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救不了她
“四殿下聰明?!苯鸺咨窕腥淮笪?,贊道,看他目露好奇,又覺得墮魔的事情早晚要公之于眾沒必要對這位藏著掖著:“確實是人間出事,”又強調(diào),“出了大事!” “哦?”昊乙長眉微挑,他本不如何好奇,金甲神這么一說倒真被勾起來興趣,道:“難不成下界又有大妖作亂?”卻心里并不十分在意。 擒住墮魔是多么驕傲的事,金甲神漫長悠久的神生因為這濃墨重彩的一筆赫然變得金光閃閃,一輩子的噱頭,此時此刻,完全可以賣個關(guān)子,于是他深深嘆氣并搖頭,學起那些個文神說道:“非也非也。” 居然不是。昊乙目光凝重些許:“下界仙族和妖族又開戰(zhàn)?真打起來了?”這就有點棘手。 世間分三界,仙妖人一界鬼一界神魔一界,神居仙妖人鬼之上,而作亂世間的魔族早已為神所滅。 雖然作亂世間的大多是妖族,但仙妖于神而言并無多大區(qū)別,不過出生,修煉之道不同罷了,仙有好仙壞仙,妖亦是分善惡。神看仙妖,就如同看性格行為迥異的一對姐妹或兄弟,只要不為禍人間給他們造成麻煩,均可容之。 這兩姐妹(兄弟)素來不和,仙看不慣妖的自私自利,妖看不慣仙的假仁假義……是以,往往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磨蹭就能擦出戰(zhàn)亂的火光。 火花分大小,能驚動天帝的自然是大火花,這般一猜測,昊乙的一顆心不由自主往下沉。 他們神族不怕仙妖起亂,只怕這亂禍害到人間界,人族鬼族要是也亂,整個三界都將不得安寧——到了那一步,倒霉的還是他們捍衛(wèi)天道維持三界運轉(zhuǎn)的神。 修補山川河流,蘊養(yǎng)人間靈氣,重塑下界繁華……這般那般,那一樣不需要耗費神力? “非也?!苯鸺咨裨僖淮雾斨粡埓置即竽樜泥u鄒。許是關(guān)子賣夠心滿意足,他咳一聲清嗓遂低聲同他解釋起來。 “魔?!”聽過原委,昊乙瞳孔瞪大,震驚的尾音拉長,他長這么大,只知道這東西厲害,還是第一次聽到魔居然還有活的! 活著的! 魔! 下界居然出現(xiàn)活生生的魔,這位軒轅氏的神君當場就驚呆了,一度懷疑自己做幻聽。 “是啊?!苯鸺咨翊笳婆闹珙^,十分能理解他此刻感受,畢竟他也是過來神不是。 “我當時接到小鳳君求救信也嚇一跳,說起來四殿下你不知道當時多危險,信上簡直和鬼畫符一樣,我差點就沒認出來那是個‘魔’字……也幸好我慧眼如炬當機立斷……魔有多恐怖我們學過神史的都知道的清楚,力量蠻橫又偏執(zhí)暴戾,若非梧桐帝君來的及時,還真不知道后果幾何?!蔽嗤┑劬腔说墼谏窠绲姆馕?。 金甲神滿臉驕傲兼敬佩,他拉住昊乙的手滔滔不絕回憶起整個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說起凰帝的威武英姿手腳都比劃起來。 這架勢再一次驚呆這一位軒轅氏的神君,武神,也可以婆婆mama這么多話?不符合設定呀。 “對了,那魔物竟然還是青丘涂山氏的神女。”臨走前,金甲神補充道,十分唏噓:“涂山氏的神女,做什么想不開,偏要走這條路?真是……” 剩下的話他未說出來。 但昊乙知道是‘自尋死路’四字,因為當今神族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魔,那怕只是和魔扯上關(guān)系也不行。 * 涂山氏的另一位神女青禾,抱著雙膝守在鎖龍臺厚重漆黑的臺階下,如一塊青石,嵌在地面,一動不動。 身后,煉獄。 身前,寂靜。 在青丘帝君到來之前,她會一步不離的守在這里,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受一點。 夜風漸涼,稀稀拉拉幾顆星子孤寂灑在頭頂。 “青禾?!庇腥俗叩矫媲皢舅?,她昂起頭見是昊乙,他嘴角如線欲言又止。 “你知道了。”她目光很快移開,鬢角碎發(fā)起起落落,幾分失意,輕聲喃喃道:“也是,這種事情,也瞞不下去?!?/br> 昊乙撩袍在臺階上坐下。 “會好起來的。”他抬起手撫著她的膝頭安慰道。 自幼相識,又一起拜師學藝多年,青禾的性子他最清楚,善良,穩(wěn)重,重感情,對別人寬容對自己則苛刻異常。 她素來堅強,少有這般沮喪脆弱的時候,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她這個模樣,脆弱,孤獨,像只受傷的小兔子,大大的眼里全是迷茫無助。 “我知道?!鼻嗪掏摽仗帲骸岸惴噶隋e,我不會為她辯解,我只是有點難過,事情本來不會這樣。” “世事無常?!彼溃骸罢l也想不到會走到這一步?!彼蜁缘盟隙ㄣ@牛角尖:“你是不是覺得當初你若能早些發(fā)現(xiàn),早些阻止她,這一切都會截然不同?” 青禾不語,其實他這個話本也不需要答案。對自己要求高本不是錯事,但苛刻到一定境界就有點庸人自擾意味,說難聽點,別人的人生關(guān)你何事?好與不好,對與不對,悔與不悔……那都是自己走出的路,合該當自己承擔。 “青禾,這不是你的錯?!彼会樢娧溃骸熬退隳惝敵跄馨l(fā)現(xiàn)你jiejie的不對勁,但她心里的刺早已種下,你拔不出來也沒人能幫她拔出來,只有她自己才能拔出來,一旦她拔不出來,那就是因?!?/br> 因,才能種出果。 青禾搖頭,淚涌出:“不是這樣,二姐很好,特別好……”哭了一陣,猛地抓住他:“大家口口聲聲喊她魔,但我想,她不是天生魔族,只是墮入了魔道,你說會不會有辦法……” “青禾!”昊乙打斷她不切實際的想法,雙手用力按住她肩膀逼她直視自己雙眼,道:“你冷靜一點理智一點,她是魔,就算現(xiàn)在還不是徹徹底底的魔,但她入了魔道那就是魔,三百萬年前魔神后卿最開始也只是一個神!你清醒一點,你根本救不了她!” “真的沒辦法了嗎?”青禾眼里的光變得灰敗,淚如雨下:“為什么會這樣……” * 另一處,相似的感慨同時響起。 “事情怎么就這樣了……” 凰帝離開后,天帝惱火的聲音在天啟殿連續(xù)不斷回蕩,全無面對金甲神和凰帝時的鎮(zhèn)定淡然。 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他一圈圈圍著寬敞明亮的屋子轉(zhuǎn)動,眉頭越皺越深,步伐起合間冕服上威風凜凜的金龍齜牙咧嘴晃動。 太一帝君打著哈欠踱步走進來之時,天帝已不耐煩到極致。 “羲和神女的金烏姑且還在休息,這個時辰又是這般匆忙,我老胳膊老腿兒的……” 太一帝君喋喋抱怨,語氣十分不美好。午夜酣眠被吵醒,地位超然的帝君大人很不滿意,這一代的天帝真比不得上一個天帝穩(wěn)重,他竟是連個囫圇覺都睡不得了!一代不如一代! 起床氣這種東西還是有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