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吃魚頭，你吃吧?！鳖櫱嗌叫Φ煤芴稹?/br>
    烀餅脆香，里面的小蝦味道鮮美，哪怕不和魚一起吃，也是一道美味。寧馨吃了一個烀餅，半條魚，就放下了筷子。顧青山吃了五個烀餅，一整條胖頭魚，還把燉的魚香四溢的茄子吃光了。寧浩吃了三個烀餅，一條大草魚，撐得打了個嗝，自己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就拎起菜籃子，以回家送菜為由撒腿跑掉了。

    “寧馨，你在吃點(diǎn)吧，吃這么少怎么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顧青山關(guān)切地說道。

    寧馨小臉騰地一下紅了，她是在長身體不假，可是最近個頭好像不怎么長了，反倒是胸前那一塊有點(diǎn)漲疼，像是要狠狠漲起來的樣子。她低下頭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胸口，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們男孩子怎么會想到這些呢？

    顧青山順著她的眼光看了過去，馬上就發(fā)現(xiàn)那是自己不該看的地方，遂轉(zhuǎn)過頭去瞧著寧浩的背影，此地?zé)o銀一般解釋道：“你看小浩子，也是長身體的時候，過年的時候好像還沒這么高呢，這半年可沒少長個?！?/br>
    寧馨稍稍松了口氣，他果然只是認(rèn)為長個子罷了。

    “哎呦！好香??！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身后的山坡上突然傳過來一個聲音，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匆忙回頭，就見村里的懶漢吳二狗叼著一根柳枝插著腰站在那邊，戲謔地瞧著兩個人。

    吳二狗本名叫吳強(qiáng)，跟顧青山一樣，也是個孤兒。爹娘留給他兩畝薄田，他也懶得種，租了出去，湊合混口吃的。平日里不是懶在自家炕上睡覺，就是到處閑逛，招貓逗狗，所以人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二狗子，今年都二十了，也娶不上媳婦。

    寧馨一看是他，估計(jì)后邊也沒什么好話，趕忙拎起自家的小水桶，“青山哥，我家的菜澆完了，我回家了?！?/br>
    “嗯，你慢點(diǎn)。”顧青山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有點(diǎn)失落，本來他還想切個西瓜，讓寧馨解解渴的，都是討厭的吳二狗。

    目送著寧馨的身影走了，顧青山回頭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吳二狗：“你來這里干什么？”

    吳二狗從山坡上跳了下來，嘻嘻笑道：“沒干什么，玩唄。魚好香啊，剩了這么多呀?！?/br>
    看他一臉饞的不行的樣兒，顧青山拿起鍋蓋把鍋里的魚遮上了。這是寧馨親手燉的魚，舍不得給外人吃：“給你個瓜，拿回去吃吧，以后少來我這，萬一哪天我沒留神，拿你當(dāng)偷瓜賊了，一叉子釘在你身上可就不好了?！?/br>
    別看顧青山長得瘦，手上力氣可不小，看瓜用的一柄鋼叉，一下子就能插死一只黃鼠狼。其實(shí)，顧家一直不小氣，若有過路的人口渴了，吃個西瓜也不算偷?？垂现饕艿氖氢地i，刺猬，猹，黃鼠狼等動物，因?yàn)榭拷笊?，一到晚上就可能有各種動物來咬瓜，它們可不像人們一樣吃完一個再吃一個，它們隨處亂咬，若是沒有人看著，有時候一晚上就能被毀半塊地。

    吳二狗笑瞇瞇地接過西瓜，走到地邊上才回頭發(fā)壞地說道：“青山兄弟你放心，這個封口的西瓜我懂，哥絕不會亂說你跟寧馨的事。”

    顧青山一聽急了，揚(yáng)起碩大的拳頭追了過來：“你說什么？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br>
    吳二狗撒腿就跑，懷里的西瓜抱得緊緊的，臉上一臉賊兮兮的笑。顧青山若鐵了心追他，自然很快就能追上，偏巧河對岸有人經(jīng)過，他便停了腳步。若被人看到他打吳二狗，肯定要問問為什么，那不就給了他胡言亂語的機(jī)會。

    跑到橋中央，吳二狗回過頭來看顧青山站在地頭不動了，冷著一張臉一副威脅的模樣，便停下腳步大喘著氣笑道：“放心、放心、哥說到做到?！?/br>
    3.看瓜

    午后晴暖，他躺在瓜鋪上睡了一覺。傍晚，把剩下的魚和小蝦烀餅熱了熱，痛痛快快地吃光了。到河里洗了個澡上來，就見天邊悄悄溜過來幾朵烏云，起風(fēng)了，可能是要下雨。

    地里的瓜已經(jīng)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這點(diǎn)不過是拔園的小瓜了，他不擔(dān)心下大雨被沖?？墒牵那閰s莫名地有點(diǎn)郁悶，為什么？說不上來。

    寧馨的茉莉花上一個個嬌嫩的花骨朵已經(jīng)張開了小小的口，要開了。若是被大雨點(diǎn)子一砸，落一地碎花，寧馨看到一定會心疼的。顧青山搬起旁邊放著的葦笣走了過去，圍成一個小山模樣的尖頂棚子，把花藏在了里面。

    半夜里，果然下雨了，直到第二天上午，雨水都飄飄灑灑地，一直沒有停。坐在瓜鋪上，百無聊賴地翹起大腳丫子接著外面的雨水玩，眼睛卻是巴巴地望著通向村里的那條小路。

    寧馨今天不會來了。

    一陣涼風(fēng)裹挾雨水撲打在顧青山臉上，他打了個激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最近，自己好像整日盼著寧馨來，看見她就渾身舒坦，看不見，就撓心撓肺。

    這是……喜歡上她了嗎？

    顧青山被這個突然而至的念頭驚到了，十七歲了，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心里噗通噗通的，說不清是個啥滋味。

    那么，寧馨喜歡自己嗎？

    想起她那雙清澈的眸子，顧青山兀自搖了搖頭，她才十三歲，還沒有動春心呢，只拿他當(dāng)大哥看待。

    顧青山垂著頭郁悶了一小會兒，就高興起來。就算寧馨暫時沒有喜歡他也沒關(guān)系，她還小嘛，自己不也是今年才動了心的么？就讓自己先暗戀她幾年也不錯，只要他盯緊了，不讓別的男人有機(jī)可乘。再一如既往地對她好，過兩年，寧馨肯定會動心的。

    寧家莊的姑娘一般是過完十五歲的生日就會說媒談對象，挑一家合適的訂了親，十六歲的時候就成親。

    顧青山看著煙雨中的小村子傻樂呵，再過兩年，寧馨十五，他十九，剛好合適。做著美夢的小伙子躺在了瓜鋪上，摸出褥子底下那一個小布包，里面是一對銀鐲子，是娘留下的遺物，說是將來要給兒媳婦的。

    他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雨過天晴，西邊的落日格外耀眼，還有一道絢麗的彩虹。天晴了，明天寧馨該來摘菜了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寧馨并沒有來。顧青山眼巴巴地在地頭等了一天，脖子都快抻長了。許是剛下過雨，她嫌地滑，今日曬了一天，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了，明天肯定就會來了。對，肯定是這樣，寧馨是個愛干凈的姑娘，裙子總是一塵不染的，這種泥巴地，她肯定不樂意踩。

    顧青山找好了理由，心里就踏實(shí)了，晚上安靜得很，月明星稀，遙望著小村莊的方向，他在想：寧馨這會兒睡著了嗎？

    突然，瓜地里響起了沙沙的聲音。偷瓜賊？

    他躡手躡腳的起來，手里握緊了鋼叉，輕輕走到發(fā)出聲音的地方，果然看到了一只棕色的小東西在啃瓜。顧青山歪著腦袋仔細(xì)看了看，樂了：竟然是一頭獾豬。個頭不大，看上去有二十來斤的樣子。獾豬rou又嫩又香，雖是沒有野豬好吃，但是野狼山里的大野豬太兇猛，不容易逮到。

    好久沒吃rou了，顧青山舔舔唇，手里握著鋼叉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對這只獾豬志在必得。

    他沒有急于下手，而是先觀察了一下周圍地形。這里是和菜地的交界處，瓜隴前頭就是寧馨的茉莉花，若是被豬拱了，她肯定不開心。兩側(cè)的瓜隴上都有茂盛的瓜苗，若是它朝著上面跑，肯定會被瓜蔓絆住豬腳，他很輕易的就能刺到。若是它反身朝著自己胯.下鉆過來，離得近了反而不好辦，一不留神容易叉到自己的腳，那他就跳起來狠狠一插。若是它朝著菜地跑，就要緊跑兩步，在它鉆進(jìn)茉莉花叢之前把它刺到。

    飛快地打定了主意，顧青山猛地發(fā)力，一叉狠狠地朝著豬脖子刺過去。那獾豬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xiǎn)，嚎叫一聲朝前就跑。后臀上挨了一叉，它疼的慘叫，更急于鉆進(jìn)菜地。顧青山雙手握叉，朝地上一杵，兩腳騰空踹在了獾豬頭上。

    那豬嗷了一嗓子，趴在田壟上，一動不動了。

    “小東西，還敢朝著寧馨的茉莉花跑，不知道她是小爺?shù)男纳先嗣?？敢欺?fù)寧馨，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顧青山笑嘻嘻地拎起獾豬，呦呵！還不輕呢。

    拎到瓜鋪邊，把它用繩子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綁在了搭鋪的木樁子上。怕它只這是暈了，萬一一會兒醒了，跑了怎么辦？

    顧青山想的周到，卻壓不住興奮，根本睡不著。

    農(nóng)家人一年能吃rou的時候不多，即便是像寧馨家這樣的富裕戶，也只是過年的時候殺一頭豬，腌些臘rou能吃到來年春天而已。眼下已經(jīng)是夏末，想來寧馨應(yīng)該也是好幾個月沒吃到rou了吧。

    天剛蒙蒙亮，顧青山就起來解下獾豬，拎到河邊宰殺。先剝好了皮掛在樹枝上晾曬，瞧著那油亮亮的灰色緞子一般的皮毛，他輕輕一笑，等曬干了，就送給寧馨，讓她自己做一個皮帽子或者皮手套，冬天就不怕冷了。

    他把四條豬腿割下來放在一邊，把背上的條脊弄下來留著炒菜，其他腰腹上的rou切成了小塊，打算等寧馨來了，讓她燉rou吃。顧青山自己也會燉rou，不過他的燉法就是把rou、水、鹽一起扔進(jìn)鍋里煮，比起寧馨做的rou來，味道差太遠(yuǎn)了。

    左等右等，不見她的身影，地頭上半干的田間小路上已經(jīng)是密密麻麻的腳印了。眼見著太陽已經(jīng)到了藍(lán)天正中，顧青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轉(zhuǎn)過身去做飯。按照往常的法子煮熟了半鍋rou，吃起來也挺香的，畢竟那是半年沒怎么吃過的rou啊?？墒牵?yàn)樾睦锏胗浿鴮庈?，他吃的并不踏?shí)。吃完之后，就蹲在地頭上，眼巴巴地看著村子的方向。

    傍晚時分，依然沒有見到那個纖細(xì)的身影。顧青山坐不住了，用荷葉包了一條豬腿打算給尹家送去。進(jìn)村的時候，卻特意選了一條繞遠(yuǎn)的路，因?yàn)槟菞l路經(jīng)過寧馨家門口。

    寧馨家是高大的五間瓦房，一間堂屋，一間廚房，寧斌和寧浩睡得是靠近父母的一間，最西頭的房子是寧馨的臥房。她家的門樓也不小，兩扇紅漆大門虛掩著，除了影壁，看不見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