻和尹燕不是一路人?!?/br> 江俊一愣,抬頭看向鮑氏的時候,卻見這個打扮精致的女人眼中,露出了幾分滄桑之色。 “你也不必因為我父親的事兒,對我存了一絲懷疑,”鮑氏聲音涼涼的,像是這宮廷之中如水的夜色,“父親如何獲罪落獄,我都知曉——雖然掛名的是孟遇舟和李吟商,但其中、定然少不了你江大公子的幫襯。” “我……” “大公子且聽我說,”鮑氏看了江俊一眼,嘴角扯起一抹無奈的笑來:“我不是在怪你,而是陳述一個事實。父親做下的事兒,他樁樁件件都承認,但他、也只是個替死鬼而已?!?/br> 頓了頓,鮑氏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郁:“那賤婢的兒子倒是撇的干凈,卻要拉上我的父親,替他墊背收拾,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好的事情!” 望著天空中越下越大的雪片,鮑氏忽然轉(zhuǎn)頭看著江俊道:“大公子,若是沒有那杯‘巖骨花香’,沒有那杯貢茶,只怕如今——戶部尚書位上,還是我們鮑家的天下?!?/br> “你說——是不是?都是那小小的一杯茶?!?/br> 鮑氏說的慢條斯理,語氣中卻已經(jīng)陡現(xiàn)肅殺。 江俊當然不能告訴鮑氏,就算沒有那杯貢茶,必定還有其他。安西將軍尹溫在任上做了多少出格的事兒,就算沒有那巖骨花香,也會發(fā)現(xiàn)其他。 何況,他穿書而來,知道劇情,鮑方必死,只是早晚、方式不同而已。 尹家的四位公子關系甚篤,但尹家的兩位夫人卻一直不對付。尹榮將尹溫、尹寧當親弟弟看待,鮑氏卻一直覺得這兩人是二房所出的賤種。 “事情……”江俊想了想選擇了一個較為得體的開頭:“事情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您、您怎么會突然提起——” “……”鮑氏古怪地看了江俊一眼,挑眉:“不然大公子以為,我強行帶尹燕前來,只是為了讓她同令尊團圓的么?” 她說這話的同時,監(jiān)侍館的太監(jiān)也趕著馬車朝他們這邊走來。 原來如此。 江俊眼中華光閃過,嘴角慢慢地浮現(xiàn)了一點淡而不散的笑意:原來是這樣。 剛才在宴會上,他看著鮑氏的舉止如此得體、談吐也是不俗,心里便有些疑惑。只覺得鮑氏帶尹氏前來宴會這個舉動非常不合規(guī)矩,但總覺得尹家的人都和他們江家不對付。 所以直到剛才鮑氏說出這句話開始,江俊都覺得這女人就單純是帶著尹氏來搞事、讓他們江家丟臉。 然而不是,根本不是。 鮑氏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尹家,甚至是她現(xiàn)在身處的尹家。無論是她的丈夫尹正,還是側室所處的尹溫。 只是這么做,難道不是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推入火坑么? 雖然還是有些不明白,但江俊當真覺得鮑氏這個女人不俗。有風度、能忍辱,這樣的女子就算不是出身高門,也能夠在京城這一潭渾水中,翻起巨浪來。 “衛(wèi)公公?” 鮑氏略帶幾分驚喜的聲音將江俊從出神中拉了回來,一回頭,江俊卻對上了一雙他極為熟悉的眼眸:“衛(wèi)——” “尹夫人、小姐,江公子,”那個頭戴三山帽的男人,竟然真的跪下給他們行了大禮:“讓三位久候了。” “哪里、哪里!”鮑氏連忙扶起了這個“太監(jiān)”,她看了江俊一眼,然后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怎么是您親自來了?” 男人的臉沒有太多的表情,卻擠了擠眼睛,也壓低了聲音道:“這不是擔心您么?咱家跟您說了那樣的話,又瞅著您將那……江夫人帶進了宮,就怕出事情?!?/br> 鮑氏臉上竟然微微一紅,有些顧及江俊和女兒的哼了一聲,佯怒道:“衛(wèi)公公,您這么做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男人卻只是笑,雙眸一沉:“只要是為了您同鮑家,莫說是閑話,下油鍋咱家都不怕。” 這個答案明顯取悅了鮑氏,她盈盈笑了一會兒,便轉(zhuǎn)頭向江俊引薦:“大公子,這一位便是宮中監(jiān)侍館的副侍衛(wèi)公公?!?/br> 江俊瞇起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嘴角翹了翹,隔空丟給男人一個玩味的眼神:公公? 男人只是不咸不淡地眨了眨眼,戴著“面具”的臉上,根本瞧不出更新鮮的表情。 頓了頓,鮑氏又說:“也正是他,告訴了我事情的真相。大公子,你也合該感謝衛(wèi)公公才是。” 說著,她又沖男人千恩萬謝了一遭。 這會兒,更多的朝臣走了出來,監(jiān)侍館的馬車也越來越多起來。男人又溫言勸了鮑氏幾句后,便笑著將她送上了一輛馬車。 待馬車走遠,江俊才走到了那個男人的身后,撩起一抹壞笑:“衛(wèi)公公,沒想到——你哄騙女人,也這么有一套?!?/br> 眼前這人雖然身著蟒袍、戴著一頂幾乎壓到了眉梢的三山帽,微弓著身子,看上去神色謙卑而謹小慎微,但那副容貌、那雙眼睛,江俊是怎么也不會認錯! “江公子,”男人不動聲色,只指了指他身后的一輛馬車道:“還請公子上車?!?/br> 成,就看看你還能玩出什么新普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