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他心念一動,又有許多片段在腦海里閃現(xiàn)出來,他不由得瞇了瞇眼,又退回廚房里不再妄動了。 沈蓉把身上收拾干凈,又故意在屋里磨蹭了會兒,估摸著施既明當是走了她才走出去,沒想到才走到前廳,就見施既明硬是在館子當中坐著,見到她雙眸微微發(fā)亮:“阿笑,你終于出來了?!?/br> 她沒見到沈瑜陪著,沈瑜大概是懶得陪著他瞎轉(zhuǎn),由得他在那里枯坐,沒想到他還真有毅力等到他出來。沈蓉心里亦是郁悶,見實在躲不掉,倒不如大方認命,走過去客客氣氣地行了個禮:“施鎮(zhèn)撫史?!?/br> 施既明已經(jīng)起了身,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聽到這個稱呼手臂一僵,嘴里發(fā)苦:“阿笑,你也對我如此生分了嗎?” 沈瑜對他冷淡他并不是非常在乎,但沈蓉也是這般漠然,就讓他心頭發(fā)堵。 沈蓉道:“鎮(zhèn)撫史說笑了,咱們已經(jīng)是兩種人了,本就不該見的,何談生分呢?” 她和施既明的情況怎么說呢...兩人原是年幼時指的婚,倒也稱得上是青梅竹馬,不過施家老爺一直外放,兩邊來往不是很多,直到十來歲的時候兩人在兩邊家長的授意下熟悉起來,但是大概是緣分不夠性格不合吧,沈蓉對他并沒有沈瑜沈幕想象中那么深的情分,若說好感自然是有些的,而且倘若沈家沒有被抄家罷官,沈蓉也知道未來的夫君就是他了,她曾經(jīng)在心里也給過自己不少暗示。 可惜沈家最終還是敗了,他們施家又做出那樣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徑,不管施既明知不知道原委,兩人的婚約自然成了空談。這也是沈蓉不想見他的原因,不是想逃避什么,而是覺著沒必要再有牽連了。 沈蓉說完大方坐下了,抬手給自己倒了壺茶,撇撇嘴:“聽說鎮(zhèn)撫史為了見我等了一個早上,有什么話就說吧,說完以后就別過來了,我們家廟太小,你這尊大神不該過來的?!?/br> 施既明定定地看著她,他常聽京里的紈绔說,女人的美貌是銀子堆出來的,其實這話不全對,就如沈蓉,荊釵布裙依舊是無雙絕色,而且她掙脫了京里的重重規(guī)矩束縛,顯得更加跳脫更加靈動也更為...迷人,他看著看著不覺有些癡迷,用定力強壓住翻騰的心緒,低低道:“阿笑...” 沈蓉想了想又補了句:“我們家是開飯館的,你要說什么話最好也跟吃食有關,旁的恕我應答不來?!?/br> 施既明又是心癢又是心焦,心想的人就在眼前,偏偏抓不住摸不著,他忽然抿了抿唇,掏出三張百兩銀子的銀票來放到遞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燕綏:我不管我不管,我的清白被你壞了,你要對我負責! 沈蓉:你在此地不要動,我去摘個橘子,摘回來就對你負責。 (迷之喜歡橘子梗hhhhhhh) 第17章 沈蓉瞥了那銀票一眼,皺眉:“鎮(zhèn)撫史這是何意?” 施既明笑了笑:“你不是只讓說跟吃食有關的話嗎?正好我初來此地,府上還缺一位做菜的師傅,你愿意到我府上去暫任幾日嗎?” 他面上似有幾分回味:“我記得原來在京里的時候你就愛料理吃食,從菜肴到點心無不精致的,所以只要是你們沈家擺宴,總是賓客盈席面?!彼中α诵?,目光溫柔:“就是我,也最愛吃你做的菜,那時候我就想著你我二人成親后...” 沈蓉截斷他的話,面無表情地道:“鎮(zhèn)撫史莫要再說,人念舊是好事,但總念舊可就沒法往前看了,這錢我不會收的,更也不會給去府里給人當私廚,鎮(zhèn)撫史拿著銀子請回吧?!?/br> 施既明不接,三百兩銀子在縣城里算多了,對于他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見她對自己如此抗拒忍不住蹙了下眉,很快又舒展開來:“也罷,只是我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能為我做一道嗎?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么嗎?” 沈蓉還真不知道,一挑眉道:“醋溜白菜?” 施既明只有苦笑的份了:“我最愛你做的四喜丸子?!?/br> 沈蓉哦了聲:“一道四喜丸子用不了這么多錢?!彼麥睾托πΓ骸霸谖倚睦?,你的每一道菜都價值千金?!?/br> 沈蓉便不說話了,沈家現(xiàn)在最缺錢,既然有冤大頭上趕著送錢,也沒理由不收著不是?再說當初施家干的缺德事,別說三百兩了,就是三千兩都不夠賠的。 她起身到廚下去,帶上攀膊防止袖管滑落,調(diào)好rou餡上鍋先炸再燉了收汁,沒多久一道濃厚晶亮,色澤誘人的四喜丸子便成了,而且四個大rou丸吃完也并不覺著膩,反而鮮中帶甜,別有一絲清鮮口感,她想了想又冷笑了聲,多撒了把鹽進去。 她在廚下沒有見到燕綏,不知道他是回房休息了還是又跑到哪里了。 施既明用筷子夾起一塊聞了聞,笑嘆道:“還是這個味道,在京里吃過多少名廚做的菜找不到這樣的清鮮味道來?!彼溃骸八晕铱傉f,你做飯的時候帶了情意,所以才那么...”他臉色發(fā)綠,及時閉緊了嘴才沒讓東西吐出來,半晌才艱難道:“好吃?!?/br> 沈蓉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指,聞言皮笑rou不笑地呵呵:“情意不情意的不知道,我只帶了蓮菜和蟹拆rou?!?/br> 施既明:“...” 他見沈蓉這幅愛答不理的樣子捏著筷子的手都緊了緊,相比之下,他倒是寧可她橫眉冷對甚至恨之入骨了,至少證明她還在意他,他微微閉了閉眼,緩了會兒才啞聲道:“你離開京城這幾個月,我沒有一夜是睡好的,聽說你們在碧波縣,我特地攬了這個差事趕過來,本來上頭吩咐我先去別的地方搜查的,我為了見你一眼,特地違抗上面的吩咐趕過來,你這樣,我...” 這話倒是極深情,倘若沈蓉不知道施家當初做下的事,只怕也要動容,不過此時她只垂了眼眸,面露不耐:“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當初皇上下旨抄沒我們家,你們家想要退婚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可是你們家要退難道不能好好上門來說?你們生怕我家不交還信物,故意放出許多關于流言蜚語來造謠,以此為由想退婚?!?/br> 施既明臉色一僵,低聲歉然:“我當初在外當差,并不知道此事,我若是知道,必不會讓他們這般做的?!?/br> 沈蓉冷眼看他,終忍不住透出絲絲厭惡,似乎有話想說,想了想又覺著無趣,干脆閉嘴不言了。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不管施既明當初知道不知道此事,之后總是知道的,明知道沈家人對施家人厭惡之極,而且兩家絕不可能和解,他這個□□還上門來找就是故意惹人厭了。 施既明看在她搭在桌上那只玲瓏玉白的手掌,忍不住輕輕把手覆在她手背上:“阿笑,我想...” 沈蓉正要抽回手,就見一個管事打扮的人匆匆跑進來,面有為難地跟施既明低聲道:“少爺,表姑娘今兒早上咳個不住,方才又發(fā)起高熱來,怕是水土不服,您看您要不要回去瞧瞧?” 施既明煩悶地按了按額角:“她身子不好便去請大夫,叫我去做什么。” 他說完又忙解釋道:“她這次來是陪我母親前來的,與我...” 沈蓉只想把他早點打發(fā)走,再次截斷他的話頭,語調(diào)已經(jīng)沉了下來,顯然極為不耐:“鎮(zhèn)撫史,你如今前程正好,要是讓人看見了你跟我們這種犯官之家仍有牽連,你覺著別人會怎么說?別為著一點小事耽誤了你的仕途?!?/br> 施既明抿唇看了她一眼,深吸了口氣,一撩衣裳下擺起身道:“等我過幾日再來?!?/br> 沈蓉皺眉差點沒讓他趕緊滾,他轉(zhuǎn)身走了。 施既明沒上馬車,身后的幾個手下跟著他,他自顧自往前走了幾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面上露出一絲疲態(tài),他慢慢踱出巷口,就見年紀尚輕但是面貌不正的男人帶著幾個手下往沈家飯館處探頭探腦,他皺了皺眉,沉聲問道:“你們是何人,鬼鬼祟祟地在這里做什么?” 這人正是胡強,胡強脖子一揚正要叫囂,施既明身后的錦衣衛(wèi)將繡春刀一挑,他立刻就慫了,訕訕賠笑道:“小人胡強,想來這里...吃飯?!?/br> 施既明當然不信他的鬼話,他想到昨日打聽沈家近況的時候,似乎沈家和縣里的胡家并不對付,這人過來肯定是不懷好意,他正要把人轟走,忽然心念一轉(zhuǎn),想到沈蓉對自己的冷淡態(tài)度,垂下眼思忖片刻,又看了眼胡強:“聽說你們家在此地呆了五代有余?過幾日來我府上一趟?!?/br> 胡強茫然地點頭應了,他也沒說有什么事,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最近我不想在沈家飯館附近看到你。” 胡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不敢不應,施既明已經(jīng)直接轉(zhuǎn)身走了,他在縣里恁了間三進宅子,一進去就聽到仆婦的哭號聲,表姑娘身邊的婆子跪在他面前,用帕子遮住臉哭道:“求少爺去看看我們表姑娘吧,她從早上到現(xiàn)在咳嗽就沒停過。” 施既明道:“表姑娘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還不叫大夫過來?要你們有何用?” 婆子臉色一僵,他繞過她直接走了,婆子僵著一張臉去回話,表姑娘纖纖手指捂著嘴,不可置信地問道:“他真是這么說的?” 婆子點了點頭,表姑娘落下幾滴淚來,忽然恨恨地一捶床板:“也不知道沈蓉用了什么樣的狐媚法子,隔著千山萬水都能把表兄勾過來!” ...... 沈.狐媚子.蓉當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對她下了這樣的評語,當然她就是知道了估計也無所謂,不招人妒是丑八怪,人生的美,煩惱就是多??! 這時候不是飯點,她坐在后院的棗樹下喝著果茶邊休息邊想著擴大聲音要準備的哪些菜色,就見燕綏撩起簾子走了進來,她疑惑道:“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燕綏道:“去后院透了會兒氣?!?/br> 沈蓉搖頭道:“真沒見過哪個受傷生病的人像你一樣活蹦亂跳的?!?/br> 燕綏揚了揚眉梢,半笑不笑地道:“我是怕我在前頭,耽誤了你和舊情人會面。” 沈蓉見他這笑臉就郁悶,指關節(jié)按著額頭道:“你要笑就好好笑,這么怪聲怪氣地笑給誰看?” 燕綏從善如流地改成了皮笑rou不笑,并補一句:“自然沒有你舊情人笑的好看了。” 沈蓉:“...” 其實單論相貌,施既明雖也是出類拔萃,但是遠不及燕綏這般驚艷,如瑤臺桂樹...她想了會兒強行把思緒拉回來:“你胡說什么呢?我跟他沒有關系!” 燕綏唇角一挑:“難道他原來不是你的未婚夫?” 沈蓉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我和他...”她說到一半又覺著不對:“我跟你解釋什么啊,跟你又沒關系!你怎么那么愛cao閑心!” 燕綏神情幽幽:“早上還和我在暗室幽會,一轉(zhuǎn)眼就冒了個未婚夫出來,現(xiàn)在就說我和你沒關系了,幸好你不是個男人,不然肯定是個三妻四妾負心薄幸的?!?/br> 明明不是那回事,怎么被他一說就那么詭異呢!沈蓉咽下心頭的一口老血,看著他幽幽的神情,無語道:“大錘,你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笨梢哉f是戲精本精了。 她說完又忍著頭疼補了句;“我跟你也沒有關系!” 燕綏反應迅速道:“是像你和你未婚夫一樣這種沒有關系法嗎?” 沈蓉:“...” 她險些給繞進去:“你,你回去養(yǎng)病?!?/br> 燕綏終于不再逗她,狀若不經(jīng)意地問了句:“他過來都做什么了?” 沈蓉倒也沒瞞著,倒了壺茶隨意道:“吃了盤四喜丸子就走了?!毖嘟椧戳艘创浇牵骸澳阕龅??” 沈蓉道:“難不成還是你做的?”她見燕綏臉色有些不對,問了句:“燒退了嗎?” 燕綏搖搖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上抬,好看的眼眸直視著她:“你探探我的額頭不就知道燒沒燒嗎?” 沈蓉無語道:“你自己不會探嗎?”他伸出手掌:“我的手心也是燙的,摸不出來?!?/br> 他說完湊過來把額頭亮給她,沈蓉勉為其難地伸手探了探,自語道:“好像還是有點燙?!?/br> 柔滑溫軟的纖手搭在額上分外舒服,連身上的熱燙都驅(qū)散不少,燕綏享受地閉了閉眼,就聽外間飯?zhí)糜腥薱ao.著蜀地的口音大聲道:“有人沒?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腦補一下如果阿笑有三妻四妾,那么錘錘是賢妻呢還是美妾呢_(:3」∠)_ 第18章 沈蓉聽到有生意上門,忙收回手叮囑燕綏好好歇著才準備去前面做飯,前廳里站著兩個身形中等的青年男子,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撞了一下,另一個自知失言,忙從鄉(xiāng)音改成了官話,兩人挑了張不起眼的桌子坐下,隨意點了幾道菜。 這兩人穿著相貌均是尋常,沈蓉也沒多看就進到廚房做菜去了,當中一個穿藍布衫子先左右看了看,聲音不著痕跡地放低:“你確定盯緊施既明就能找著咱們王爺?” 另一個穿青色長衣的皺眉嘆了聲:“我當然不敢確定,不過又有什么法子呢?咱們的兄弟死傷大半,只剩下幾十人,如今官道被堵,蜀地那邊也沒法子派人來,根本施展不開,這起子錦衣衛(wèi)過來必是為了王爺?shù)氖拢蹅円仓荒芙柚麄儊碚彝鯛?,不過動作一定要快,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一定要趕在他們前頭!” 他頓了下又道:“從今天起,咱們就把他盯死了?!?/br> 藍布衫子重重點頭,環(huán)視沈家飯館一圈:“也不知道施既明到這家小飯館來坐了這么久是為了什么?” 青色長衣道:“先留心瞧著吧?!?/br> 藍布衫子嘆了又嘆,面色發(fā)緊:“也不知道王爺究竟如何了?若是無事,為何還不來聯(lián)絡咱們,難道真的...” 青色長衣臉一沉:“休得胡言!”這話題太過沉重,兩人都不敢深想,他說完又寬慰道:“王爺說不準是受了傷,行走不便,所以找了個隱秘地方療傷?!?/br> 藍布衫子低聲道:“就算咱們找著了王爺,官道還是封著,朝廷的鷹犬還是在此地搜查,咱們該如何回去?” 他說完又淡淡道:“王爺失蹤之前已經(jīng)布置好了調(diào)虎離山的計策,咱們現(xiàn)在只用先找著王爺跟他回蜀地。” 兩人談論此話題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他們家王爺此時就在后院,一臉蠢萌地研究著一塊搓衣板。 藍布衫子便不再說話了,四下打量了一遭,見飯館角落處有個通向后院的小門,他正想裝作找解手的地方往后院走,沒想到簾子才撩起來一半,沈幕就端著才炒好的幾盤菜走出來:“客官,那是我們家中后院,你們有何事?” 藍布衫子掩飾般的笑了笑:“我想找解手的地方,還以為在這里?!?/br> 沈幕把簾子放下,笑了笑道:“出門左拐就是了?!?/br> 青色長衣和藍布衫子吃完飯就起了身,又往那后院瞧了眼,決定找個機會走進去再探。 沈蓉炒完菜店里又清閑下來,她伸了個懶腰準備再歇一會,就見燕綏沒有回去歇著,反而皺著眉對木盆搓衣板和一盒子皂角皺眉苦思,她對燕綏的陽奉陰違已經(jīng)徹底沒脾氣了,嘆口氣道:“做什么呢?” 燕綏把身上的衣裳亮給她看:“這衣裳都穿了好幾天了。” 他原本的衣裳被大蟲扯破了,沈蓉去屋里翻了翻,翻出一件沈幕的舊衣給他:“先穿這個湊合湊合,把換下來的舊衣裳給我吧?!?/br> 燕綏眼睛一亮:“你要幫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