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但是人越長大,對自己的生日就會越發(fā)不在乎,他早就不像小時候那樣,會期待自己生日時每個在乎的親人都團聚在他的身體,和他一起唱生日快樂歌了。 而到現(xiàn)在,郁裴只覺得他能在生日那天收到郁卿顧崢的祝福,還有一句來自洛長洲的“生日快樂”就已經(jīng)很心滿意足了,也不會再去奢求其他的什么。 “我……我還沒有想過?!庇襞崛鐚嵳f出自己的心里的話,他垂下眼睫,盯著自己搭在膝上的手指道,“大家在一起隨便吃頓飯就可以了吧。” “哇,這也太簡單了吧?這可是你十八歲的生日啊?!鳖檷槹胃呗曇魡柕溃约寒?dāng)初過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包下了整個酒店,請了不知多少同學(xué)和朋友來參加他的生日,要不是郁裴那會在醫(yī)院里待著,他都恨不得直接給郁裴買張機票來過自己的生日。 “不會很簡單啊?!庇襞釁s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么不好,他笑了笑,看著洛長洲和顧崢說,“有你們來過我的生日,我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br> “就我和長洲???”顧崢指指洛長洲又指指自己,“這才兩個人啊。” “還有我哥哥和莊叔他們呢?!庇襞嵴f,“人不少了?!?/br> 顧崢還是很糾結(jié),說:“那班上的同學(xué)呢?你有沒有其他想邀請的?”顧崢覺得十八歲的生日,就該過得熱熱鬧鬧的,雖然郁裴和班上的同學(xué)以前關(guān)系不是很好,但是過生日的話如果能邀請到很多人,熱鬧一些的話會更好吧? 然而郁裴卻搖搖頭,說道:“沒有了?!?/br> 他和班上的同學(xué)之間的關(guān)系遠遠沒有達到過生日會邀請對方來自己家里的程度,他也不像顧崢那樣外向開放,太多的人出現(xiàn)在他生日上的話,他可能會沒有那么自在,甚至?xí)X得拘謹。 “那——” 顧崢還想說些,洛長洲卻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對郁裴說:“那去我家過生日怎么樣?” “???”顧崢和郁裴聞言都朝洛長洲看去。 洛長洲抬手摸了摸郁裴的頭發(fā),輕聲道:“我是說,去糖楓山莊過,最近楓葉開始紅了,我們可以在露天溫泉場那里玩?!?/br> “對??!長洲家里是開溫泉山莊的??!”顧崢握拳錘了一下方向盤,嚇得郁裴趕緊對他說好好開車,“阿裴,你不是說想和郁大哥一起再吃烤rou的嗎?我們?nèi)ヂ彘L洲家里的話不僅能吃烤rou,還能泡溫泉呢!” 洛長洲不提顧崢都差點忘了這茬,他看自己在南城認識的好多朋友都在朋友圈里發(fā)他們?nèi)ヌ菞魃角f玩的照片,那里不管是夜景還是日景都非常漂亮,連他見了都想去玩玩看,更何況糖楓溫泉山莊還是洛長洲家里開的呢,去那里玩一定能享受到內(nèi)部更多的福利吧? “怎么樣?”洛長洲問郁裴,他把唇貼近郁裴,在他耳畔低聲說話,像是在蠱惑他似的,“去我家過吧,我一定幫阿裴準備一個終身難忘的生日的?!?/br> 郁裴聽著洛長洲這話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他還沒回答,洛長洲就抱著他往懷里摟了摟,在他耳邊又問了一遍:“嗯?” 郁裴被他低沉喑啞的聲線迷得迷迷怔怔的,不假思索就回答道:“好?!?/br> 洛長洲笑了笑,低頭在他耳垂上親了一下。 顧崢一個人坐在前座,看到他兩的動作后把后視鏡往旁邊扳了扳,覺得自己中午飯還沒吃就已經(jīng)被狗糧喂飽了。 而這段時間里洛長洲常常來郁家,頻率幾乎比常年待辦公室不回家的郁卿還要高,導(dǎo)致郁家?guī)缀跛械姆苽蚨贾浪麄兗业男∩贍斢辛藗€藍眼睛的混血男朋友,作為大家長的郁卿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不用等郁裴去找廚師,廚師做飯時都下意識的多做了一個人的份。 顧崢吃飯時,看著洛長洲一手包攬了為郁裴盛飯,為郁裴打湯,為郁裴夾菜等多項活動,甚至因為郁卿今天中午沒回來,郁裴不是很害羞,竟然由著洛長洲給他喂了飯! 顧崢低頭看了看自己只有白米飯的碗,又看看郁裴被菜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娘?,越發(fā)覺得他也需要盡快找個新的女朋友了。 結(jié)果顧崢忙著思考自己新女朋友的事,下午上課時也沒睡覺,支著下巴神游西天,直到郁裴小聲喊他時才回過神來。 “怎么了?”顧崢問他。 郁裴微微側(cè)著身體,看了他一眼,又朝講臺看去,對他說:“田覓老師點了你的名。” 顧崢先是一愣,順著郁裴的眼神看向講臺,對上田覓的笑臉后馬上站了起來:“田老師……” “顧崢同學(xué)在想什么?”田覓眼睛笑得彎彎的,她看上去沒有生氣,也沒提顧崢還是沒交作業(yè)的事,只是道,“是在想課本上的內(nèi)容嗎?那就請顧崢同學(xué)來翻譯一下這篇完型填空吧?!?/br> 顧崢低頭,看著自己手里全是英文的英語試卷,登時兩眼一抹黑。 第59章 無法原諒她。 顧崢的英語底子之差,恐怕一個普通初中生都比他好, 他翻譯完完形填空的第一句話之后, 后面的句子就再也看不懂了, 不是這個單詞看不懂, 就是那個語法不會。 但是田覓卻沒讓他坐下,每到他停頓時就提醒他那個單詞的意思, 順便解釋這句話的語法, 再教同學(xué)們怎么做這種類型的填空。 就這樣磕磕絆絆的,顧崢居然還真的就把這篇完型填空翻譯完了,還學(xué)到了幾個知識點, 田覓這才讓他坐下, 順便笑著表揚了他一句, 說他上課回答問題時聲音很大, 這很棒。 顧崢坐下后,心臟還在怦怦地鼓跳,不知道是因為被老師叫起回答問題時太過緊張,還是因為被田覓表揚了有些激動。 自從顧崢開始朝二世祖的方向發(fā)展后, 他就再也沒有得到過老師的表揚了,他也不是沒有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過, 只是那些老師大多都沒有耐心像田覓這樣仔細地教他回答, 通常都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不過即使田覓看上去這樣溫柔, 顧崢還是沒放下他對田覓的恐懼, 他剛坐下松了口氣, 沒過多久田覓又把他叫了起來回答問題。 “顧崢同學(xué), 麻煩你解釋一下這個固定搭配搭配的意思。”田覓敲敲黑板,指著她剛剛寫下的“l(fā)ose one's heart”問顧崢。 顧崢聞言身形又是猛地一晃,他咽了咽口水,尷尬道:“田老師,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可以猜猜看啊,大家在做閱讀理解的時候看到這些不熟悉的固定搭配也可以猜猜看,把單詞們拆開理解——”田覓挑挑眉梢,顧崢看著她這動作,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還沒想起來又聽田覓繼續(xù)道,“l(fā)ose是什么意思你總該知道吧?還有heart也應(yīng)該能懂吧?兩個結(jié)合在一起呢?” 這兩個單詞顧崢還是知道的,他想了一會,試探性地問田覓:“喪心病狂?” 正準備小心提醒顧崢答案的郁裴:“……” 顧崢話音一落,全班都瘋狂地笑了起來,就連洛長洲都忍不住用拳抵著唇角笑了一下。 偏偏顧崢還一臉茫然,疑惑地問他們倆:“我說錯了嗎?” 田覓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看著他,余光瞥見郁裴,就把他叫了起來:“顧崢同學(xué)不知道,那就請顧崢同學(xué)的好朋友郁裴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吧?!?/br> 英語是郁裴的長項,他起來說了個漂亮的答案:“這個固定搭配的意思是‘愛上某人’,一般與介詞to連用。” “非常好,坐下吧?!碧镆挶頁P了郁裴一句,擺擺手讓他和顧崢都坐下。 顧崢這才知道自己的翻譯和正確答案離得有多遠。 這次他坐下后也膽戰(zhàn)心驚的,不敢再走神,跟著田覓的課認真做筆記,時刻準備著再次被田覓叫起來回答問題的準備。 不過這次直到下課,田覓也沒再叫他起來回答問題。 顧崢喪著臉,和郁裴還有洛長洲訴苦:“田覓老師真的太恐怖了?!?/br> “我覺得田覓老師挺溫柔的啊?!庇襞岵毁澩檷樀脑?,田覓之前叫他起來念課文的那節(jié)課,幫助他重拾了對英語的熱愛呢,“而且她也沒罵你呀?!?/br> “是沒罵我?!鳖檷樢膊坏貌怀姓J,這節(jié)課下來他還學(xué)到了不少知識呢,可他還是覺得田覓老師很恐怖,最后說,“我以后再也不敢不交英語作業(yè)了?!?/br> 但這件事并沒有到此為止,顧崢這天放學(xué)后回到郁家時,發(fā)現(xiàn)郁卿也回來了,大家坐在一起正歡快地吃著郁家大廚準備的晚餐,結(jié)果郁卿忽然間開口問起了顧崢最近的學(xué)習(xí)情況。 顧崢頓時警惕起來,以為郁卿是在給他爸打探消息呢,馬上裝出一副好學(xué)生的模樣,認真道:“很好呢,比以前好多了。” “真的嗎?”郁卿卻不怎么信,他聞言挑了挑眉梢,深潭似的黑瞳朝顧崢望來,眼神淡淡,卻很有威懾力,顧崢對上他的視線,終于想起田老師下午看他時的表情像誰了,就是像郁卿??! 結(jié)果顧崢剛剛想起田覓,郁卿就在那邊問道:“沒有不交作業(yè)嗎?” 顧崢小心翼翼道:“沒有沒有,我很乖的,作業(yè)都有寫。” “那就好。”郁卿不再看他,語氣輕飄飄的,“要好好學(xué)習(xí)啊?!?/br> 顧崢連連點頭,吃完晚飯上樓后馬上就去找郁裴借了英語作業(yè),嘴里還不斷喃喃著:“田覓老師真的恐怖,英語老師們都這么兇的嗎?” 郁裴聽著他的話差點沒笑死,洗過澡后躺在床上正準備給洛長洲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給洛長洲,結(jié)果他才拿起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就打了進來。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這串沒有備注的號碼,地址顯示的是南城,想著或許是同學(xué)之類的什么人,頓了一會就按下了接聽鍵,緩緩道:“……喂?請問是——” “阿裴,是我啊?!彪娫捘嵌藗鱽硪粋€有些熟悉的聲音,但郁裴想了一會,也沒記起這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直到他自報家門,郁裴才恍然想起他。 “二叔?你怎么會忽然給我打電話呢?”郁裴驚訝地喊了他一聲。 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寧靜蘭的弟弟,寧均煒,郁裴的二叔。但郁裴和他并不怎么熟悉,不僅是他,郁裴對寧家的人都是這樣熟悉又陌生的。 寧靜蘭不喜歡他,自然也不會讓他和她家里的人有過多的接觸,郁裴對于他們的記憶,只有每年過年時回寧家老宅時的一頓團圓飯而已。 而在寧靜蘭刻意之下,久而久之,不管是寧家還是郁家,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郁家優(yōu)秀的長子郁卿身上,對于郁裴這個郁家的小兒子的來說,他們的評價大多都是“一個很乖很安靜的孩子”罷了。 后來郁家出世,郁裴住院了,他記得這個二叔也沒來看過自己,所以這么晚了他會給自己打電話,郁裴十分驚訝。 “沒什么,就是二叔好久沒見過你了,所以給你打個電話。對了,聽說前段時間你和你哥哥還出車禍了,沒什么事吧?”寧二叔笑了一下,本該慈祥溫柔的聲音,在郁裴聽來卻有著其他說不出的感覺。 “噢……”郁裴輕輕應(yīng)了一聲,握著電話走到露臺上坐下,手指輕輕撥著塔依毛西亞的葉子,“我最近很好,車禍的話也不嚴重,我和哥哥都沒受什么傷,謝謝二叔關(guān)心?!?/br> 話雖然是這樣說著,但郁裴卻忍不住在心里想:這車禍都過去多長時間了,他都開始會學(xué)校上課了,二叔這才給他打電話,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和他說吧? 不過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寧二叔和郁裴寒暄了沒幾句話,就開始談?wù)撈渌氖铝?,不過寧二叔和他提的人,居然是郁卿。 寧二叔告訴他:“阿裴啊,聽說你哥哥最近談戀愛了,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 哥哥談戀愛了? 郁裴聽到這個消息時就愣了一下,因為郁卿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這件事,平時的言行舉止也瞧不出他戀愛了,不過平時他都在上課,郁卿也不怎么在家,他不說的話郁裴沒發(fā)現(xiàn)是很正常的。 于是郁裴就如實回答道:“不知道,哥哥沒和我提過。” 寧二叔馬上驚訝道:“你哥哥這都不和你說一下???” 郁裴很不喜歡寧二叔這樣有點像是在挑撥他和郁卿關(guān)系的語氣,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在寧靜蘭的影響下,又或許是寧靜蘭和寧家人說了什么,大部分寧家人都覺得他會和郁卿爭奪郁家的家產(chǎn),即使郁裴很努力地將自己的存在透明化,也沒能改變寧家人的這種看法。 他對寧二叔說:“哥哥談戀愛是他的事啊,這是他的隱私,畢竟只是男女朋友,又不是結(jié)婚了,哥哥不和我說也沒什么。” 寧二叔可能聽出了他語氣里的慍怒,笑了笑說:“好好好,我們不說這個了,對了阿裴,你mama去醫(yī)院也有一段時間了,醫(yī)生最近打電話過來過,說她病情好了很多,如果有家人陪伴的話她會好得更快一些,你有沒有去醫(yī)院看過她呢?” 郁裴握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 “阿裴?”寧二叔以為他把電話掛了,又問了一句。 “二叔,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課,就先掛了?!庇襞峤┯驳卣f完這句話,不等寧二叔再說話就把電話掛了。 他坐在椅子沉默了一會,忽然揚手將手機狠狠地砸向地面,但地面上鋪著厚重的地毯,手機在上面發(fā)出來的沉悶的一聲,滾了幾圈就停了下來。 郁裴趴在桌子上,頭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寧二叔問他那句話的時候,他也很想問寧二叔,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去看郁母。 可能對于他們來說,不管寧靜蘭做了什么,她是他的母親,母子之間哪會有隔夜仇呢?養(yǎng)恩生恩并重,郁母生了他,又把他養(yǎng)這么大,不管她做了什么,郁裴都該包容她。 更何況,他們會說,寧靜蘭只是因為生病了才這樣啊,她不是故意的。 這些郁裴都知道,他怎么會不知道寧靜蘭是因為生病了才不愛他,可他也包容她了啊,他包容她整整十七年,從小到大一直都在順著她的意思活。 可是寧靜蘭的病好不了了,他也不能再包容她了。 更加無法做到原諒她。 第60章 落在生命里的雪。 郁裴懷抱著雙臂, 安靜地趴在桌子上。 人們都說一個人瀕臨死亡時, 他這一生的所有記憶都會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而他有兩次瀕死經(jīng)歷。 他曾兩次回顧過自己短暫的一生。 有這樣經(jīng)歷的人可不多, 郁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走運, 竟然能夠經(jīng)歷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