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一時間,周垚只覺得頭疼,這場合不可謂不尷尬。 但她竟然不覺得驚訝,這的確是陳瀟女士的行事風(fēng)格,不跌破眼鏡誓不罷休。 周垚飛快地看了立在門口的仇紹一眼,隨即對陳瀟道:“其實我只對客服部了解,別的部門講解起來肯定不如陳經(jīng)理?!?/br> 陳瀟側(cè)過身,也看了仇紹一眼,笑著說:“那仇總呢?” 仇紹被點名,笑著上前。 陳瀟一把就搭上仇紹的手臂,同時另一手拉著周垚:“那就兩人一起,除非你們還有比我更重要的客人要見。” 這下誰還能說不?自然陳瀟最大。 這個下午,有情人多了一道詭異的風(fēng)景,還巡回各部門。 陳瀟一行人在仇紹和周垚的陪同下,走遍了整間公司,每到一個部門了解情況時,還會態(tài)度親熱的問上兩人幾句。 周垚有些僵硬,倒是仇紹從善如流。 外人看去,只覺得陳瀟和仇紹仿佛很熟,周垚像是趕鴨子上架。 而周垚就是陳瀟女兒一事很快不脛而走。有人說,是仇紹眼光毒到,原來不是扶植照顧女朋友周垚才將人拉進(jìn)公司,原來人家周垚背景又厚又硬,這一對指不定是誰巴結(jié)誰。還有人說,來了兩個大股東將來都是一家人,沒準(zhǔn)將來公司也得改姓。 另一邊,周垚一直頭疼到下班,終于可以歇歇腳喝口水。 她不懂,為什么她媽陳瀟能像度假逛街一樣游蕩在這家公司一下午,怎么就這么閑,還一左一右領(lǐng)著她和仇紹當(dāng)兩大護(hù)法,全程都用丈母娘關(guān)愛的眼光看仇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想包個小白臉。 誰知,周垚回到部門,剛喝了半杯水,陳經(jīng)理就來到門口。 陳經(jīng)理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周經(jīng)理,位子已經(jīng)訂好了,十分鐘后大門口有車接。” 周垚一愣:“什么位子?” 陳經(jīng)理:“自然是晚上和陳總的聚餐啊?!?/br> …… 下半場是個私人聚會,陳經(jīng)理沒有跟來,三個助理也只跟到酒店里,沒有進(jìn)包間。 十一月深秋,來暖氣了,室內(nèi)干燥溫度和暖。 一頓飯,基本上是陳瀟和仇紹在聊天,周垚很少搭腔,吃飽了就撐著頭發(fā)呆。 不可否認(rèn),聽這兩人說話也是一件享受的事。 陳瀟是女中音,不尖銳,也不咄咄逼人,仇紹的嗓音更是磁性低沉,語速放慢時尤其有一種要給人洗腦的魅力。 周垚走著神,聽不進(jìn)去兩人說什么,只覺得昏昏欲睡。 直到仇紹站起身,到外面接電話。 周垚一下子清醒過來,人雖然依然半靠著椅背,目光卻對上了陳瀟。 陳瀟第一句話就是:“仇紹這孩子我挺滿意的。外形帥氣,將來生孩子肯定好看,工作能力也強(qiáng),井井有條,生活上估計也不會差,唯一的擔(dān)心就是會不會因為工作忽略了老婆孩子。” 周垚看著陳瀟兩秒,突然笑道:“你看上他了?kevin叔叔怎么辦?” 陳瀟愣了一下,抬手去打周垚:“哎呀真是,別跟我裝傻!” 周垚笑容收起來,不再說話,又開始覺得頭疼。 她媽陳瀟是個神奇的存在,饒是她們同為女人,她生自陳瀟的肚皮,她都覺得難以理解和招架。 周垚曾和陳瀟說過無數(shù)次她對婚姻的態(tài)度和看法,但陳瀟永遠(yuǎn)可以當(dāng)一次都沒有聽過似的,每次見面必然做她的工作。 陳瀟的行動線只有一條,必須順著她的思路走,順?biāo)吆蒙塘?,不順者就說到順為止。 這樣的性格,和周孝全的確是過不到一塊的。 周垚這一刻突然覺得,離婚是對他們都正確的選擇。 陳瀟笑道:“趁仇紹沒回來,mama問你幾句話,你老老實實的回答?!?/br> 周垚抬眼,挑眉。 陳瀟:“你要是一輩子都不結(jié)婚,那你還談什么戀愛呀?” 周垚又皺了下眉,靜了幾秒。 這是個很大的課題,可以寫一篇論文,論戀愛和因愛結(jié)婚的關(guān)聯(lián)性。 但她不愿長篇大論,以免被陳瀟逮住邏輯漏洞跟她沒完沒了,只能簡單粗暴的來。 周垚:“婚姻,是因為要限制配偶的□□權(quán),以及要將遺產(chǎn)留給下一代才出現(xiàn)的產(chǎn)物。我和他一來互不干涉,二來我也不喜歡小孩。” 陳瀟極其不認(rèn)同:“好,那我就先和你說說一。沒有一對相愛的男人女人能完全做到不干涉對方。假如現(xiàn)在突然沖進(jìn)來一個男人吻你,要是仇紹看見了無動于衷,那mama就鼓勵你們干脆就分,他根本不在乎你?!?/br> 隔了一秒,陳瀟又道:“二,你不喜歡小孩,可以交給mama帶,mama最喜歡小孩了?!?/br> 周垚詫異極了,甚至是震驚:“你喜歡小孩?” 陳瀟:“當(dāng)然!” 見周垚眼里流露出諷刺,陳瀟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小時候我照顧你的時候不多,可那也是沒辦法。所以我現(xiàn)在才想彌補(bǔ),真的?!?/br> 周垚緩慢陳述:“你彌補(bǔ)的方式就是要我結(jié)婚,再生個孩子給你帶,放棄現(xiàn)在的生活,做我不想做的事。” 陳瀟開始苦口婆心:“婚姻無論對女人,對社會,都是必然存在的環(huán)節(jié)。以前美國七十年代的時候,因為戰(zhàn)爭的影響,很多年輕人相信左翼思潮那套,反家庭,反婚姻,吸毒啊性解放啊墮胎啊,整天嚷嚷要追求自由人性解放,結(jié)果后來還是碰壁了,又開始反思如何回歸家庭,回歸主流價值觀。垚垚啊,你們這代人可別走老美的老路啊。” 周垚沒想到,她一點都不想深入探討的問題,陳瀟一下子就把坑挖開了,只等著她跳。 周垚覺得好笑,卻仍是耐著性子說:“美國是美國,中國是中國,經(jīng)歷的大背景大環(huán)境都沒有可比性。是做別人眼中的正常人,忍受婚姻家庭的零碎折磨,還是做別人眼中的神經(jīng)病,過著自己選擇的生活。這只是一種人生選擇。媽,我不是左翼青年,我不反婚姻,也不反家庭,我希望每個人都好,每個家庭都完整,每個人的婚姻都幸福,只是我不要而已。” 陳瀟越聽越納悶:“好,那我問你,你為什么不要婚姻?” 周垚只想嘆氣,代溝太深:“我剛說過了,我不想限制他的交友權(quán),如果有更喜歡的人出現(xiàn),他可以離開??墒墙Y(jié)了婚,這就成了出軌。還有孩子,離婚了財產(chǎn)可以分割,房子可以變賣,孩子怎么處理?難道就像你們當(dāng)年那樣處理我一樣?” 陳瀟:“只要共同利益綁定足夠牢固,婚姻就離不了。mama這回帶資過來,為的也是你的將來。再說,孩子……” 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周垚終于煩了:“總之我不希望將來和我的孩子之間,也要靠互相送名牌包維系關(guān)系?!?/br> 陳瀟一下子沒了話。 周垚抬眼,輕聲道:“媽,我和你太像了。我所有心思都在怎么過好自己的人生上,自私自利慣了,根本沒有精力去負(fù)擔(dān)一個孩子脆弱的人生。像男人一樣思考,像女人一樣生活,這是我對我后半輩子唯一的規(guī)劃。” 好半晌,陳瀟說不出話。 直到周垚喝了余下的飲料,刷開手機(jī)看了下時間,這時陳瀟才再度開口。 “是不是因為你在美國那些事?” 周垚手上一頓,將手機(jī)放下。 美國那些事她們母女之間很少聊,只是離開美國之前提過幾句,但周垚知道,陳瀟有辦法去調(diào)查,應(yīng)該知道了七七八八。 陳瀟:“其實mama也很后悔,當(dāng)年太不在乎你,才會讓你交上那些朋友??墒虑槎歼^去十年了,你不能總讓那些人影響你啊?!?/br> 陳瀟的邏輯自成一派,一旦和她交手,就會被她豐富的經(jīng)驗打敗。 周垚突然覺得,盡管她們母女血脈相融,生命傳承,卻絕對屬于不同的物種。 周垚笑了,不想再浪費唇舌:“何止影響,我還跟他們學(xué)到了一件事?!?/br> 隔了一秒,周垚拿起手機(jī),往門口走,嘴里冷冷道:“如果生活要**我,我他媽的也要**回去。” 話音落地,周垚打開包間門。 門外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是仇紹。 也不知道他是剛走到門口,還是已經(jīng)站了一會兒了。 但這些都不重要。 仇紹拉住周垚的胳膊,輕聲道:“先別走?!?/br> 換做她以前的脾氣,愛誰誰,該走走她的。 但周垚卻腳下一頓,猶豫了一秒還是點頭:“那我在外面等?!?/br> 包廂門關(guān)上。 周垚沒有走遠(yuǎn),只站在門口,背脊貼靠著門框,聽著里面人說話。 煩躁的情緒,在漂浮,聽著她媽的聲音都覺得是一種催化。 陳瀟正說道:“……垚垚這孩子啊,真是讓我傷透了腦筋。我也是出于好心,希望你們兩個將來好,仇紹啊你有時間也勸勸她。這結(jié)婚啊就得沖動,想太清楚了就結(jié)不成了?!?/br> 隔了幾秒,又傳來仇紹低沉的嗓音:“現(xiàn)在想清楚對垚垚是好事。” 陳瀟:“你怕她將來后悔了怪你?” 仇紹嗓音和緩:“我是怕她怪自己。她對家人朋友都很寬容,只是愛跟自己過不去?!?/br> 這之后陳瀟又說了什么,周垚一概沒聽見。 她只是低著頭,靠著門框,一動不動。 …… 陳瀟走時,又看了周垚幾眼,欲言又止。 周垚別開目光,一言不發(fā)。 直到陳瀟被助理接走,周垚坐進(jìn)仇紹的車?yán)?,瞪著窗外一個個向后飛去的路燈,一路沉默。 仇紹播放了幾首爵士樂,車?yán)锏臍夥丈兴憔徍汀?/br> 車子開到畫室門前,周垚下了車,跟著仇紹進(jìn)了門。 仇紹放下鑰匙,輕聲說道:“先去洗澡吧。” 可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周垚冰涼的指尖抓住。 仇紹下意識握住,皺著眉回過身:“怎么手這么涼?” 他握著她的雙手,捂著,轉(zhuǎn)而要走向吧臺,說:“給你沖一杯熱可可。” 可周垚卻一動不動。 她突然喚道:“仇紹?!?/br> 仇紹一頓,望著她。 周垚抬眼,眼神堅定,聲音沙啞:“有些話,我想今天告訴你?!?/br> 為什么要說,周垚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