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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夭夭妖妃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赤腳剛觸及湖水她便打了個冷顫,她有些許清醒,她繼續(xù)向里頭走去,湖水淹過她胸前時,她放松自己,隨著湖水漂泊游蕩。

    一切不幸從水中開始,便從水中結束。

    待她梳理好思路,復游回到岸邊,輕笑道:“哭什么?還不伺候本宮更衣?”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眼神亦是如此,似游了這一回,便換得了仙骨。湖水洗去臉上鉛華,洗去了她心靈污垢,亦洗去了那些不甘不愿的過往。

    從此,她只是皇后。

    71☆、殷勤伺候

    嘉勛八年三月二十八, 圣慈太后薨逝。

    慈寧宮一片愴地呼天的哭聲, 只見后妃個個披麻戴孝,素白著小臉, 悲慟得不能自己, 有甚者直接哭暈過去。

    皇子中, 當屬蒼磊蒼淼兄弟哭得最為傷心, 母妃沒了, 外祖父沒了, 皇祖母亦走了, 他們成了人人鄙夷的落魄皇子,從前欺負過的奴才都能來踩一腳,父皇眼里亦只有他的新兒子。

    蒼術匍匐在地,然眼中并無傷感。這個無比冷酷的宮里, 人情冷暖不過是權力帶來的。

    蒼巖跪在太后梓宮下默默燒紙錢, 神情麻木, 整個人都透著nongnong凄涼。

    夏詢很是著急,皇上三天三夜沒合眼, 甚少進食, 再這樣下去, 一七守靈后人不就垮了?復走到眼紅得像兔子的玉妃面前道:“娘娘去勸勸皇上吧?”

    桃夭夭頷首,把懷中蒼熠交給夏詢,起身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臣妾陪你去用膳,好么?”

    蒼巖如若未聞, 繼續(xù)燒著紙錢。美人粉腮彈淚,亦喚不回他的神智。

    桃夭夭望著他冷峻側顏止不住淚流,她喚不回他,她要失去他了?前十五年無悲無喜,這三年便把喜怒哀樂全部付諸于他。她的愛太狹隘,不容許他靠近別人一點點,卻自私不理解他,如今釀就的苦果只能滴滴飲下。

    夜間,靈堂哭聲漸止,嬪妃們嗓子嘶啞嚎不動了,年幼的皇子公主靠著母妃昏昏欲睡。

    桃夭夭試探性地抓住蒼巖的手,見他沒有反對,復拉著他起身,去到偏殿,喚宮人端膳食進來。

    蒼巖腦袋空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成長就像偷走了母后時光一樣,她的老去換來他的成長。還記得幼時,母后為了他,舍下身段討好父皇;為了他,聲色俱厲訓斥那些寵妃;為了他,強顏歡笑面對命婦,就為了讓她們夫婿扶持他。母后在時,他心中有支柱,母后去了,喜怒哀樂都不能毫無間距的與人道。這種感覺很不舒服,他拒絕面對,也不知道餓與乏,整個人無比麻木。

    此時回神見桃夭夭殷勤的照顧他,想說話嗓子卻痛得厲害,接過她遞過來的熱茶飲下后,說話亦很艱難,索性也不再看她,用完一碗素粥便起身離去。

    夏詢忙跟上,暗自嘆息,都說要想俏,一身孝。披麻戴孝的玉妃娘娘無比清麗雅致,眼中的紅異常惹人憐惜,行動間如隨風拂柳,這樣的美人都不能讓皇上振作精神,只能怪她之前作妖太甚。

    翌日開始,蒼巖一日三餐按時用,但是依舊不與任何人交談,后妃見玉妃都不能得到皇上一句回應,便也不敢擅自上前去。

    皇后面無表情地給太后燒紙,夫妻倆倒是行徑統(tǒng)一,全然一副無欲無求的面孔。

    敏儀心中輕笑,沒有什么比一個親人死去給人帶來的痛苦更甚,皇上亦不能免俗。如今你們之間隔閡這么深,倒要看看你們如何云淡風輕繼續(xù)你濃我濃?作為局外人,對于這種戲碼當然是喜聞樂見的。

    桃夭夭這幾日不眠不休給太后守靈,還要照顧蒼熠,又想著往后皇上對她冷了心思,一墻之隔的外頭,他就算沒有愛上別人,亦能恢復成三年前雨露均沾的模樣。她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悔恨?念及此,一時悲傷過度,昏了過去。

    蒼巖聞訊靜默幾息,復讓夏詢送她回宮請?zhí)t(yī)照看。

    翌日,桃夭夭醒來時外頭天色大亮,蒼熠在床上滾來滾去。見母妃醒了,他快速滾到母妃懷里,撐著她的手臂親了她一口,復笑瞇了眼,露出兔子似的門牙。

    桃夭夭看得眼熱,她摸摸蒼熠的臉,眨巴幾下眼睛把眼淚流回去,她不能讓想象中的事情發(fā)生。她做錯了事情,她應該去承擔后果,她要去換回他的心。

    匆匆去到慈寧宮,跪在皇上身后也不言語,只在他需要東西時及時遞上,或在他腿麻起身時扶住他,在他熬不住時,她亦能守護他。她把孩子全權交給乳母照顧,她要照顧這個更需要她照顧的。

    太后出殯后,蒼巖神情比之之前更為冷峻,便是夏詢也被凍傷了。

    天子可以日代月,只守孝二十七日便可,皇上孝順,守孝百日,民間半年內不可辦喜事。

    后宮沒了跋扈的良妃,沒了冷清的林貴人,新晉的美人不懂暗里糾葛,也暫時按耐住性子,靜待皇上出了百日孝期寵幸。

    蒼巖喝茶時瞥見宮女打扮的玉妃,不悅斂眉訓道:“夏詢!你腦袋越來越不靈光了,此處是后妃能夠來的地方?”

    夏詢心中微緊,還未等想好對詞,便聽玉妃道:“皇上是不愿意與宮女說話?不若奴婢去換身內侍衣裳再來?”夏詢聞言忍住笑意,低頭無聲退出去。

    蒼巖如若未聞,徹底無視她,繼續(xù)提筆書寫。

    驕傲的男人不屑女人碰他,然桃夭夭把夏詢的工作搶來,凡需經過男人手的物品皆由她送上。每每看到男人與她有肢體接觸斂眉嫌棄的時候,桃夭夭都暗自咬牙,男人不想與她有接觸,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待哄好你以后,如你所愿便不碰你,看你饞不饞。

    午膳時,她站在皇上身后給他布菜,待皇上用完之后,又貼心奉上熱茶,復抱著兩個時辰不見母妃委屈得不行的兒子湊在皇上身前討好。蒼熠抱著母妃不撒手,也看不上旁邊這個臭著臉的父皇。

    桃夭夭心中嘆氣,還指望著兒子哄皇上開心,不想自己還沒有哄成他爹,就要哄他。

    蒼巖瞥了一眼在女人懷里不住拱來拱去的臭小子,不置一詞,負手離去。

    桃夭夭亦跟著進到內殿,瞧了瞧那個獨自脫去衣裳午歇的男人,輕輕把兒子放在他身旁,把心一沉,轉身離去。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蒼熠嘴一抿,便要哭泣,男人連忙抱著懷里晃悠兩下,然蒼熠見他神情嚴肅,眼里浮現(xiàn)一層水霧,眼睛看向外頭,蒼巖扯扯面皮,笑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終究把這個孽子哄開心了。

    桃夭夭站在長生柱后面偷笑,復安心去到外頭用膳。

    午后,男人批閱奏折,女人在一旁抄寫經書,孩子在搖籃里咬著小手,那些時光帶來的縫隙便因此慢慢消散。

    夜間,桃夭夭伺候爺倆沐浴。

    雖皇上臭著臉抱著自己兒子坐在白玉池內,但也沒有阻止她之意,還時不時給胖小子擦去他臉上自己拍打的水珠。

    桃夭夭便一手梔子香胰子,一手巾帕伺候男人沐浴。男人肌理線條明顯,膚色偏白,被熱氣一熏,更顯風神俊朗。這個天神就在她身旁,她離他是這么的近,不覺就臉紅了。

    伺候父子二人沐浴后,桃夭夭衣裳被打濕了些許,正當不知如何是好時,就見男人抱著兒子頭也不回離去,不多時就見緋意拿著換洗衣裳近來。她眼眶一紅,他還是在意她的。

    待她沐浴完回去,便見父子二人已然睡熟。桃夭夭吹了燈,笑著去到外間榻上就睡。

    二更時,蒼熠哭醒,蒼巖沒有此等經歷,斂眉輕哄兒子。桃夭夭披著衣裳疾步走來,接過兒子,就著溫水給他靜面,復給他喂奶。

    女子青絲鋪背,神情溫柔輕拍懷中幼兒,嘴里哼著輕柔小曲。男人看得心軟,緩緩吐出一口氣,男子漢豈會與小女子一般見識?

    哄睡了兒子,桃夭夭倒頭就睡,以往的徹夜未眠再不復存在。

    翌日,女子容光煥發(fā),青絲松散挽著,一顰一笑皆可入畫,她溫柔小意服侍男人穿戴。

    然男人看也不看一眼便大步流星離去,桃夭夭無奈一笑,回到龍床,就著男人的余溫抱著兒子沉沉睡去。

    金鑾殿。

    蒼巖道:“震北將軍遞了折子想轉職回京,諸位愛卿可有人選推薦接替震北將軍之職?”

    執(zhí)掌兵權鎮(zhèn)守邊疆的人必定是忠君且意志堅定之流,否則若是叛變投靠帝國,就大大不妙了。朝臣心中雖有人選,也不敢擅自提及。

    周淵道:“老臣提議安統(tǒng)領接任。”

    安朔年紀不大,且沒有媳婦孩子牽掛,他陪伴皇上多年,再沒有人比他更忠心了,復朝臣紛紛贊同。

    安朔嘴角止不住上揚,男兒志在四方,若不能上戰(zhàn)場殺敵一番,這一生守著皇上,看他與他的女人嬉笑怒罵豈不無趣?忍不住瞥了一眼圣上,您倒是快點答應呀!

    心情較為愉悅的圣上也不多為難他,當即下旨冊封安朔為新一任震北將軍。

    回到養(yǎng)心殿,見小女人抱著兒子迎接自己,又想起那些心酸寂寥的日日夜夜,怎會這么輕易原諒你?便是讓你嘗夠了患得患失滋味,才考慮是否原諒你。

    所以震北將軍將要回京,她會見到她母親的消息,他也不告訴她。

    72☆、金童玉女

    震北將軍名樊天成, 年過不惑, 為人最是狂放不羈,也不在乎別人說自己頭婚娶了個二婚娘子, 他喜歡便娶了, 別人口中言語哪有實實在在和心怡女子相守一生來得重要?

    如今兒女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他便轉職回京。

    桃夭夭如今是皇上的貼身侍女, 她站在皇上身后暗暗打量她的繼父。他身量極其英偉, 國字臉上虎目灼灼, 不怒自威, 身上亦帶著抹不去來自戰(zhàn)場的血腥味。這樣的鐵血硬漢與她父親文質彬彬全然不同,也不知她母親是如何抉擇的。

    樊天成面圣后回到家中拜見了父母,又與兄弟侄子們閑話后攜著妻兒回到自己居住的青稞院。見屋內家具因年久老化失色,暗自惋惜妻子嫁妝還沒來得及用便被風塵侵襲。

    周潔心中輾轉不安, 回到家中受了婆母嫂子白眼本不在意, 只……耳畔還回響著弟媳的語言:“二嫂, 你可回來了,弟媳先恭喜二嫂, 您的大女兒如今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 生的七皇子亦最得皇上喜愛。二嫂你這么多年對大女兒不管不顧, 沒想到她會有這造化吧?”

    又說起她的前夫:“那個桃明禮真是不知所謂,吃象太難看,那時候玉妃還是個常在,他便貪污受賄,你說, 那事若是放在如今,皇上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聽說他們流放到苦寒之地,日子過得極為艱苦,那個夏氏熬不住死了,也是報應。”

    深藏她心底的芒刺在回來時便隱隱發(fā)作,如今聽完弟妹之言,一顆心血rou模糊,她有心張口想要向他提及宮里的玉妃,話到嘴邊怎么也吐不出口。

    樊天成瞧了瞧窗邊天真無邪的姐弟二人,再見妻子眉宇間盡是憂愁,三十開外的女人一點也不顯老,與女兒到像是姐妹,又因年紀的沉淀,美麗中又帶著無限韻味,此時一抹憂愁更添姝色,他便再次失神,看了這么多年,她是還是那么美。

    他問道:“可是弟妹她們又擠兌你了?”

    周潔笑著給樊天成續(xù)了一盞茶,道:“并沒有,只是十多年沒有回京,想到明日回娘家,一時近鄉(xiāng)情怯。”

    樊天成微微頷首不做他想,妻子一向大度,就是聽到不好的話也不會放在心上。

    養(yǎng)心殿。

    桃夭夭抱著兒子站在庭院喂青花大缸里的錦鯉,小不點越發(fā)的重了,只這一小會子她就手酸,想交給云霧抱一會子,小不點不樂意,緊緊抱著母妃脖子,魚也不看了。

    蒼巖徑直走過去抱起兒子,小不點也知道看人臉色,見父皇肅著臉,抿抿嘴,不大開心的靠在他肩上,眼含祈求的望向自己母妃。

    桃夭夭釋然一笑,如今這才是她的歸屬,她還有個沒有追到手的相公要討好,與他們父子比起來,所有的都不值一提。

    蒼巖抱著兒子在庭院玩了會,便回到養(yǎng)心殿把他放在搖籃里,復著手處理政務。

    桃夭夭再也止不住笑意,他是心疼她的。復湊在一旁小心伺候著。

    翌日,樊天成與周潔攜著兒女回岳父家探望。

    周母見女兒依舊清麗婉約,便知這些年來女兒過得很好,稍稍安心。又見豆蔻年華的外孫女樊碧萱亭亭玉立,長相甜美可愛,雖不及女兒但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其五官輪廓與宮里的玉妃很是相似。周母心中微酸,面上絲毫不顯,待母女二人私下閑話時,才露出了悲傷情緒。

    她道:“夭夭如今貴為玉妃,七皇子滿月宴時,母親瞧見過她,她不認得母親,她滿臉的微笑,神情溫和,眼中并無仇恨抑郁。如今你是將軍夫人,宮里舉辦宴席時你必定會出席,你若是見到她,你該如何自處?”

    也說不出女兒狠心的話語,外孫女再可憐也比不及自己肚里生出來的情誼。

    周潔聞言眼眶微熱,她虧欠大女兒,這輩子都無法彌補,當初的她太驕傲,若是現(xiàn)在的她必定會把她帶回娘家。她道:“既然她現(xiàn)在過很好,咱們也沒臉上趕著去認親,就以尊卑之禮面見即可?!?/br>
    周母嘴唇蠕動幾下,無奈嘆氣,尊卑之禮?女是尊,母是卑?也罷,自己造的孽終究要還的。

    樊碧萱對京中很是新鮮好奇,在邊疆待了十五年,那邊民風彪悍,女子亦可騎馬游街,只母親規(guī)矩森嚴,父親也依著母親,故而也是按照大家閨秀教條長大的?;氐骄┏?,見京中姑娘個個溫柔似水、小鳥依人,不盡有些無趣,故而求得父親,領著丫鬟婆子在街上好生游玩一番。

    又見京中衣裳首飾華美無比,愛美的她當然不能錯過,來到京中最有名的寶來閣,選中了一對碧玉翠鳥簪,簪上的微型黃鸝鳥雕刻得栩栩如生,也不知怎么設計的,微風拂過,便發(fā)出絲絲空鳴聲,煞是有趣。當即就要買下來。

    掌柜道:“這對碧玉翠鳥簪是有位客人定制的,僅此一對,因他今日就會來取,故而這才擺出來。您再瞧瞧別的?”

    樊碧萱聞言蹙眉,還沒有她得不到手的東西,剛想威脅一番,就見一個翩翩貴公子攜帶著一身陽光信步走進來。他面冠如玉、鼻若懸膽,嘴角帶著一抹溫和笑意,白衣上的銀線暗紋在室內亦流光溢彩,修長的手執(zhí)著的白玉扇輕搖。她一顆心亦隨著那扇動的弧度跳動,不自覺便臉紅了。原世間的男子不全是武夫,原來畫本子里頭的如意郎君是真實存在的。

    陸清逸因在陽光底下走了一會子,剛至寶來閣一時看不清楚,幾息功夫眼睛適應后,復看見不遠處一個妙齡女子怔怔地望著自己,她長相甜美可愛,另有一股颯爽英氣,與京中女子很是不一樣。他一時來了興致,對著她微笑點頭。

    掌柜的笑道:“陸公子您來了,這是您定制的簪子,您看是否滿意?”

    陸清逸取過看了一眼,笑著頷首,讓掌柜的包起來。

    樊碧萱本就不比京中女兒羞澀,她便借著這個時機湊過去道:“請問這位公子,這簪子可是你所繪?小女子也很喜歡,可否再讓掌柜制一對?”

    陸清逸暗自挑眉,這簪子本是他準備送給兩個大丫鬟的,那倆人近來也不知怎么回事,爭寵得厲害,他便想制一對簪子平息她們之間的矛盾,亦恢復院中祥和。此時聞言,心中輕笑,丫鬟哪有這等美人來得讓人愉悅?便笑道:“這簪子是在下設計的,世上僅此一對,姑娘貌美絕倫,自當配獨一無二的配飾?!闭f完微笑點頭,施施然離去。

    只這一會子,女子便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