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這題要這樣做……”洛長洲深吸一口氣,面色無異地教郁裴做物理題。 然而以前郁裴用水瓶喝水的時候洛長洲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現(xiàn)在他換了容量小的茶杯開始喝茶,幾乎每節(jié)課都要蹭著洛長洲出去接新的開水,一早上下來洛長洲都要被他蹭出邪火了,苦茶也壓不下去,因此到了下午郁裴還想出去接熱水時,洛長洲馬上攔住他,搶過杯子說:“你坐里面不方便出來,以后都還是我去接水吧?!?/br> 郁裴聞言更加感動了,心里的激動不知從何說起,只覺得自己整個高中生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洛長洲對他這樣好,而這樣一個好看溫柔的人,現(xiàn)在不僅是他的同桌,還成了他的好朋友,不厭其煩地教他學習,郁裴還在想要怎么報答洛長洲呢,就聽到洛長洲對他說:“你周末和我說青木汽水很好喝?” “是啊。”郁裴回答道,“那汽水有雪松的香氣,很好聞?!?/br> 洛長洲聞言轉過頭來對他笑了一下,藍色的眼珠在明亮的光線中很深邃:“那我放學請你喝好不好?” 這相當于變相地說一起回家,郁裴當然不會錯過這樣能和洛長洲一起回家的機會,可是他馬上又想到張庚每天都會在停車場等他放學…… 洛長洲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下一刻又接著說:“我記得你是有爸爸來接你放學的是嗎?” 張庚確實是和洛長洲打過招呼,但洛長洲并不知道張庚不是郁裴的父親,郁裴平時在班上十分低調,高中的學生大家都穿校服,不是刻意去打聽的話誰會知道誰家里有錢?更不會想到郁裴有專車接送他上下學的司機。 郁裴聽到洛長洲這么說也只是解釋道:“張叔他不是我爸爸,嗯……是我叔叔?!?/br> “那你可以讓你叔叔去開車去那個紅綠燈路口等你,我騎自行車一樣可以把你送過去。”洛長洲說,“這樣我們就能一起去買汽水了?!?/br> 郁裴也覺得洛長洲這個法子簡直完美。 南華高中不允許學生騎電瓶車上學,只能家長開車接送或者是學生自己騎自行車搭公交上學,因此每次放學時校門口總是會擠很多人,他和張庚要被擠很久才能出去,如果洛長洲騎自行車帶他的話他們還能走得快一些,因此郁裴馬上就答應了,在課間發(fā)了條信息給張庚,說他放學要和同學一起去買汽水喝。 張庚是從郁裴高一時才接替以前的老司機負責接送郁裴上下學的,可是這兩年多以來,這還是郁裴第一次和他說要和同學一起放學。 郁裴的病郁家?guī)缀鯖]有人不知道,看到他能有個好朋友都是積極樂見的,很快就給郁裴回復了“好”。 郁裴搞定張庚后笑著給洛長洲遞了個眼色,表示事情已經成了,洛長洲看到他笑得彎彎的眼睛,唇角也不自覺地往上勾了勾。 于是兩人都開始期待能夠快點放學。 而郁裴坐在洛長洲自行車后座離開校園時還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他伸手稍稍扶著洛長洲的腰,手底下觸碰的肌rou緊實柔韌,沒有絲毫贅rou,和他瘦下來之后軟綿綿的腰肢手感完全不一樣。 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不少像他們這樣兩男兩女同騎的人,不過這樣才是正常的,畢竟南華高中不允許男女早戀,異性同騎一輛單車的話肯定是要被教導主任抓走的。 “就是這里吧?” 單車緩緩停下,洛長洲的聲音將郁裴的神智拉回,他抬頭一看,遇糖粉奶茶店紅色的招牌就在右手邊不遠處,里面有許多和他們一樣穿著紅色校服的南華高中生。 郁裴點點頭,從自行車上下來:“對,就是這里?!?/br> “走吧。”洛長洲對他說,末了還再次重復道,“我請你喝?!?/br> “嗯?!庇襞釠]有搶著付錢,在他看來這次洛長洲請他喝了,下次他才有機會請洛長洲喝,這是多好的相處機會啊。 然而他們剛剛走進遇糖,就看到了一個郁裴并不怎么想見的人——齊雯薔。 她挽著她現(xiàn)在的男朋友胳膊就排在他們面前,有說有笑的,十分惹眼,郁裴看見她就渾身不舒服,還好洛長洲長得高,他站在洛長洲后面不怎么容易被看到,而洛長洲說不定連班上的同學都還沒認全呢,就算認全了,他也不見得就會和齊雯薔打招呼。 郁裴本著雙方互不打擾的態(tài)度,只看了齊雯薔一眼就準備趕緊躲起,誰知道齊雯薔卻在這時回頭了,還恰好撞上郁裴的視線。郁裴以為她要和他們打招呼了,然而齊雯薔看了看他,又抬眸看了眼洛長洲,隨后就像沒看到他們兩個人似的又把頭轉了回去,但和那個男生動作言語收斂了許多。 “給你?!甭彘L洲這時已經買好了青木汽水,遞了一杯到郁裴面前。 第17章 這樣小氣他以后怎么找對象? 郁裴道謝道:“謝謝你啊,長洲?!?/br> “這汽水確實好喝。”洛長洲喝了一口汽水,看著郁裴笑了笑說,“走吧,我送你去路口那?!?/br> 郁裴應道:“嗯嗯。” 等到郁裴的身影隨著黑色轎車一起消失之后,洛長洲才騎上自行車離開,那杯青木汽水等他回到家時,里面的冰塊都已經融化了。 常溫的汽水味道是沒有之前好的,因為不再冰涼爽口,所以汽水的甜味會變得十分明顯。 洛長洲不喜歡吃甜,如果說之前的汽水他覺得還不錯,現(xiàn)在變成常溫了的青木汽水他就不怎么想喝了——但也舍不得扔掉,像對待之前其他無關緊要的人送給他的汽水那樣對待它。 因為郁裴,這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汽水似乎也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 洛長洲一時無法確定到底要不要喝完它,就把汽水放到了茶幾上,然后拿著水管去外面給洛父種下的梨樹澆水去了。他現(xiàn)在對待這些梨樹比對待他的蘭花還要上心,巴不得這些樹種下后今年就能開花,明年就馬上結果。 等洛長洲將全部梨樹都照看過一遍之后,回來卻發(fā)現(xiàn)洛父坐在沙發(fā)上玩著手機斗地主,手中正拿著他買回來的青木汽水喝。 “爸?!”洛長洲聲音一下子就變了,把洛父嚇了一跳,“你怎么在喝我的汽水?” “嗯?”洛父被洛長洲這么一喊差點嗆住,他也很驚訝,“這是你的汽水?” 洛長洲走上前一把將汽水從洛父手里奪了回來,反問道:“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 “你從來都不喝這種東西的啊,我還以為是你媽買的。”洛父也很無奈,他看這么一瓶綠綠的汽水放在茶幾上,還以為是洛母喝剩的呢,馬上就不客氣拿來喝了,誰知道居然是兒子的,他見洛長洲皺著眉,盯著汽水一言不發(fā),擺明了是在嫌棄他的模樣,挑挑眉開口道,“再說了,是你的又怎么了,爸喝點你的飲料怎么了?你零花錢還是我給的呢?!?/br> 洛長洲沒說話,深藍色的眼睛像塊冰,冷冷地看著洛父。 洛父只得摸摸鼻子,小聲嘀咕:“好吧,是你mama給的……” 正在廚房切水果的洛母聽到這兩父子的動靜,端著水果盤出來了:“多大的人了,還和兒子搶吃的?!彼貏e寵洛長洲,肯定是要幫著洛長洲罵洛父的。 洛父被老婆罵了,更不服氣:“他以前沒這么小氣的,都是你給慣的,這樣小氣他以后怎么找對象?” “長洲還小呢。”洛母繼續(xù)幫著洛長洲說話。 洛長洲聞言眉梢一挑,丟下一句“我寫作業(yè)去了”就上了樓。 當然那杯汽水洛長洲最后也沒有喝,因為汽水都快被洛父喝光了,他搶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點點了,洛長洲再怎么無奈,也不可能掐著洛父的脖子讓他把汽水吐出來。 這天晚上,洛長洲照例早早地洗了澡,想要早點上床和郁裴聊天,向他控訴自己的父親把他的青木汽水喝完了的事,這種類似“告狀”的感覺洛長洲還是第一次有,但是他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告狀其實是一種示弱,就是向一個會關心自己的人訴說心里的委屈,讓他安慰你,這是一個很甜蜜的過程。 只不過當洛長洲從浴室出來拿起手機的時候,卻看到郁裴早早就給他發(fā)了晚安短信,說他已經睡了。 這不正常。 郁裴的作息時間一向很規(guī)律,今天他睡得過早了。 洛長洲的第一反應就是郁裴是不是生病了——畢竟他的身體一看就不是特別健康。 想了想,洛長洲還是給郁裴回復了一條短信過去:[你今天睡得有點早,身體不舒服嗎?晚安。] 當然,這條消息發(fā)送過去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因為心里掛念著郁裴,洛長洲第二天去學校的時間變得更早了,他右手捏著一個小小的熱水袋,揣在兜里看著校園里來來往往的學生。 南方初春的氣溫是最捉摸不透的,正午時如夏至般熾熱,可是早上呵氣就能吐出一口白霧,所以大部分學生都是縮著脖子低著腦袋快速往教室里趕,不愿意在外面多加逗留,可偏偏洛長洲就要待在外面。 他身材高大,五官比常人深邃,眉深目闊,還有著一雙獨特的藍色眼睛,在一群黑眼睛的學生中就像是鶴立雞群,顯眼得不像話,幾乎每個女生路過他時都要回頭多看幾眼,可他本人就像察覺不到這些視線一樣,筆直筆挺地站在原地,直到他等的那個人出現(xiàn)。 洛長洲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為了靠近那個人他需要連呼吸都反復練習,然后找到最契合彼此的頻率。 “早,阿裴?!?/br> 郁裴聽到洛長洲的聲音,抬眸的瞬間就看到了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睛,他笑著,還沒來得及和洛長洲打招呼,手里就被塞進一個軟軟的熱乎乎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是個云朵狀的白色熱水袋,這種熱水袋在學生們間十分流行,因為方便攜帶,還可以反復使用,在熱水里煮煮就能用了,不過洛長洲怎么會用這種東西呢? 郁裴有些疑惑,不過洛長洲很快就和他說:“我騎自行車手冷,會用這個,現(xiàn)在我手捂暖了,給你用吧?!?/br> “長洲你真好。”郁裴沒有多想,這個熱水袋確實很暖和,他把熱水袋壓到自己臉上試了試,只覺得融融的暖意從臉頰傳遍了全身,“真暖啊……” 郁裴舒服的喟嘆著,洛長洲垂眸看了他一眼,雙手插在衣兜里,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昨天你睡得很早,身體不舒服嗎?” 郁裴聽他問起,頓時想起今天早上收件箱里來自洛長洲的未讀短信,馬上說道:“啊,昨天睡得早所以沒有回復你?!?/br> 洛長洲扯了扯唇角,輕輕笑了一下,說:“都說了是晚安,還要什么回復?!?/br> 郁裴也抬頭對他笑了笑,隨后垂下眼睛,看著地面說:“是有點不舒服,吃了藥特別困,所以睡得有些早?!眲傉f完這話,郁裴就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酸澀的眼眶洇著些淚水。 洛長洲望著他,半晌后才將視線挪開,說道:“那等會去教室里趴著休息會吧?!?/br> “嗯?!庇襞狳c點頭,一進教室放下書包就在桌子上趴著了。 洛長洲以“嗯,早”這一句話回應著班上和他打招呼的所有女生,拿著郁裴和他的杯子一路過關斬將泡了熱茶回來,可惜郁裴來學校的時間不算早,所以他沒能趴多久就上課了。 茶葉在guntang的開水中舒展枝葉,郁裴眼睛還沒睜開,就聞到了茶香:“長洲,你給我泡了茶嗎?” “嗯。”洛長洲回答道,他看著郁裴上下打架的眼皮,和他明明不清醒卻非要強撐著睜開眼睛假裝清醒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對他說,“要不你趴著睡一會吧?老師來了我叫你?!?/br> “不行?!庇襞岷莺莸仄俗约阂话眩脛艠O大,疼得自己的眼眶都紅了,“楊老師昨天才說了,今天這兩節(jié)課很重要,要我們好好聽課記筆記呢?!?/br> 說著,郁裴就將洛長洲送他的那本白色筆記本拿出來放在桌上,好學生的模樣擺得足足的。 但洛長洲看著他渙散的眼神,沒忍住笑了一下,隨后又很快正色,跟著講臺上的老師記筆記??蓪懼鴮懼?,他的手就被人推了一下,筆尖隨著失力,在白紙上劃出長長的一條黑線。 洛長洲側臉朝旁邊看去,只見罪魁禍首又瞇上了眼睛,手上捏著筆在筆記本上一戳一戳的,洛長洲湊過去看了一眼,那些筆記一開始還是端端正正的,到了后面就只剩下一些主人在半夢半清醒間寫出的鬼畫符了。 而郁裴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洛長洲,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和洛長洲道歉:“我撞到你了嗎?長洲,對不起?!?/br> 洛長洲當然不會和他計較:“沒事?!?/br> 郁裴揉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下,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力氣不夠大,下一刻他就拽了洛長洲的手放到自己腿上:“長洲,要不你掐我一下吧,狠狠地掐,我好困啊。” 洛長洲被他這一連串動作弄得有些呆滯,手掌底下的少年的腿很纖細,帶著男生特有的柔韌,等他聽清少年說的話又有些好笑,把手收了回去,說:“你還是睡覺吧,我?guī)湍憧粗蠋?,筆記等你下課的時候我借你抄就是了?!?/br> “光看筆記我看不懂啊……”少年說著話,頭卻快垂到桌子上了。 洛長洲又說:“你不會的我教你?!?/br> 郁裴還是不太死心:“那多麻煩啊……” 可他剛說完這句話,就敵不過困意歪著頭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老師在講臺上講得很是賣力,學生們也在底下奮筆疾書,整間教室都灌滿了高三特有的緊張氣氛,可在這急迫的氛圍之中,洛長洲的視線卻沒有停留在黑板上。 第18章 素描小相被發(fā)現(xiàn)啦。 他在看他身邊的少年。 郁裴還是和他初次見到他時差不多,同一個睡姿,睡在春末夏初的時季,他大概是剪過頭發(fā)了,大半張雪白的臉都露了出來,陽光被窗外的枝葉切碎成斑駁的光屑,輕輕地落在他的發(fā)梢和眉間,帶著微微的暖意親吻他的側頰。 洛長洲也很想摸摸他的臉,但手指在要觸碰到郁裴的臉頰時,他忽然想起這里是教室,教室里有很多人,于是他的手陡然轉了個彎,改成去拿郁裴的筆記本。 這本他送出的筆記本被郁裴保管得很好,上面的字跡十分清秀,像它的主人一樣給人一種和煦溫柔的感覺,只不過這樣的感覺在下一頁被涂得亂七八糟的黑點時便戛然而止了,洛長洲嘴角噙著笑,搖搖頭翻過這一頁,打算等會直接幫少年寫好筆記算了。 然而薄薄的紙張翻過,出現(xiàn)在洛長洲面前的不是雪白的新頁,而是一張素描小相。 洛長洲愣神了好幾秒,才伸出手碰了碰這張素描小相——小相上的人他很熟,因為他每天都能在鏡子里看到這張臉。 這畫的是他,側著臉正在寫字的他。 洛長洲見過郁裴畫畫,但都是他課間隨手的幾筆涂鴉,從靜物方塊,各種水果到形態(tài)各異的花束,可洛長洲從來沒有見過郁裴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