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不許走,說清楚……” “這么熱鬧,這是要說清楚什么?”陳慕西進了農(nóng)場的院子,站在院門口,看著不遠處圍站著的一群人,微微提高了聲調(diào)問。 “啊,陳同志你來了!”何卓婭驚喜的看向陳慕西,說。 剛說完,手就被身邊的林舒雅使勁拉了一下。 “你是?”趙雯打量著陳慕西,問。 陳慕西沒理趙雯的問話,走到林舒雅身邊,拉住林舒雅的手腕,溫聲說,“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 “等等,你是誰啊?我不允許林舒雅走她就不能走?!壁w雯又說。 “哦,那你是這農(nóng)場的主任?連休息時間干什么也管?”陳慕西含笑問道。 “你……”趙雯氣道。 “大早上的,都閑的沒事干是不是,吵吵嚷嚷干什么呢?”這時,一個穿著白色背心,軍綠色褲子的中年胖男人走了過來,揮著蒲扇煩躁的說。 “主任,他……”趙雯一改剛才的神色,臉上揚起甜甜的笑,指了指陳慕西,就要告狀。 陳慕西跨前一步,走到農(nóng)場主任面前,伸出右手,笑著客氣的打招呼,“您就是農(nóng)場的領(lǐng)導(dǎo)吧,久仰久仰,我是知青辦的陳慕西。” “知青辦的!”陳慕西話音剛落,就聽到后邊的低呼聲。 “原來是知青辦的同志啊,歡迎歡迎,我姓曹,曹道?!辈艿滥樕蠐P起泛著油光的笑,和陳慕西客氣的握手,邊說。 “陳同志既然來了,去辦公室喝點茶涼快涼快吧,我屋里正好有電扇?!辈艿澜又中χf。 陳慕西扭頭看了下后邊的林舒雅,說,“你等我一會兒?!?/br> 然后就對曹道笑著說,“那我就厚顏蹭曹主任一杯茶喝了?!?/br> 曹道哈哈一笑,說,“陳同志太客氣了!” 看著陳慕西和曹道一同進了辦公室,一直沒說話的眾人都看向林舒雅還有何卓婭,趙雯先狐疑的開口道,“你們是怎么認識知青辦的人的?” “這個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何卓婭得意洋洋的說。 “林舒雅,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趙雯不搭理何卓婭,直接看向林舒雅問。 今天的林舒雅尤其漂亮,以前遮住臉的頭發(fā)攏了起來,露出她姣好的面龐,五官精致,配上身上白色的的確良裙子,別提多好看了。 這也是今天趙雯找林舒雅麻煩的原因,這樣的林舒雅讓趙雯覺得不舒服,就像是被自己踩在腳下,看不起的小人物,突然變得美好了,還是她無法企及的美,這讓趙雯嫉妒。 陳慕西出現(xiàn)后,除了剛開始那一刻的高興外,緊接著林舒雅心里滿滿都是失落,聽到趙雯的話,懶懶的回道,“沒什么關(guān)系,應(yīng)該算是熟人吧。” “我說嘛,你這種人怎么可能會和知青辦的人熟!”趙雯撇撇嘴,不以為然的說。 趙雯說完,就轉(zhuǎn)頭對自己的同伴興奮的說,“你們說,會不會是有工廠開咱們農(nóng)場招工了?所以知青辦的同志過來通知曹主任的?” “那就太好了,你們注意沒,知青辦的這個同志長的……” “這還用你說,我們都看到了!” “……” 這些女孩們嘰嘰喳喳的從招工名額有多少,又開始討論起來了陳慕西。 而本來被包圍在中間的林舒雅,也成了站在邊上,趙雯她們拋下了攻擊對象,又有了感興趣的話題,沒空理她了。 何卓婭拉了拉林舒雅,兩人回到了沒人的宿舍。 “舒雅,你和陳同志不是正處對象呢?你怎么不說他是你對象啊?要是說了,趙雯的嘴臉才可笑呢?!焙巫繈I一進宿舍,就奇怪的問。 林舒雅嘆了口氣,說,“那又怎么樣,他是他,我是我?!?/br> “你怎么了?什么事不高興?”看林舒雅不高興,本來笑著的何卓婭問。 林舒雅搖搖頭,說,“沒事,我突然覺得我和陳慕西不大合適,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br> 何卓婭一驚,差點跳起來,說,“什么叫兩個世界的人,你不是一直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的。” 林舒雅瞪了何卓婭一眼,臉有些微紅,說,“卓婭,你能不能管管你這張嘴,整天就會胡說?!?/br> “我哪胡說了!你快說說,你怎么突然這么想了,早上不還好好的?”何卓婭推推林舒雅說。 林舒雅想了想,說,“我就是覺得我占了他便宜,我不想這樣。” 第七十五章 過了二十多分鐘, 陳慕西就被曹道熱情的送出了辦公室,在眾人的注視下,陳慕西和林舒雅一同離開了農(nóng)場。 “卓婭, 你老實說,林舒雅身上的裙子是不是陳同志送的?他們倆什么關(guān)系?”趙雯站到何卓婭面前, 咄咄逼人的問。 何卓婭雙手抱胸,不以為然的說,“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趙雯重重的哼了一聲,故意提高了音量,說, “哼,也不知道有些人瞎得意什么,過不了幾天就被人甩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配嗎?!” 和林舒雅聊過后,何卓婭本來就懸著心,被趙雯一說,“唰”一下就扭過頭,雙手往腰間一叉, 豎起眉毛就道:“趙雯,你得意什么,你欺負舒雅成分不好,我可不是她, 咱們倆家庭出身一樣,你再在我耳朵邊吵吵,信不信我打你?” “你打我一指頭試試!”趙雯額不甘示弱。 這邊吵吵嚷嚷的,鬧了起來,陳慕西和林舒雅這邊卻是安安靜靜,陳慕西載著林舒雅出了農(nóng)場好大一段距離,兩人都沒說什么話,走到一棵大樹前時,坐在后邊的林舒雅突然扯了扯陳慕西的衣服,示意他停下。 陳慕西停了車子,看林舒雅下來了,奇怪的問,“怎么了?”剛出門也不該出廁所之類的事的呀。 林舒雅指了指前邊的樹蔭,說,“咱們在那歇會吧?!?/br> 陳慕西看看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說,“我不累,咱們還是早點進城吧,一會兒天就更熱了?!?/br> 林舒雅仰頭看向陳慕西,認真的說,“我想和你聊聊?!?/br> 陳慕西一愣,說,“那就去歇會吧!” 到了樹下,陳慕西把自行車停好,這才有空打量林舒雅,由衷的贊道,“這樣很適合你,以后都把頭發(fā)攏起來吧,很漂亮?!?/br> 林舒雅笑了笑,垂了下眼,才抬頭直視著陳慕西的眼睛,清亮的眸子透著真誠,聲音卻有些苦澀,說,“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出身不好,你真的要娶這樣的我嗎?你以后肯定會因為我被人笑話的。” 沒想到林舒雅要說這些,陳慕西下意識的撓了撓頭發(fā),看林舒雅表情認真,眼神里還有些失落,就搖頭笑了笑,也認真的回道,“舒雅,你不用多想這些,你有缺點,我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圣人,實在是不必太在意這些。你不要總?cè)ハ肽阕约簺]什么,該多去想想你有什么,我不覺得你比別人差,你很好的?!?/br> 林舒雅臉突然有些紅,過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笑著問,“你剛才和曹主任聊了什么?他那么高興。” 陳慕西這才松了一口氣,“哦”了一聲,說,“也沒什么,聊了些插隊的事,曹主任聽說醬油作坊,挺感興趣的,跟我打聽了幾句做醬油的工藝?!?/br> “沒問你招工的事?”林舒雅好奇的問。 陳慕西邊去推自行車,邊說,“問了一句,不過,他對醬油作坊更感興趣。” 林舒雅點點頭,輕聲說,“也對,知青招工走了他只能得到一次好處,要是醬油作坊開起來了,是長期的收入,還是他的業(yè)績。” 陳慕西看向林舒雅,問,“那你覺得,我該不該給你們曹主任說醬油的制作工藝?” 林舒雅目光動了動,才說,“制作醬油的工藝可不是誰都告訴的,曹主任會給你多少好處?” 陳慕西笑著聳聳肩,說,“誰知道呢?!?/br> “不給你好處,就不要告訴他了?!绷质嫜磐蝗徽f。 陳慕西沒說這個話題,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舒雅,等以后結(jié)婚的話,我可以和單位打申請分房,到時候應(yīng)該能分到房子。你在農(nóng)場,來回不方便,而且顧老還有我父母都是在市里,咱們的生活圈子都在市里,你是怎么打算的?以后你是繼續(xù)留在農(nóng)場,還是試著在城里找份工作?” “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你不打算和叔叔阿姨住一起?”林舒雅有些驚訝。 陳慕西無語的問,“我家還有地方住人嗎?當(dāng)然得分開住了?!?/br> “怎么沒有,我好幾個朋友家里十幾平米的地方,就擠住了一大家子人呢,你家大多了。而且你們知青辦有房子分嗎?這樣對你會不會影響不太好?”林舒雅問。 陳慕西擺擺手說,“結(jié)婚申請分房子很正常,沒事。我打聽過,房子肯定能分到,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了?!?/br> “哦,”林舒雅想了想說,“我先在農(nóng)場上班吧,要是找到合適的工作了再換,直接辭了,萬一要是沒找到新工作,連工資都沒有了?!?/br> 既然林舒雅這么說了,陳慕西就認同的點了點頭。 陳慕西和林舒雅按部就班的相處著,間或討論下關(guān)于結(jié)婚要準備的東西,時間不緊不慢的過著,而七月注定是個不平靜的月份,如同七月的天氣一樣,月初的噩耗之后,平靜了沒幾天,在七月二十八號的夜晚,在人們都在熟睡的時候,許河市的地面輕微的震動了一下。 按照陳慕西的睡眠質(zhì)量,那是一閉眼直接到天亮的人,卻在二十八號半夜的時候被煤球的叫聲還有它的狗爪強行扒拉醒了。 打開枕頭邊的手電筒,看到鬧鐘時間是三點多,陳慕西揉著眼睛,說,“煤球,大晚上你不睡覺干什么呢?” 煤球只是汪汪的叫著。 “哥,你趕緊把煤球趕出去吧,大晚上的不睡覺,叫的吵死了?!标愋”币还緡W似饋?,頂著一頭亂發(fā)說。 “煤球,別叫了,再睡一會兒天就亮了,你想出去玩再出去?!标惸轿髅呵虻念^,打著哈欠說,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自己仿佛被晃了一下。 陳慕西撫了下額頭,嘆氣道,“煤球你別叫了,叫的我頭都暈了?!?/br> “我也暈了,煤球你快別叫了。”陳小北也說。 可煤球繼續(xù)叫著,陳慕西皺眉,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煤球不大對勁。 “二哥,剛才是不是晃了一下呀,我感覺剛才床晃了?!标愰苍缇捅槐怀承蚜?,這事開口說道。 “你們幾個別睡了,趕快去院子里,剛才那是地震了一下?!边@時,陳建翎拿著電燈站在門口,對三人急聲招呼道。 “啊,地震!”陳小北一驚。 有了這個認知,兄妹三人都跳下了床,連鞋子也不顧上找,就飛快的跑出了屋子。 “地震之前一般會有小震,你們別怕,都去籃球場那的空地待著,那里附近沒有建筑?!焙谝怪?,陳建翎冷靜的聲音,對兒女們說。 然后陳建翎就去廚房找了鋁盆,大聲敲著,喊醒樓上樓下的鄰居。 陳家住的房子,樓上樓下的都不怎么隔音,不少人都睡的不是特別熟,煤球的穿透力極強的叫聲不少人都聽到了,也感覺到了輕微的晃動,剛聽過云南地震不久,不難想到這是地震,已經(jīng)有人拿著手電筒,沖下了樓,又聽到陳建翎的喊聲,下樓的人,就也加入到了叫醒人的行列中。 沒一會兒,附近的人都醒了,聚集在空地上討論著關(guān)于地震的事,到天亮之前,又有一次比上次還小的晃動,但這也足夠讓所有人相信,的的確確是發(fā)生了地震。 許河市地處平原,歷史上沒有發(fā)生過大的地震,可人們還是恐慌,當(dāng)天工廠都沒有上班,人們都聚在房子以外的空地上。 在中午的時候,才得到消息唐山發(fā)生了地震。 接下來的幾天,人們都不住在屋子里了,正好天也熱,拉個席子,往空地上一放,就睡在外邊。 在晚上的時候,街頭空地上,街坊鄰居的都露天睡在一起,因為聚的人多,大家就搖著蒲扇,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女人們閑聊家常,男人們下棋侃大山,又有小孩子跑來跑去的玩,成了每晚的街頭一景。 而接下來的時間里,通過廣播,噩耗接連傳來,傷亡人數(shù)俱日增加,喻俊橋所在的武裝部抽調(diào)了一部分人去參加救援,普通民眾開始組織捐物、捐款。 心驚rou跳的聽著廣播,陳慕西有種巨大的無力感,如果不知道事情會發(fā)生也就算了,事先知道會發(fā)生,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發(fā)生了,這種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覺,太糟糕了。 “捐這么多?你以后不過日子了?你現(xiàn)在不是處著對象快結(jié)婚了?不結(jié)了?”李主任看著陳慕西捐的一百塊錢,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