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杯合巹之后，祁歸恒吩咐了門口的婆子進來伺候。

    祁歸恒背對著陸雪煙，站在屏風前，展開雙臂，閉著眼，由著婆子丫頭將他身上繁重的喜服褪去。

    陸雪煙則是被扶到了妝鏡前，卸去了滿頭的珠釵華飾。

    隨后她又被扶到了凈房，除了脂粉再抹上香膏，換了一身大紅薄紗褙子，墨色的長發(fā)只松松一挽。

    屋中靜得出奇，連幾個小丫頭都意識到了氣氛不對勁。

    等二人都換好了衣服，嬤嬤使了使眼色，讓幾個小丫頭一道都出去了。

    “世子爺，奴婢們在外頭候著。”嬤嬤輕輕說了一句。

    也不知道世子爺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好像不開心呢？

    祁歸恒點了點頭道“都出去吧?！?/br>
    嬤嬤都走了個干凈，祁歸恒這才發(fā)現(xiàn)，喜娘還在屋外探頭探腦的，欲言又止，卻不敢進來。

    “什么事？”祁歸恒皺了皺眉，問了喜娘。

    喜娘一怔，訕笑道“世子爺，餃子還沒吃呢?！?/br>
    祁歸恒一愣。

    他也沒成過親，哪里知道這么多步驟，以為喝了合巹酒便是洞房。

    這么一來，倒顯得他著急似的。

    祁歸恒略帶尷尬地咳了咳，招了招手。

    早就候在一旁的小丫頭，連忙低著頭將餃子端了上來，遞到了陸雪煙身前。

    陸雪煙不過一件透薄的衣衫，里頭只有小小的肚兜兒。

    這會兒她正緊張得很，卻又見個眼生的小丫頭進了屋，不由瑟縮了一下。

    這一切都落在祁歸恒的眼中，見她低著頭害怕的模樣，祁歸恒突然也覺得一絲不忍。

    餃子放了半日，早就已經(jīng)涼了。

    陸雪煙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只餃子，往自己嘴里送。

    這餃子也不知為何做得這般大，一口根本吃不進去，不得已她也只好咬開了一半。

    這一咬不要緊，陸雪煙卻是一愣，抬頭懵然道“生的？”

    邊上丫頭喜娘聽到這話，都是頓時滿面喜氣地應(yīng)道“生的生的！自然是生的！”

    陸雪煙一愣，突然明白了這其中的含義，登時臉便紅了個透，低下頭去。

    也不知照規(guī)矩來，這餃子該不該吃完……

    陸雪煙的耳中嗡嗡作響，埋頭又要將那剩下的半個生餃子往嘴里送。

    誰知面前卻是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大手，輕輕拿過了她手中的碗。

    “別吃了，”是祁歸恒的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已經(jīng)放涼的東西，還是生的，吃多了肚子疼?！?/br>
    說完，祁歸恒便把餃子遞給了丫頭，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

    小丫頭與喜娘相視一笑，這意味深長的一笑沒有被祁歸恒錯過。

    嘖，怎么又……

    罷了罷了，反正被誤會自己著急洞房，總比誤會些旁的要好。

    陸雪煙略微訝異地看了一眼祁歸恒的側(cè)臉，心中稍稍平靜了些許。

    那餃子生涼，她也的確不愿意吃。

    目光所及皆是大紅金色的屋里，又只剩下了這對新人。

    祁歸恒看著床邊坐著的陸雪煙，頭快埋得臉都看不見了。

    他也有些拘謹，轉(zhuǎn)頭看了看屋里，是太燈火通明了些。

    祁歸恒朝著屋中幾處燈走去，吹滅了一盞又一盞，一直走到了羅漢床小幾上那對龍鳳花燭之前，他愣了愣。

    屋中已然很昏暗了，這么遠留兩盞蠟燭也無妨。

    祁歸恒這么想著，便沒有吹滅它們。

    陸雪煙眼見著屋中黑暗下來，心中雖然依舊擂鼓不停，但卻沒有方才那般不知所挫。

    也許是因為黑的緣故，她倒沒那么害怕了。

    祁歸恒又走回了床前。

    陸雪煙微微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蚊子叫一般地問道“世子，我……”

    她想了想是不是這會兒該自稱妾身，可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怎么了？”祁歸恒聽陸雪煙叫他，轉(zhuǎn)頭問道。

    “要……伺候您洗漱嗎？”陸雪煙微微頷首，稍稍提了提音量。

    方才嬤嬤丫頭帶著她去凈房洗凈了脂粉，可是祁歸恒一直在外頭。

    被陸雪煙一提，祁歸恒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還沒有洗漱，看了一眼陸雪煙瑟縮的樣子，開口道“不必了，你歇一會兒吧。”

    話音一落，祁歸恒便大步朝著后頭凈房去了。

    嘩嘩的水聲響起，陸雪煙轉(zhuǎn)頭朝那方向看了一眼，又轉(zhuǎn)回來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拔步床。

    上頭盡是細軟精致的紅綢被，金線來回交織出金龍錦鳳的模樣，陸雪煙的手輕輕覆了上去。

    想起昨晚蕭潭的話，陸雪煙心中頓時一陣酸楚，差點落下眼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水聲停了，不一會兒便聽得祁歸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陸雪煙回過神來，又端端正正地坐好，埋著個頭，不敢看。

    祁歸恒走到床前，看了看陸雪煙。

    “外頭也都散得差不多了，睡吧?！?/br>
    言罷，祁歸恒就先上床去，睡到了里側(cè)。

    陸雪煙忙起身給他讓了位置，也不知是不是起得急了，突然鼻尖一癢，打了個噴嚏。

    祁歸恒一愣，回頭看她“怎么？著涼了嗎？”

    說著，他便伸手上前，拉過了陸雪煙在床上坐下。

    陸雪煙不敢掙扎，只能由著他拉著自己過去。

    “如今天冷，屋中雖然暖和，你畢竟穿的這么少……”

    祁歸恒看了一眼陸雪煙，二人都是一愣。

    祁歸恒清了清嗓子“讓你久等了……”

    并沒有緩解尷尬。

    “……睡吧。”

    祁歸恒睡到里側(cè)，陸雪煙猶豫了一下，也打開了外側(cè)自己的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

    屋中靜謐一片，陸雪煙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祁歸恒的呼吸平穩(wěn)，陸雪煙卻是有些慌亂。

    “還冷嗎？”祁歸恒輕聲開口，打破了二人間的沉默。

    “不冷了。”陸雪煙聲若蚊蚋，在黑暗中卻格外清晰。

    說完，陸雪煙便感覺祁歸恒動了動，從他自己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來，將她整個連人帶被抱到了懷里。

    陸雪煙一驚，卻不敢叫出聲來。

    已經(jīng)嫁給他了，如今有什么，都是天經(jīng)地義。

    陸雪煙閉上眼睛，緊緊咬著牙根。

    “別怕?！逼顨w恒微微暗啞的聲音在陸雪煙的頭頂響起，他的下巴抵著陸雪煙的額間，輕輕摩挲了一陣，似是在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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