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瀾道：“我撿的?！?/br>
    舒斷念冷笑：“你不如說是從天而降的。”

    “跟從天而降也差不多了……”趙以瀾道：“所以我先前說我運氣好嘛。此書是我在義父義母家發(fā)現(xiàn)的，他們不懂它的價值，拿來墊桌腳，我看到就偷偷拿了?！彼幌胱屖鏀嗄钪浪x父義母知道這書不簡單。

    趙以瀾神色認(rèn)真，然而舒斷念卻很難相信她的話。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找到冰窟，卻只看到了一些金銀珠寶，根本就沒找到這書，卻被她在別人家里輕易找到了？這世上真有這么巧的事？

    只是，他也不認(rèn)為她很早就有卷四。

    “我便信你了?！笔鏀嗄钤捠侨绱苏f，但總有種不置可否的味道。

    趙以瀾道：“那你答應(yīng)了？”

    舒斷念斜睨了她一眼：“我答應(yīng)了你什么？”

    趙以瀾一愣，立即控訴道：“舒閣主，你好歹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怎么能當(dāng)著你這些下屬的面出爾反爾呢？”她的視線往血翼閣成員那兒一掃，十分氣憤地說，“那個又聾又啞的好看小哥哥就算了，反正他也聽不到，但陳護(hù)法呢？其他人呢？你身為一閣之主，怎么能給他們帶這種壞頭？”

    又聾又啞的好看小哥哥：“……”啊，說的不是我吧……

    陳護(hù)法：“……”趕緊轉(zhuǎn)頭，老子什么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其余成員：“……”趕緊學(xué)陳護(hù)法轉(zhuǎn)頭，裝聾作啞保平安。

    舒斷念眼睛懶洋洋地抬了抬：“你以為血翼閣是什么地方？那種虛偽的所謂正派人士扎堆的地方？”

    也就是說，她究竟對血翼閣有著怎樣的誤會？

    趙以瀾對血翼閣沒什么誤會，她就是想要激一下舒斷念，但顯而易見，并沒有成功。

    她吸了吸鼻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我真是太慘了，辛辛苦苦替你找到了東西，又不遠(yuǎn)萬里找到你交給你，你竟然就這么對我，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的嗎？”

    舒斷念面無表情臉：本座沒有良心。

    趙以瀾哭得越發(fā)慘烈：“我真是太可憐了，為什么只有我這么倒霉，碰上這種事呢？我自小無父無母，流離失所，吃盡了苦頭，本以為長大了靠上飛燕閣就能過上好日子，結(jié)果飛燕閣閣主柳真真也不是什么好人，差點就把我弄死在那里……好不容易逃出來玩，結(jié)果又倒霉碰到不講理的壞人，非要我為不是我犯的錯負(fù)責(zé)，我上哪兒說理去啊！真是太慘了，慘絕人寰??！”

    不講理的壞人：“……”

    他揉了揉有些頭疼的腦袋，若換一個人，此刻大概已經(jīng)被他捏斷脖子了。她將卷四帶給他是真，那么便讓她走吧。

    他說：“行了，你走吧。但若三月后百曉生沒給我一個滿意答案，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br>
    這叫什么？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趙以瀾連連點頭：“好的舒閣主，我想百曉生一定會讓你滿意的?！?/br>
    她說完，起身跑得飛快。趕緊先回許都去善后，之后她就要趕緊去崆峒門一趟了！

    第101章 冤路窄

    趙以瀾回許都花了三天時間, 她租了輛馬車回的，到許都的時候正是下午時分，她讓車夫直接將她送到青石巷，便付了錢讓車夫走了。

    如今她還是王小草的模樣, 到了青石巷后她進(jìn)了個無人的拐角, 取下千面變回自己的模樣，又往臉上蒙了塊布，便往盧家包子鋪走去。路上她先經(jīng)過了田氏包子鋪，卻發(fā)現(xiàn)包子鋪早已經(jīng)換了招牌，變成了個胭脂鋪子。

    她加快腳步，來到盧家包子鋪, 這會兒正是下午，包子鋪里還有些包子, 但來買的人不多, 盧家包子鋪里就只有盧羊一個人正懶洋洋地坐著, 見有人上門眼皮子也沒抬地說：“要什么？”

    趙以瀾道：“盧老板?！?/br>
    聽到這個清脆甜美的聲音，盧羊驀地抬頭，雖然看不到趙以瀾的面貌, 但他記得這個聲音和身段, 連忙站起來笑道：“姑娘, 你來啦？你看，田家的包子鋪已經(jīng)關(guān)門大吉了！”

    趙以瀾點點頭：“你做得很好。我最近去了趟外地，也不知田家夫妻二人怎樣了？”

    盧羊兩眼放光激動地說：“姑娘，你放心, 他們?nèi)缃窨蓱K了。先前他們不肯放棄，還打算跟我斗，借了高利貸要跟我比低價，結(jié)果他們先撐不住了，如今賣了鋪子還欠了不少銀子，如今大概還在被高利貸追債呢！那些放貸的可不是什么善茬，只怕他們二人如今正生不如死呢！”

    盧羊說得開心，趙以瀾卻聽得面色微沉。

    她說：“很好，他們住在哪兒？我倒要親自去瞧瞧?！?/br>
    盧羊道：“要不要我?guī)Ч媚锶?？?/br>
    “不用，你給地址就成。”趙以瀾道。

    盧羊也不強(qiáng)求，報了個地址給她。

    趙以瀾記下，匆匆離開。

    趙以瀾沒有立即去找田氏夫妻二人，她現(xiàn)在功夫還不行，去了萬一正好遇到高利貸要動粗，她一個人搞不定啊，為此浪費一顆內(nèi)功丸又小題大做了。她繞了一圈，最后來到了十里街趙氏書肆。

    將鋪子的事都交給奚遲和素衣之后，趙以瀾就很少再過來了，如今書肆做得還不錯，門口來來往往還有些人。

    趙以瀾剛走到門口，便有什么東西飛了出來，被她一把接住。她低頭看去，這是十幾張疊在一起的宣紙，紙上寫滿了清秀的字，好在紙是折好的，沒有被風(fēng)吹散。

    在趙以瀾有些疑惑地掃視著這些紙張的時候，書肆門口正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跟伙計求情。

    “小哥，我求你了，你便讓我再見見掌柜吧！”書生語帶懇切地說。

    伙計很不耐煩地擺擺手：“快走吧，天天來你煩不煩??？我們掌柜都已經(jīng)說過不要你這話本了，你怎么還總來，快滾吧！”

    書生道：“小哥，我這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其他的書鋪都不要，我、我也只能再求求掌柜的了?！?/br>
    “掌柜不想見你，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快走吧，別耽誤我們做生意行不行？”伙計并不肯通融。

    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書生也不會放下面子來求人，他面露哀求道：“不會耽誤掌柜很長時間的，我只想請掌柜給我一個機(jī)會，只要他肯要，我可以改的，只要他說……”

    “掌柜忙得很，真沒空見你！”伙計也急了，一把扯下書生的手，將他往外一推。

    書生體弱，這么一推便踉蹌著倒在了地上，好一會兒他才掙扎著爬起來，去尋找他自己寫的話本。

    隨后他便看到，一個嬌俏的姑娘正在拿著他的話本專注地看著。他一時間呆站在那兒，也不知要不要上前打擾她，將自己的東西拿回來。

    好在這時，趙以瀾已經(jīng)一目十行看完了這不過幾萬字的話本，抬頭看向那書生。

    書生呆了呆，忙說：“這位姑娘，這是小生的……”

    “我知道?！壁w以瀾取下臉上的布笑了笑。她遮臉是怕走在路上的時候被熟人給認(rèn)出來，如今到了自家書肆門口，也就不用擔(dān)心了。

    書生看到趙以瀾的容貌，呆了呆，耳朵尖有些泛紅。

    卻聽趙以瀾繼續(xù)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書生視線落在地上，低聲說：“在下詹文繹，字端茂?！?/br>
    “詹先生，我姓趙，對你這話本有幾分興趣?！壁w以瀾開門見山道。剛才她一心二用聽到了這個書生跟伙計的爭執(zhí)，明白是這書生想要將自己寫的話本賣給書肆，可掌柜不要，他又老來糾纏，這才被伙計趕了出來。

    在看完這話本的內(nèi)容之后，趙以瀾算是明白掌柜不要這話本的原因。如今市面上的話本都是趙以瀾曾經(jīng)知道的那些以落魄書生為主角，得到女妖精或者小姐的幫助，最后當(dāng)了高官甚至坐享齊人之福的故事，里面的女性各個賢良淑德，再高的地位也愿意為書生納妾，甚至還有愿意自己當(dāng)小的。說到底，那些話本就是這個時代窮書生們的意yin罷了。但詹文繹這本書厲害了，一開始主角也是個落魄窮書生，在一位高官小姐的幫助下升官發(fā)財，結(jié)果他之后竟然寵妾滅妻，分毫不在意當(dāng)年小姐的提攜之恩，甚至將岳父弄下大牢。書的后半本是小姐對書生失望至極，自請下堂，隨后嫁給了她的青梅竹馬，兩人合力，將書生扳倒，報了仇，從此過上一生一世一雙人，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好生活。

    這么一來，這本書的主角就隱隱成了那位小姐，跟市面上流行的話本故事大相徑庭，用趙以瀾的話說，這就是本反套路文，至少她覺得特別好看，但也確實跟如今流行的不同，也難怪掌柜不收了。

    因為這個故事，趙以瀾對詹文繹很有好感，決定幫他一把。

    “多謝趙姑娘抬愛，小生感激不盡?！闭参睦[只當(dāng)趙以瀾是喜歡他這個故事，雖然很激動有人欣賞，但也沒有多想。他又戀戀不舍地看了書肆里頭一眼，咬咬牙道，“趙姑娘，小生家中還有病重母親要照料，便……便先回了?！?/br>
    趙以瀾眉頭一挑，揚了揚還拿在手里的原稿：“你不賣你的話本了？”

    詹文繹黯然道：“不是我不想，只是掌柜不要?！?/br>
    趙以瀾笑道：“掌柜之上還有老板，掌柜不要就去找老板，萬一老板喜歡呢？”

    “老板？”詹文繹呆了呆，苦笑道，“我連掌柜都見不到，又何從去找老板呢？況且，只怕老板也不喜歡我這話本……”

    “不，老板很喜歡。”趙以瀾笑道。

    詹文繹驚訝又茫然地看著趙以瀾。

    趙以瀾卻沒有此刻為他解惑的意思，一轉(zhuǎn)身便走進(jìn)書肆之中。

    詹文繹的手稿還在趙以瀾手中，見她帶著手稿進(jìn)去了，連忙跟上：“趙姑娘，不用麻煩姑娘了，實在是小生寫得不好……”他還以為趙以瀾是打抱不平，要找掌柜甚至老板幫他將這話本推出去。

    原先趕走詹文繹的伙計正在整理貨架，聽到詹文繹的聲音，他眉頭一皺，轉(zhuǎn)頭便說；“我說你怎么又來了，怎么就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撕不掉了呢？……誒，趙姑娘？”

    伙計自然是認(rèn)識趙以瀾的，畢竟是大老板，哪能不認(rèn)識啊。當(dāng)初趙以瀾來收購這書肆的時候，他就在了呢，雖然之后就很少再見到她，但她的樣貌可沒有那么容易就從他腦海中淡忘。

    趙以瀾笑道：“阿遲今日在嗎？”

    伙計自然知道奚遲是比趙掌柜地位還高的管事，聽趙以瀾問起他忙道：“遲管事正在里頭跟趙掌柜對賬呢?！?/br>
    趙以瀾點點頭，指了指如今已經(jīng)目瞪口呆的詹文繹對伙計說：“你先招待他一下，我去找他們?！?/br>
    伙計立即笑瞇瞇地說：“趙姑娘，您就放心地進(jìn)去吧，小的一定招待好他！”

    等趙以瀾走進(jìn)后堂，而伙計為他端來了茶水，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詹文繹才遲疑地發(fā)問：“這位趙姑娘……跟你們老板很熟？”

    伙計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詹先生，你這可就眼拙了——趙姑娘就是我們老板。你可真是走運，我們趙姑娘人很和善，特別好說話，她既然要幫你了，你這事便徹底成了?！?/br>
    詹文繹呆呆地坐在那兒，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他終于明白趙姑娘為何說“老板很喜歡”了，原來她就是這里的老板！

    趙以瀾跑進(jìn)后堂的時候，奚遲正在看著賬本，身邊站著趙福，二人時不時交流兩句。

    “遲管事，忙呢？”趙以瀾突然出聲笑道。

    奚遲立即站起身，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驚喜：“姑娘，你回來了。”

    “嗯，剛回來。有件事想請你幫忙，結(jié)果剛來書肆就遇到咱們的伙計正在趕個書生走?！壁w以瀾笑著，瞥了趙福一眼。

    趙福當(dāng)即明白趙以瀾說的人是誰，連忙苦著臉說：“姑娘，這，這件事我也是沒辦法啊，他寫的那話本，根本賣不出去的。我早好聲好氣地跟他說過了，誰知他偏生糾纏不放，我這也是沒辦法，才讓伙計趕他出去?！?/br>
    奚遲并沒有說話，他抓的都是大事，比如賬本，至于書肆的具體運營，他都是不管的。

    趙以瀾笑道：“賣賣看唄，虧本算我的?！?/br>
    書肆都是趙以瀾一個人的，聽她這么說，趙福自然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接過書稿道：“我知道了，我這便簽下來?！?/br>
    “他娘好像病重，你多給他些銀子，若能幫襯，也不要嫌麻煩?！壁w以瀾又道。

    趙福點頭：“我曉得了。”

    順手解決了這事，趙以瀾便對奚遲道：“阿遲，你這會兒有空的話，便陪我去一個地方吧?！?/br>
    奚遲道：“好的，姑娘，我們這便去吧?！彼阗~這事，不急，況且趙以瀾很少讓他幫著做什么事，因此這會兒他就算再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幫她辦了。

    趙以瀾和奚遲一起走出后堂，詹文繹原本就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探頭打量，如今見趙以瀾出來，他立即起身，想叫趙以瀾為姑娘，又覺得還是應(yīng)該叫老板，一時間便卡在了那兒。

    趙以瀾笑道：“詹先生，你的話本我已經(jīng)交給了趙掌柜，他說很看好，一會兒便跟你談?wù)?。我還有事，便先走了。”

    詹文繹哪不知道是趙以瀾幫的忙，連忙道：“多、多謝趙姑娘！”

    趙以瀾笑著點點頭，便帶著一直沉默的奚遲走了出去。

    詹文繹呆呆地看著趙以瀾的背影，直到趙福整理好賬本出來找他，他才收回心思。這位趙姑娘不知道她隨手所為對他來說是多大的恩德，將來若他有飛黃騰達(dá)的一日，定要好好報答趙姑娘。

    趙以瀾省去前情，大致講了講她這回要去解救一對可能被高利貸sao擾的夫妻，最后說：“阿遲，一會兒要是遇到高利貸，你就站我身后，不用說什么做什么，就擺出一副很兇的表情就可以了。”

    奚遲：“……”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