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唐說雙手抱胸,冷淡道:“我從未想過你居然是這樣的東西!” 楚夫人將屋子里的人全都打量了一遍,考慮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昨晚我喝醉了,有沒有發(fā)生什么?” “發(fā)生什么?發(fā)生的事情可多了,你們要從哪一件開始聽起?”季凌霄居然坐在一邊,捏著杯子喝起水來。 看到三人眼巴巴等著的模樣,季凌霄莞爾一笑,低聲道:“是說謝小道你抱著我的腿,哭著叫我阿耶呢?還是說唐說你乖巧聽話?亦或者是說楚夫人你……睡得差點掉進池子里淹死?” 楊韶靜靜地看著她胡說八道,居然連這副模樣也有幾分可愛。 “那我的身上……” “身上?”季凌霄抿著水,含糊道:“大概是帶你們下山的時候不小心磕磕碰碰了?!?/br> 三人還是目露疑惑。 楊韶淺淺一笑,溫聲道:“確實就像白兄說的那樣?!?/br> 三人仍舊將信將疑。 那晚的事情,看來將要成為永久的謎團了。 季凌霄隨即正坐,嚴肅道:“今天青山書院出了一件大事,金寅吾死了?!?/br> 謝小道露出驚異的神情。 唐說低頭考慮著什么。 楚夫人側(cè)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是怎么死的?”謝小道問。 “中毒。” 季凌霄扭頭盯著楊韶,笑道:“所中之毒,就是你們昨晚喝的那酒和神木奇香混合而成的?!?/br> 幾人的臉色都沉了了幾分,畢竟在生死關頭走了一趟,沒有人不害怕的。 “奇怪了,這神木奇香不是很難得到的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青山書院?” 季凌霄笑了一下,說道:“還真是巧了,這次太女殿下出宮就帶了一塊陛下賜予的神木奇香,前些日子剛被盜,這些日子又有很多士子來參加文會,太女殿下怕給書院抹黑,這才沒有說出來。” 唐說抱著雙肩輕哼了一聲,低聲嘀咕道:“一口一個太女殿下,還叫得挺熟練的?!?/br> “今天早上,有跟金寅吾約好的學子沒見他來,便去他的半月齋找他,結果怎么敲也沒有人開門,門還鎖上了,那人便找人一起把門撞開了,就見金寅吾房中的香味撲鼻,濃郁的酒香和熏香摻雜在一起——” “這些東西怎么都會在他那里?”謝小道蹙眉。 “昨晚背你們回來不方便,便把酒留在了溫泉那處,誰知道什么時候被他偷偷拿走的,”季凌霄撣了撣衣服,冷淡道:“更有趣的是在金寅吾的房中還發(fā)現(xiàn)了許多別的學子失竊的財物。” “莫非都是他偷的,然而,他卻因為無知害死了自己?”謝小道猜測道。 “是啊,很有可能?!?/br> 然而,這個最有可能的結果卻總會讓人感到有哪些地方怪怪的。 幾人的尷尬被隨之而來的命案打散,他們收拾好后,就匆匆趕往學堂,聽山長訓誡。 楚夫人落后一步,默默地看著她。 季凌霄簡直被他打敗了,她低聲問:“怎么了?” “你和我……他們,什么也沒有?” “你希望發(fā)生些什么?” “咳,成親之前,這些事絕不應該。” “哦——”季凌霄笑瞇瞇地望著他,低聲道:“可是,怎么辦???已經(jīng)晚了,我們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 楚夫人猛地漲紅了臉。 怎么辦? 他墮落了。 他現(xiàn)在好想偷偷吻她。 季凌霄眉眼彎彎,幾乎甜進人的心里去。 青山書院有金寅吾這么一個偷東西的學子,實在是為書院抹黑,因而他死亡的真實原因被學院暗暗掩下,對外宣稱金寅吾是死于飲酒。 好在金寅吾的家世也并非他在學院中吹噓的那樣好,他自幼父母雙亡,后來伯父一家把他養(yǎng)大,但是書院請他伯父將他的尸首帶回去的時候,伯父卻根本沒有來,好像根本就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無法,書院只得出錢將他葬在與青山遙遙相對的一座山上,出殯的那天根本無人來送行,季凌霄綴在最后面,牽著阿狐看著四個力夫?qū)⒐撞姆胚M早就挖好的坑中,填上了土,很快這里便出現(xiàn)了一座新墳。 阿狐走到新墳邊,抓了一把土放在鼻端嗅了嗅,突然翻了一個白眼。 “?。∮泄戆。 彼膫€膀大腰圓的力夫居然被一個小姑娘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阿狐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山巔上顯得格外詭異。 季凌霄搖頭道:“你不該嚇他們的,他們謀生也不容易。” “可是,天下眾人不怕人反而怕鬼,這不是很可笑嗎?” 阿狐蹲在墳邊,歪著頭沖她笑,額頭上紅痣更顯得阿狐又靈又佛。 “人比鬼可怕這種事情,并非每個人都能看透。” 阿狐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我最喜歡阿姐你了?!?/br> 季凌霄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頭,乖巧道:“這里現(xiàn)在沒人,不過,過一會兒jiejie的有緣人就要來了?!?/br> “有緣人?” 阿狐卻不肯再說,她探著頭望了望,口中道:“真是便宜他了,這里的風水不錯,能保佑他們家興旺,只可惜,他又沒有后人?!?/br> “你連風水都會看?” “略懂皮毛。” 阿狐繞著季凌霄轉(zhuǎn)了幾圈道:“我還知道阿姐要去龍氣豐饒之地了。” 龍氣豐饒之地除了長安還有哪里? 季凌霄按了按她的腦袋,笑道:“鬼機靈?!?/br> “臨別前我有贈言給阿姐,”阿狐拉住季凌霄的衣角,抬頭,神色是少見的鄭重,“我若說阿姐沒有帝命,阿姐信嗎?” “我自然是不信的,命這種東西不都是靠自己掙來的嗎?” 阿狐兩眼彎成了月牙,笑瞇瞇道:“阿姐說的沒錯,阿姐就是真命天子,誰都不可能阻擋你的。” “雖然會有坎坷,但是只有堅信這點,這太平盛世終究是你的。” 季凌霄望著腳下的山谷,山谷中的風揚起了她的衣角,獵獵作響。 她好像把這大好江山、萬里山河全都踩在了腳下。 腳步聲自背后傳來,季凌霄回頭,只見雪中走來一白衣男子,他的衣角幾乎與飛雪連成一片,他手里擎著一把傘,遠遠地朝季凌霄所在的方向看來。 流風回雪,雪沫遮蔽了兩人的視線。 等視線重新恢復清明,季凌霄作出詫異的樣子,低聲問:“殿下,您為何在此處?” 李明玨白皙修長的手指握緊傘柄,一抖袖子,露出另一只手上提的酒壺。 “我與他畢竟相識一場,特地前來送他一程?!?/br> 他說著便持著酒壺,將酒壺里的酒全都倒了出去。 季凌霄吸了吸鼻子,酒香很是熟悉,正是與神木奇香相混會產(chǎn)生毒性的酒,居然用這酒來祭,真是說不出的諷刺。 相識一場?呵…… 她與他也算相識一場,她死的時候不知道他是否不舍?不知道他是否前來祭拜? 一整壺酒全讓他澆在了墳上,而后,他隨手擲了酒壺,一聲清響,這個白玉酒壺就在這里香消玉損了。 “白先生,小王不日就要返回長安,既然先生想要游覽長安不如與小王一同動身,”李明玨面露愧色,“小王知道此時正值文會,小王此次邀請可能會阻攔了您一舉成名的機會,不知道您……” 季凌霄側(cè)頭朝山下望去,輕笑一聲。 “這樣的文會?這樣的文人?不參與也罷。” 李明玨朝季凌霄行了一個大禮,陳懇道:“先生大義?!?/br> 大義個鬼! 她太了解他了。 他是名也要,利也要,權也要,情也要,天下的好事怎么可能就被他一個人占了去? 所謂最了解你的人莫過于你的敵人,她完全知道該如何討李明玨的喜歡。 季凌霄側(cè)頭,伸手將頭發(fā)別到耳后,彎唇一笑,笑容里帶著些天然的疏遠。 “殿下,你我都知道這次文會不過是個玩笑而已,在我看來殿下要比文會重要的多,殿下心中的溝壑也比這里重要的多。” 李明玨果然如季凌霄所料目露喜悅。 “先生真乃小王的知己?!?/br> 知己?當然是知己。 她要的就是他把她當作知己。 既然是敵人就不要怪她不客氣,她走的路是帝王之路,那個位置定然是她的,無論對手是誰! “咦?這位貴人——”阿狐天真無邪地歪了歪腦袋,“你的運道還真是差啊?!?/br> 李明玨一愣,突然道:“你是青山狐?” 他忙蹲下了下來,與她平視道:“那你能看得出小王我的命數(shù)嗎?” “命數(shù)?你是指求而不得,相思難戒嗎?” “可有……” “解法?” 李明玨搖了搖頭,他低頭望著一簇新雪,低聲道:“我想能夠再見她,讓她不再恨我。” “哦?不恨啊——”阿狐扭頭朝季凌霄擠了擠眼睛。 季凌霄突然覺得阿狐很不簡單,她好像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