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這時,回廊拐角處卻忽然傳來了一個清冷低啞略帶驚訝的男聲:“江——公子?” 江俊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一顆碗口大夜明珠下的李吟商。 李吟商還是喜著綢衫,外頭罩一件素黑的輕容紗罩。 多日未見,李吟商清減不少,下巴變尖了好些,那黑色的輕容紗罩在他身上,倒顯得有些大,像要將他包圍的蝠翼。 “李公子?”江俊有些驚訝,不過一刻之后就不驚訝了——按劇情,李吟商此刻確實應該在恭王府中。 于是江俊笑了:“都說‘西出陽關無故人’,我看未必,李公子別來無恙?” “剛才聽得外頭戰(zhàn)馬嘶鳴,”李吟商走過來,笑著將江俊一個打量,才道:“料是王爺回來了,沒想到王爺還帶了江公子你?!?/br> 江俊沒說什么,等著李吟商的下句。 “王爺三日前離開,行時匆匆忙忙,更吩咐了鐘老爺子將承風堂收拾干凈,”李吟商搖搖頭、翹起嘴角:“我們都在猜——猜王爺這次請來的,到底哪尊大佛。” “李公子說笑,江某怎么比得過當朝狀元郎,公子你才是才德無雙、智謀兼?zhèn)?,我不過是走投無路、才來投奔王爺而已?!?/br> 江俊一邊說,一邊在心里感嘆恭王此舉確實怪異。 “江公子也不必謙虛,王府所有門客里,可從沒人能夠如公子你一般,入了東苑、還住在了這最好的承風堂里——”李吟商話里有話,看著江俊眼神復雜:“誰人不知承風堂地下冬暖夏涼、地上則有綠地包圍、還直通城里的枯木河?!?/br> “整個王府里,除了王爺?shù)膶媽m長信居,便是這承風堂得天獨厚、倍具優(yōu)勢,”李吟商嘆了一口氣,看向江?。骸巴鯛敶?,還當真是親厚得緊?!?/br> 鐘平皺了皺眉,沒有說什么,只是拉著無煙先走進了那承風堂去。 而早就知道李吟商其人高傲偏激性子的江俊,也只能眨了眨眼做出個無辜表情來。李吟商卻還嫌不足,他哼了一聲道: “闊野役前,我曾對王爺諫言,說成興軍可用、吳川城圍困可做詐降,然而——唉,還是趕不及江公子你,到底是時也命也,不提也罷、不提也罷?!?/br> 江俊偷偷翻了個白眼:“……” 那意思是我搶了你的先機咯?呵,還真是不好意思哦。 ——當慣了主角被人搶了威風,你也不用來我面前含沙射影地吐槽抱怨吧?又不是我讓恭王不用你的哼。 李吟商沒看見江俊的白眼,所以當江俊裝傻、笑瞇瞇邀請他一道去承風堂看看的時候,他也沒了脾氣,再怎么想不通、想嫉妒那都是恭王的決定,他郁郁不得志也不能遷怒江俊。 畢竟當初在歲錦密林中,江俊是唯一一個前來替他送行的人。 承風堂對于江俊來說既熟悉又陌生,原書里對這間屋子描述得極為細致,讓江俊猶如親臨??墒钱斔娴倪M入這承風堂中,江俊又覺得一切都不那么相似。 書里說:屋內(nèi)掛有梅蘭竹菊四幅古畫,皆出自名家手筆。如今屋內(nèi)卻只有“文經(jīng)武略”一幅簡單的字,字的骨架倒是極其漂亮,可看年份應當并不太久。 書里說:堂內(nèi)廂房置有蓮花香臺、碧色琴閣,如今卻只有一張烏木案幾,上頭放著文房四寶和幾本兵書。 書里說:承風堂入夜能見到月光直落大廳,李吟商能著青衣于廳內(nèi)逐光暈而劍舞,劍氣激昂,如陣前擂戰(zhàn)鼓??扇缃瘢谀莻€能見月光的大廳中,只鋪有一張用錦朝北地疆域圖為基制成的厚絨毯。 一樣,又不一樣。相似,卻又不相同。 江俊有些錯愕地看著這一切,而李吟商稍稍看了幾個地方后、看向江俊的眼神便更是充滿了嫉妒:“江公子,王爺用情至深,當真待你不薄?!?/br> 他哪里看不出這些東西都是江俊喜歡的! 一想到那位優(yōu)雅從容、城府頗深,這么多日來都不會為人所左右的恭王凌武,竟然會為了江俊準備這許多,李吟商的心里就充滿了苦澀和煎熬。 明光殿上的那位怎么待他的,他不是不清楚,可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江俊不知道李吟商的臉色為什么突然慘白了起來,甚至不愿留下來吃飯便轉(zhuǎn)身從承風堂跑了出去,他離開得那樣急,簡直火燒眉毛、一眨眼就消失了去。 “公子,日后這承風堂的事皆有你做主,度用上有什么需要的,您著人給小人說。”鐘平又叫來了東苑的一干人等介紹與江俊后,就準備告辭:“那小人就不打擾江公子您了?!?/br> “先生客氣,倒叫先生費心了?!苯≌酒鹕韥硭土绥娖揭欢温罚@才回神看著這個承風堂,李吟商說恭王用情至深,他可不這么想。 聽他那個天天加班的表哥顧念說,這就是著名的“領導三件套”: 表揚你→奴役你→在你奮起反抗之前用金錢腐蝕你。 然后,繼續(xù)奴役你。 于是,江俊看著這個恭王處處“用情至深”的承風堂,心里便開始擂鼓——如果這是用金錢腐蝕你的第一步,恭王可見是下了血本的。 就不知恭王接下來要奴役他、憋的那個大招—— 他接不接得住。 不過很顯然,江俊不是那種中了五百萬就會吃不好、睡不香的主兒,他對這個地兒非常滿意,更為滿意的是——懷里的藥丸也高興,直接從他身上跳下來、撒歡地在地毯上滾來滾去。 江俊不知道的是,李吟商匆匆忙忙從東苑跑出去,還沒有回到他居住的西苑——恭王府大部分門客居住的地方,就被人從后捂住了嘴。 那濕漉漉的巾帕上傳來的詭異氣味,讓李吟商掙扎了兩下、就徹底昏了過去。 之后,那個綁了他的人、抱著他幾個起落到了王府一間隱蔽的小屋內(nèi),然后將李吟商身上的衣服盡褪、丟進了一個冒著熱氣的浴桶里。 而浴桶的旁邊,齊刷刷地站著一群身著飛魚服戴獠牙面具、三山帽的男人。 他們當中為首一人是個獨眼,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將瓷瓶中的藥劑倒入了李吟商泡著的水里。 “半個時辰后,隨我去長信居,傳皇上的圣意——”獨眼的頭領冷笑一聲,看著李吟商赤|裸的身體,嘴角掛起了一抹冰冷而yin|邪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寫到最后一秒,咳咳……倒地_(:3ゝ∠)_ 領導三件套:表揚你→奴役你→在你奮起反抗之前用金錢腐蝕你。 江?。簢K嘖,承風堂這種大手筆,我看恭王要憋的大招肯定是要我和他一起謀反。 恭王:呵呵。 衛(wèi)五三件套:活好→活持久→在你奮起反抗之前用更好的活奴♂役你。 本章又叫《全世界都知道他想和我談戀愛》《放開我,我只想好好學習》 以及《818那個進公司第一天就要和我同居的boss》 表哥顧念?→→就是隔壁那個《永不加班》的逗比。 凌承:不好意思我又要出來渣天渣地了呵呵呵呵呵呵——啊(被眾人打死) 心疼李吟商一秒,然后對他們兩個這種組合不予置評。 感謝以下活比衛(wèi)五還好還持久的各位親親大寶貝兒!瘋狂筆芯: 第34章 將軍威武034 承風堂確實是個好地方, 而且也不像原書中描寫的那樣帶著一股子書卷氣。江俊領著無煙、抱著藥丸從地下繞到地上,看見了李吟商口中的綠洲, 還有水。 對, 水, 西北稀貴如金的水。 羽城中只有一條枯木河, 但這河是煙波江的源頭之一,只是常年水稀, 河床里的蓄水少得緊。一到夏日天氣炎熱、水汽蒸騰快, 更是有斷流危機。 為了不使唯一的河流消失, 羽城百姓不得不將枯木河大段的河道做成了暗渠,然而承風堂地上的部分卻正好處于明河附近。 立在承風堂窗口, 一眼望出去滿眼的綠:藍天白云、綠洲碧水。 ——當真是個好地兒。 “公子,你說那恭王……是不是準備……”無煙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圍,才壓低聲音道:“是不是準備……反了啊?” “……怎么這么問?” “……因為這地太好了啊, ”無煙吞了吞唾沫,又覺得這么說好像在說自家少爺值不起這么好的地兒, 就撓了撓頭:“不, 我的意思是——他這么做,有點、有點……有點讓人寵那什么驚。” “是受寵若驚——”江俊彎下腰、無奈地刮了無煙的鼻頭, 嘆氣道:“承風堂給我確實有些唐突且不合時宜, 我也不是很明白王爺?shù)囊馑?。不過, 我們眼下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再怎么擔心也是枉然。”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給我這么好的地方總不至于是要吃了我吧?”江俊還有心思逗一逗無煙,他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道:“走、我們?nèi)デ魄仆砩瞎醺o我們準備了什么好吃的?!?/br> 無煙愣了愣, 繼而跟著江俊笑起來—— 他家少爺說得沒錯,只要不是掉腦袋的事,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只要江俊活著,他還能跟在江俊身邊伺候著,那便沒有什么更值得他擔心的事兒了。 然而江俊和無煙沒能等到恭王府送來晚飯,卻等來了鐘平、鐘老管事。 日落西沉,地下王府天頂上的陽光漸漸熄滅,像煙波江上日出前、江上漁火次第熄滅。然而由遠及近,千千萬萬盞燈又被燃起,光點閃耀,如誤入螢火之境。 老管事好像是從畫中走出來一般,提著燈踏上承風堂前的石階,對著江俊恭敬行禮:“江公子,王爺請您過去長信居用晚膳。” 噫—— 新老板親自請吃飯? 江俊瞇了瞇眼,笑著點頭應允,稍微收拾了自己就跟著鐘平去。無煙愣了愣,擔心自家少爺一去不回,所以跟到承風堂門口、又回頭去悄悄揣了一柄小匕首在懷里。 看著無煙的舉動,江俊第一次有些后悔讓無煙去了瑯琊義軍里——怎么盡學了西沉的魯莽和傻氣。 不過提起西沉,又想起在闊野那一役。 去長信居的路上,江俊又覺得遺憾起來——離開千崇閣的時候,衛(wèi)五正好有事不在閣里,雖然有托張千機留書給他,可終歸不是親自作別。 相識、相交一場,之后又患難與共、同赴戰(zhàn)場,突然倉促離開,江俊也有些不舍。 加之張千機拿到那封他給衛(wèi)五的信時,臉上表情有些僵硬,江俊便猜想衛(wèi)五短時間內(nèi),怕是不會回來了——所以才叫張千機這么為難。 像小時候,網(wǎng)絡還不發(fā)達,手機沒有而家里座機又不常能打通,常在一個大院兒里玩的小伙伴們,往往就能因為一次搬家或者轉(zhuǎn)學:一別成永訣。 雖然他和衛(wèi)五也不至于,但江俊心里就是不大是滋味兒、堵得緊。 “江公子?”鐘平善意地提醒江俊,打斷他的回憶,老人溫和地沖他笑了笑,努嘴指著江俊腳下的臺階:“您當心——” 他明面兒上是叫江俊小心臺階,實際上,那三層的小石階就算沒看見——也絆不著江俊,鐘平真正提醒江俊的是那三層臺階之后的大門里、端端正正對著門坐著的恭王爺。 這位親王還是一身雪白長袍,不過換了絲質(zhì)、上頭用銀線繡了繁復的流云紋飾。配合他戴著的銀蛇入云冠,倒又像個仙風道骨的修士了。 江俊撇了撇嘴,心想還好自己不是顏控,不然早就要被這恭王圈粉了去。 遞給鐘平一個感激的眼神,江俊屈膝、恭敬沖里行禮:“草民江俊,給王爺千歲請安。” 長信居的正廳裝潢得富麗,里頭燈火通明、有一枚極亮的夜明珠正高懸在恭王頭頂,他看著江俊微笑,甚至沒等江俊叩首,便叫他起來入席。 鐘平見自家王爺這樣,趁江俊不注意時,無奈地搖頭直嘆氣。 江俊落座后,仆役們就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進來了。一時廳堂內(nèi)香氣四溢、菜品色香味俱全,看得江俊食指大動,眼睛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