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簡單的進食后,他呼呼大睡,精神和生理狀態(tài)調(diào)到最佳,整整八個小時。再醒來的時候,他拖著韋東升,和遠在國外的老者,開了一場視頻會議。 會議室里,時不時傳出爭吵聲,有時候又是一片安靜。期間,韋東升打開門,讓他手下帶的實習(xí)生送來一個心臟模型。 三個小時后,詹姆斯走出來,雙手插在口袋里,說話沉穩(wěn)有度:“通知各部門,準備手術(shù)!” 韋東升跟在他的身后,向程安安等人解釋道:“太厲害了!他提出了一種新思路,按照他的方法來進行手術(shù),成功率高達九成!學(xué)術(shù)界又攻克了一個難關(guān)?!?/br> 王芳惴惴不安:“新思路……那不是讓我爸做小白鼠嗎?” 韋東升面露難色,病人家屬的話沒有錯。如果病人家屬不同意的話,手術(shù)無法進行。他們大可以再去征集其他病人,試驗這個手術(shù)方法,可這位病人還用舊有方法的話,未必能保住性命。 他勸道:“改動并不大,只是思路煥然一新,詹姆斯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心外科醫(yī)生,這個手術(shù)……” 多年的從業(yè)經(jīng)驗,讓他說不出萬無一失的話,畢竟手術(shù)中不可預(yù)見的因素太多了。 程安安握住王芳的手,對韋東升點頭:“我們相信你們的專業(yè)能力?!?/br> 韋東升心里有一陣暖流生起,比起病人家屬在手術(shù)成功后,對他們感恩戴德,他們更想聽到的是手術(shù)前的這句話。 每一場手術(shù),他們都竭盡全力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他們付出的心血是一樣的。 在病人家屬心里,卻并不是這樣,只有成功了,他們才是醫(yī)生。一旦失敗,那就是劊子手,病人家屬恨不得生啖其rou。 病人家屬完全忽視了,在人力范圍之內(nèi),醫(yī)生做出了所有能做的努力??上У氖?,誰能與死神為敵? 這場手術(shù)整整進行了二十個小時,顯示手術(shù)中的燈終于滅了,詹姆斯從中走出,摘下口罩,笑著說:“手術(shù)成功了?!?/br> 呼啦一下圍在他身邊的程家人,喜極而泣,一個勁兒地道謝。詹姆斯禮貌地點頭,然后翩然離去。 醫(yī)院外,加長轎車內(nèi),煙霧繚繞。詹姆斯剛一打開車門,就嗆得咳嗽:“薛,你怎么了?我記得你只在遇到大事的時候,才會犯煙癮。如果有什么困難,不妨對我說說。” “你已經(jīng)幫過了?!毖︺懙皖^看到程安安發(fā)來的信息,只有四個字——手術(shù)成功,掐滅了煙頭。 詹姆斯后知后覺:“你是擔(dān)心我手術(shù)失???”他撓撓頭:“放心吧,就算失敗,也不會傷害我的名譽,手術(shù)有成功,就會有失敗,這是常識?!本瓦B他也只能努力提高成功率,無法保證百分之百。 “很明顯,我是在擔(dān)心病人?!?/br> “omg!你不是吧?”詹姆斯目瞪口呆,“我以為你請我來,只是償還那個女孩的救命之恩?!?/br> 不管手術(shù)成功與否,這份恩情都還上了,從此以后,薛銘與程安安互不相欠。現(xiàn)在看來,薛銘想要的,似乎并不是這樣? “你喜歡那個女孩?哦不,fall in love,你愛上她了!”詹姆斯努力回想程安安的模樣,“個子矮得要死,身上沒幾兩rou,胸不挺、屁股不翹,英語爛的還不如一個三歲小孩……” 詹姆斯像看外星人一樣:“薛,你腦子壞掉了吧,還是眼睛需要動手術(shù)?我可以幫你。當(dāng)初在學(xué)校的時候,queenie追求你,你都拒絕了,她可是學(xué)校公認的女神,如今在好萊塢混得風(fēng)生水起,經(jīng)營的潮牌店遍布全球。queenie都無法讓你動心,你卻喜歡上一個小丫頭片子?噢,可憐的queenie,如果她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氣得吃不下飯?!?/br> 薛銘再也無法忍受他的喋喋不休,下車,重重地關(guān)上車門,罵道:“白癡!” 詹姆斯把身體探出窗外,揮著胳膊,追問道:“薛,你該不會在車里等了20個小時吧?你也太悶sao了,關(guān)心人家就上去陪著啊?!?/br> 銀色金屬制打火機在薛銘手中開開合合,聲音清脆。上去做什么呢? 五歲的時候,他等在手術(shù)室外,等來了mama的死訊。十五歲,他送走了爸爸。 只要他等在那里,就永遠是壞的結(jié)果,他大概命里犯煞,上去只會給她帶來不詳。 作者有話要說: 詹姆斯:薛,你眼瞎! 程安安弱弱地辯解:其實,我是女主。 詹姆斯:應(yīng)該讓queenie來當(dāng)女主,她膚白貌美、前挺后翹、智商超高,你只是個豆芽菜。 薛銘忍無可忍:夠了!喜歡queenie就自己去追,別在這里煩人。 詹姆斯:表白被拒了tat queenie表示:mdzz,人生唯一的黑歷史就是追薛銘被拒,詹姆斯每次都借薛銘的名義來約,根本就是在嘲笑我,滾滾滾滾滾。 ☆、局外人 秦家,商業(yè)巨頭為秦瑞講解案例,幾乎是手把手地在教他。秦瑞卻心不在焉,聽到樓下有響動聲,他嗖地一下竄出去,趴在二樓的欄桿上向下看。 來人是郭明,見到秦瑞,郭明笑道:“少爺今天學(xué)得怎么樣?” 秦鋒花大價錢請來的商業(yè)巨頭,就站在秦瑞身后,沖郭明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沒有回答郭明的問題,秦瑞質(zhì)問道:“程安安是不是來燕京了?” 郭明不解,未免影響到秦瑞的學(xué)習(xí)進度,他早就囑咐秦家所有下人,不許告訴秦瑞,秦瑞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郭明的疑惑,秦瑞嗤了一聲:“最近家里的廚娘做飯的分量大了很多,其中固定不變的幾道菜——清炒冬瓜片、糖醋排骨、西湖牛rou羹,都是程安安愛吃的。以前她在的時候,家里常常做?!?/br> 郭明恍然大悟,小少爺觀察能力蠻強的嘛。他笑瞇瞇地說:“程小姐確實來了燕京,不過已經(jīng)走了。”心里想著,下次從外面為程家人訂餐,不讓家里的廚娘動手。 秦瑞沖進房間,把桌上的資料,一股腦地全部抱出來,雙手越過欄桿,嘩啦啦地丟了下去。紙片像雪花一樣傾灑,郭明躲避不及,被砸中了幾下。 他的發(fā)型亂了,語氣卻平穩(wěn)如初:“少爺?” “我不學(xué)了,你憑什么禁錮我的自|由?憑什么非要讓我學(xué)這些!我要回清源市?!?/br> 郭明打了個手勢,授課的那位商業(yè)巨頭悄悄離開。郭明對秦瑞招招手,淡淡地說:“帶你去個地方?!?/br> “我不去!我又不是你手里的傀儡,你讓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嗎?”秦瑞梗著脖子吼道。 郭明和他商量:“如果你隨我去,我就讓你見到程安安?!?/br> “你別騙我,我最恨人家騙我了!”秦瑞眸光微閃。 “你大可以去燕京城問問,我郭明何時食言過?” 郭明帶秦瑞去的,是一處建筑工地。機器聲轟鳴,塵土飛揚,雖然是數(shù)九寒天,他們卻暴露在冷風(fēng)之中,持續(xù)勞作。 有人搬著沉重的磚頭,吃力地向前;有人推著水泥車,身上滿是泥塊;也有人站在幾百米高的腳手架上,砌著墻…… 秦瑞心下好笑:“郭叔叔,你這是打算教育我,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只能來工地搬磚嗎?” 郭明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緊接著,帶他去了附近的一座大廈。三十三層高樓,現(xiàn)代化建設(shè),地板磚光滑可鑒,玻璃窗干凈透亮。在里面工作的人,各個穿的光鮮亮麗,步伐匆匆。 “昨天要的文件,你怎么還沒給我?” “客戶對我們提出的方案不滿意,改!” “boss,下周我再去出差,這次不拿下這個東南亞大戶,我提頭回來!” 走過這些形形□□的人,站在大廈頂層,眺望燕京城,郭明指著一處又一處產(chǎn)業(yè)道:“這是屬于秦家的,那是屬于秦家的……” 秦瑞偏著頭問:“你是想要向我炫耀秦家的權(quán)勢,讓我懂得珍惜這一切?” 郭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覺得金錢意味著什么?” 秦瑞說:“有錢可以住豪宅、開豪車,還可以得到漂亮女人?!彼柤?,“大家都這么說?!?/br> 郭明搖頭:“少爺,想明白再回答我?!?/br> 秦瑞低頭,思忖片刻,又道:“權(quán)勢、地位、身份,有錢就能換來這些。金錢代表了話語權(quán),就像爺爺那樣,說一句話,燕京都要抖三抖。他走出去,人人都敬重他?!?/br> 眼見郭明又要搖頭,秦瑞搶先說:“郭叔叔,你就別和我打啞謎了。這個問題有無數(shù)答案,我怎么知道哪個是你想要的?不管你想教育我什么,麻煩直白點。” 郭明嘆一口氣,望著西面漸漸落下的夕陽,緩緩地說:“當(dāng)擁有的金錢達到一定數(shù)量,錢對人來說,只是一串?dāng)?shù)字而已,區(qū)別只在于,后面跟了幾個零。廣廈千間,夜眠不過八尺;良田萬頃,日食不到一石??v使再是追求物欲的人,只要有錢到一定程度,錢都無法給他們更多的享受了。” 秦瑞聞言,面露喜色:“郭叔叔,你能看開最好了,千萬別再讓我學(xué)那些了,秦家還不夠有錢嗎?世間能享受的,爺爺全部享受過了?!?/br> 郭明繼續(xù)道:“金錢無法給他的主人更多享受,可在那一串?dāng)?shù)字背后,卻代表著責(zé)任。秦家目前能夠統(tǒng)計出的資產(chǎn)近千億,這還只是在明面上的,你知道這個數(shù)字,和多少人的性命綁在一起嗎?” 這番話太高深,遠遠不是秦瑞這個年紀能夠理解的。郭明換了一種更加淺顯的說法:“去年善達破產(chǎn),就在我們站的地方,跳樓的人像下餃子一樣,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大型企業(yè)破產(chǎn),波及到它背后的每個個人,所有員工都被逼得走投無路。在我們生存的這個地方,銀行是這樣的存在,晴天借傘,雨天收傘?!?/br> 這句話秦瑞明白:“銀行會評估企業(yè)的發(fā)展?fàn)顩r,如果態(tài)勢良好的話,就會借錢給企業(yè)。反之,一旦企業(yè)遇到危機,銀行會收回貸款?!?/br> “那時多家銀行共同追回善達的貸款,不僅凍結(jié)ceo的資產(chǎn),更有甚者,員工的信用卡額度直接被清零了。他們身上背負著房貸啊,一大家子的未來,看不到未來,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你剛才見的那些人,活生生的人,不管是高級白領(lǐng)也好,還是建筑工人也罷,你要看著他們?nèi)ニ绬幔俊?/br> 秦瑞咽一口唾沫,辯解道:“即便我不接手秦家,也不會破產(chǎn)吧?” “秦老手下的資產(chǎn),每一家公司背后,都站著一位巨頭,曾經(jīng)隨秦老打天下,如今又在商場為他賣命。由于秦老在中間斡旋,他們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秦氏的繼承人,只能姓秦。只有秦老的后人,他們才會心甘情愿地屈居臣下,而不是斗個你死我活。商場如戰(zhàn)場,一旦他們亂了,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話音落下,郭明不再開口。 “你讓我一個人想想?!鼻厝鹉樕l(fā)白,跌跌撞撞地走下天臺。他沒有乘坐電梯,而是走樓梯,每經(jīng)過一層,都能聽到沸騰的人聲。恰好是下班時間,當(dāng)他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身邊人流如潮。 他被他們淹沒其中,聽著那些喧囂,想著郭明的話。他們是他的責(zé)任,從大伯離世、父親扔下秦家這一大攤子去周游世界那一刻起,這些人的命運就和他息息相關(guān)。 他沒有選擇的余地,更沒有逃避的退路,只能背負著他們向前。 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這份責(zé)任太過沉重。可他不是他爸,他不會一走了之。 秦瑞撥通了郭明的電話:“郭叔叔,我知道怎么做了?!?/br> 郭明大笑:“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我?guī)湍惆才藕统贪舶惨娒??!?/br> 詹姆斯的手術(shù)非常成功,大半個月來,外公的病情漸漸好轉(zhuǎn),有一次趁大家沒注意,他還偷偷地溜出去晨練。被抓到了,也不知悔改,拍著胸脯說:“我現(xiàn)在身體好著呢!能打死一頭熊瞎子,天天讓我躺在床上,悶死我了?!?/br> 程安安設(shè)宴,答謝秦鋒,秦瑞也在席間。趁著秦鋒扯著王蕓憶苦思甜的時候,秦瑞把程安安叫了出去:“我十六歲生日,爺爺打算大辦,正式把我介紹進燕京城的圈子?!?/br> “這是好事啊。” 秦瑞邀請道:“你愿意做我的女伴嗎?在我十六歲的生日宴上。” 上次不告而別,程安安對秦瑞心存愧疚,當(dāng)然滿口答應(yīng)。兩人冰釋前嫌,程安安鬧他:“好啊你,瑞瑞,我剛發(fā)現(xiàn)你這次見面都不叫我?guī)煾噶??!?/br> “你還不是一樣?來燕京也不說找我?!?/br> “小徒弟叛變了!”程安安追著秦瑞鬧,秦瑞跑得很快,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小跑幾步就氣喘吁吁。 在郭明的魔鬼訓(xùn)練之下,雖然時間只過去幾個月,秦瑞身上的肥rou卻減了很多。原來他是個兩百斤的大胖子,胖的都看不出五官。如今他頂多算是一個身材有些壯碩的少年。 程安安知道,再過一段時間,眼前這位少年的模樣,將會更加驚艷,整個燕京城都會為他折服。想到這里,程安安加快速度,追上秦瑞,撓他的癢癢。 趁著現(xiàn)在能欺負,趕快欺負吧!等以后秦瑞成清清冷冷的仙人,就只能遠觀不能褻玩咯。 程安安原本還想設(shè)宴答謝薛銘,可薛銘忙得抽不出時間,她只好先回清源市。飛機到省城,司機來接,程安安先把夏望舒送回了學(xué)校。 知道程安安要來,丁棋等在校門外,問了外公的病情,知道大好之后,笑著和她寒暄。程安安把薛銘給的錄音筆遞給丁棋:“棋棋,你能聽懂嗎?” “是拉丁語?!倍∑遄孕乓恍?,“還難不倒我。”她逐字逐句地翻譯,原來薛銘曾對詹姆斯有過大恩,詹姆斯答應(yīng),日后會盡其所能回報薛銘。 在那段錄音里,詹姆斯還說了自己的過去。他曾經(jīng)因為一時心軟,救了一個暴君。動手術(shù)之前,對方向他承諾,會放棄暴|政,愛每一個子民。沒想到手術(shù)一好,那個暴君就向鄰國發(fā)起戰(zhàn)爭,數(shù)千萬人流離失所,死于炮火。 詹姆斯覺得,這是他所造下的孽,如果不是他救了那個人,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死于戰(zhàn)爭。因為心結(jié),他放下了手術(shù)刀。他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還會救一個人,害一個國家。 程安安唏噓:“沒想到詹姆斯還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br> 丁棋的關(guān)注點在另一部分:“哇,詹姆斯說話真霸氣?!彼7滤恼Z氣,“薛,你該知道我家里的背景,我能幫你的事情很多,你非要逼我做這臺手術(shù)嗎?如果我說,只有一個選擇呢?做了手術(shù),我就什么都不欠你了。你想清楚哦,我,詹姆斯·蘭特,古老而顯赫的蘭特家族,能為你的事業(yè)提供無窮的助力……” 那時薛銘回答:“你從未欠過我什么,是我在求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