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不說誠王凌華的輕敵冒進,也不提上官塵的戰(zhàn)死沙場、東路軍的功過相抵。只說那戰(zhàn)爭之后的流民逃竄、殘兵敗將肆虐鄉(xiāng)里,正是恭王日后“謀反”起兵的一大緣由。 更是恭王私兵的重要來源之一。 若無這場戰(zhàn)役的失敗,百姓不會流離失所、形成難民潮,大量的士兵也不會因為凌承的遷怒而變成逃兵,最后為恭王收編、成為了起義的主力軍。 簡而言之,便是凌武起事,此戰(zhàn)須敗。 戰(zhàn)爭失敗就會牽扯到言城、西北各塞如青塘堡地境內的無辜百姓:流離失所、親朋生離。 當然, 江俊要打贏這場戰(zhàn)役容易,可此戰(zhàn)若勝,恭王凌武如何起兵? 他在羽城中苦心孤詣多年,悄悄經營也只得了那么一點點人手。白袍將軍陳洛如此強勁的敵人,對他無孔不入地控制,怎能讓他輕易屯兵? 若無兵權,就算匯集了天下流民、逃兵,甚至盜匪。都不過是烏合之眾,如何與凌承的錦朝大軍對壘、抗衡? 這事兒,江俊自己拿捏不清。 如無煙所言,他待人關系淡泊,無法設身處地地代入其中。又如恭王凌武的抱怨,說他在他們的感情之中,投入太少,仿佛根本不在乎。 他若代入其中,自然憐惜北地百姓,想要此役取得大捷、擊退戎狄的大軍。 然則他若在乎他和恭王的感情,便會選擇漠不關心、一將功成萬骨枯,眼睜睜看著百姓去送死,看著上官塵送命在那場伏擊之中。 江俊很矛盾,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狠不下心來犧牲百姓,另一方面卻又確確實實為凌武擔心。 之所以找秦深,是因為江俊覺得這位秦老板穩(wěn)重,且身上氣質沉靜。況且普天之下,又有幾個能親手剜出雙目、浴火重生如秦深這般:盲著眼、重回時代巔峰。 醞釀了許久,江俊才下定決心:“秦老板,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二?!?/br> “江公子請講?!?/br> “若……若老板你,預先知道一件惡事將要發(fā)生,且此事你有法子可以阻攔、不叫它發(fā)生。但——” 秦深偏了偏頭,似乎在示意江俊繼續(xù)。 “但你若是阻止了這事,就會損害朋友的利益,甚至會因此傷害更多無辜的人,”江俊頓了頓,才問道:“秦老板,你會如何選擇?” “兩害相權取其輕,”秦深笑了笑:“這個道理淺得很,江公子你不會不明白。” “只怕——事情沒有你說的這么簡單罷?” 江俊一愣,繼而翹起嘴角:“這么說吧秦老板,阻止此事萬民受利,多少百姓因此可得全身活命。若不然,便是為了一己私利、見死不救,罔顧多少無辜性命?!?/br> 這話讓秦深沉默了片刻,他想了想,卻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端起茶盞來小小地抿了一口,才笑道:“看來江公子的這位朋友,在公子心里,比得過萬千百姓?!?/br> 江俊一愣。 “其實公子心里早已經、做了決斷不是么,”秦深道:“公子之所以猶豫不決,前來問與秦深,不過是良心難安、想要秦深幫你想個理由罷了。” “……” 秦深說得直白,如利劍般——直接撲進了江俊的心窩里。 剖析人心不要那么恐怖好嗎秦老板! “讓秦深冒昧一猜,江公子口中的‘這人’——”秦深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只怕就是王爺吧?”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江俊還是不情愿地點了點頭。等了半晌不見秦深繼續(xù),這才想起秦深看不見他的動作,才小聲地“嗯”了一聲。 “若是王爺,”秦深搖了搖頭:“江公子你大可不必擔心。王爺他又不是女子,需要你保護、照顧,再險惡的環(huán)境,他都可以生存下來。昔年宮變,王爺孑然一人,不也撐過來了么?” “王爺他,生于黑暗,卻比白晝更加光明。像這羽城昨日的那場雨,雖然生于染滿了血紅的黑暗之中,但終歸會迎來今日這等耀眼的陽光,照亮九州、四夷。” 江俊抿了抿嘴唇,沒有接話。 “同王爺商量吧,”秦深走過來拍了拍江俊的肩膀、笑得有些揶揄:“王爺若知道江公子你把他看得重過萬千百姓,想必會很高興?!?/br> “……” 江俊勉強笑了下算是答應,可心里卻已經有十萬頭草泥馬在狂奔咆哮—— 要是能跟凌武商量他會找別人嗎?!他會不去商量嗎?! 難道他要告訴凌武,這場戰(zhàn)爭他預言必定失敗,而且失敗之后就會成就凌武師出有名的起義?! …… 哦,寶寶我能預知未來哦親(n_n) 哦,寶寶還知道你是大反派哦親(n_n) 江俊滿臉“呵呵”,心想著最靠譜的秦深都只覺得他是來“秀恩愛、虐狗”并沒有真的遇上了麻煩,那他還能去找什么人商議?! 等等? 江俊腦中電光石火閃過了一絲兒不算太久遠的記憶,他突然想起來,恭王當時不也預知了田氏夫妻的死、事先準備了假死藥,才坑了胡百萬和胡力么?! 這事……也許會有轉機。 若是恭王和他一樣,他們都是穿書的,那也算是半個老鄉(xiāng),他們強強聯合,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跡。 只是,江俊總覺得恭王凌武身上沒有半點現代人的感覺。 他每次和對方說“臥槽”、“傲嬌”、“炸毛”這些詞兒,凌武都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還會露出幾分疑惑不解的表情來。 這人只怕是戲太好,裝樣來著。 這時,去給張千機傳話的無煙卻從外頭回來了。 不同于去時的滿臉歡喜,無煙陰沉著臉,似乎憋了一肚子火氣。但是礙于秦深和尋飛在場,他沒有當場發(fā)作,只是走到江俊身后悶悶地叫了一聲“少爺”,才對秦深行禮。 江俊看他憋著話,而秦深又不能給他答案,所以他也不便繼續(xù)打擾,只站起身來帶著無煙向秦深告辭。 待登上了回程的馬車,無煙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少爺!這戰(zhàn)爭你可絕對不能去!” 果然嗎? 江俊微微一笑,看來凌承這一次的“突發(fā)奇想”并非是他的一時興起。 但江俊還是故意逗無煙道:“哦?為什么啊,昨兒不是還有些人說,皇帝轉了性,要我上戰(zhàn)場去揚名立萬、立軍功的嗎?” “……那是我真以為皇帝……”無煙說了一半氣呼呼地:“我就知道他們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全部都他媽是烏龜王八蛋!” “到底怎么了?”江俊斜倚在了馬車的窗口,漫不經心地問:“你且細說便是。” 無煙正在氣頭上,一邊說、一邊將涉及此事的上下一干人等都罵成了豬頭。 原來他去找千崇閣的人的時候,千崇閣的人也正準備來找江俊。兩人在路上一番合計,才知道原來江俊今次被圣旨征召——是某些人努力推薦的結果。 這人號稱是江俊的“舅舅”,想著自家侄子曾經也是個驍勇善戰(zhàn)的武將,只是因為一點點的誤會就和皇帝生了間隙,更夸贊江俊是如何英武、如何幫助錦朝大軍取得了墨城大捷。 江俊的生母林氏并無兄弟,小妹嫁在姑蘇當地,與江家甚少來往。 這個“舅舅”,到底是從何處冒出來的,江俊聽后心里明白得很。 一個能夠以江俊“舅舅”身份自居,同時幾句話就能夠勸動當今皇帝凌承的,也不外是那位御史中丞尹正了。 尹正和江俊素來沒有交情,江俊也沒有叫過他一句“舅舅”。 張千機一直在盯著京城的東向,看見鎮(zhèn)國大將軍府上的小馬車從角門出來,然后輾轉到了尹宅,便知道了他們的計較——更是知道了尹氏的惡毒心思。 這女人一直想殺他,不放過任何一絲兒機會。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江俊若是戰(zhàn)死了,也算是除去了她的心頭大患。 而且,江老將軍并不會對此有異議,只會覺得兒子是戰(zhàn)死的,十分光榮。甚至會覺得主動提出來此事的尹氏功不可沒,是主動想要和江俊改善關系。 父親真的是老了…… 江俊聽完前因后果之后,只是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尹氏也學聰明了,不再和他硬碰硬,而是選擇在這種時候借刀殺人,順著江家的思路走。 將門之子,戰(zhàn)死沙場光榮至極。 當然,要此戰(zhàn)能夠勝利才成,若是敗績,就算江俊是戰(zhàn)死沙場的,也一樣是個敗軍。他年史書工筆,絕對不會留下江俊只言片語。 “少爺,我看你還是不要去了,王爺肯定能想辦法要你不去的——”無煙擔心至極,“而且三日后就要出征,雖然說白溪將軍也和我們相熟、不會為難你,可是……刀劍無眼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暗下毒手?!?/br> 江俊笑了笑,原來如此。 尹氏想要在戰(zhàn)場上對他動手嗎?看來不僅僅是這個女人,連劇情大佬也沒有放棄,要不遺余力、不惜一切代價地弄死他這個bug。 既然如此,原來如此。 那么這場戰(zhàn)役,他江俊就必須要贏了,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讓戎狄、讓朝堂之上那位意欲藏拙、玩弄權術的皇帝看看——他如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嘴角撩起志在必得的笑容,江俊瞇了瞇眼睛—— 至于恭王的私兵,他自然會另想辦法為他湊齊。 恭王既然敢以這錦繡河山為聘,那么他自然敢要那些鼠輩宵小的性命做回禮,戎狄也好、凌承也罷——山河為聘、敵血做陪! 作者有話要說: 江?。罕緛硐敕胚^你們,但既然你們要搞事,我就奉陪到底! 恭王:山河為聘,天地為媒。錦繡河山,與爾同享。 江?。荷胶訛槠福斓貫槊?。山河錦繡,天地悠游。 秦深:汪—— 無煙:…… 尋飛(含煙):…… 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含煙這個名字好污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腦洞太清奇。 李吟商…… 你們再叫他李商隱……他要爬出來打我了!! 姜夔有《醉吟商小品》←我真的就是這么取的,取名廢傷不起tat 感謝: 第63章 將軍威武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