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朝廷劃下的區(qū)域?qū)⑾^村、南石村、蘆葦溝這三個村子全都包括進(jìn)去, 這三個村的村民得了豐厚的銀錢, 需得舉家遷出。 閔政大人言道,村民們?nèi)粲杏H戚可自行投靠, 若是沒有,便隨機(jī)安置在楓葉河以北的小竹村、北石村、虞家村或者葫蘆村。 連日來, 大伙張口閉口都在談?wù)撨@件事。 今日有人說, 溪頭村的江富戶地多,得了好幾箱銀錢,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在縣里置了宅子; 明日又有人說, 余木匠的女兒嫁到了臨縣, 他便帶著全家老小搬了過去——反正身上有手藝, 不怕沒飯吃; 還有南石村的教書先生,一早就被隔壁鄉(xiāng)的里長請到了家里,讓大伙惋惜了好一陣——這可是他們整個桐花鄉(xiāng)唯一一位先生。 更多的人沒有去處,只能就近安排。 此時,虞峰正和其他三個村子的村長商量這件事。 侯村長想得十分周到,“峰子,你們村男丁少,我的意思是成年漢子緊著你們村?!?/br> 虞峰笑笑,“這趕情好,只是不知牛大叔和余爺爺有何打算?” 北石村的余村長年紀(jì)有些大了,耳朵背,說話聲音極大,“你們看著安排,我沒啥意見!” 他咳了兩聲,繼續(xù)道:“只有一樣,南石村的村長余老五一家得住到北石村,我們提前說好了,村名改成‘石頭村’,村長讓他做,我也能歇歇!” 侯村長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北石、南石原本就是一家,只要余叔愿意,南石村的人盡量都往你們村放?!?/br> 余老村長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沒那么多房子?!?/br> 大伙紛紛笑了起來。 虞峰又看向葫蘆村的村長——牛大山。 “牛大叔,你那邊呢?” 牛大山笑呵呵地說道:“我們村地方偏,過得也窮,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有人想來,我們都收!” 既然彼此都不是計(jì)較的脾氣,事情就好辦了。 整整一下午的工夫,四個村長才將溪頭、南石和蘆葦溝五百多號人的歸置情況理順。 關(guān)系好的、沾著連著的盡量分在一起,有摩擦的、互看不順眼的趁機(jī)隔開,提前打了招呼的也要考慮到,好生費(fèi)了一番心思。 蘇頁原本想留他們吃飯,三位長輩說什么都不肯答應(yīng)。 侯村長出門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腦門,“誒呀,我怎么把余青那小子給忘了!” 虞峰納悶道:“余青怎么了?” 侯村長笑道:“那小了一早就來求我,讓我?guī)退f說情,看能不能安排在你們村?!?/br> 虞峰略吃驚,“他不跟大妞一道么?” “那小子把你當(dāng)成救命恩人,做夢都想搬來虞家村,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機(jī)會,怎么可能放過?” “啥救命恩人?也不是我一個人撈上來的。”虞峰撓撓頭,嘿嘿一笑,“大妞和林大娘那邊怎么說?” 侯村長笑道:“青子那小子有主意,他一早就跟林嫂子說了,到了年紀(jì)便把大妞娶過來,林嫂子也接過來,余婆婆也同意了” “這小子,還挺有心眼兒!” 侯村長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道:“再大些興許能幫大忙!峰子呀,你留個心思給他安排個大點(diǎn)的屋子?!?/br> “成?!?/br> 侯村長點(diǎn)點(diǎn)頭,笑呵呵地囑咐道:“這幾日就把房子分好,東西歸置歸置,盡快幫著那些人家搬過來,提前跟大伙說說,態(tài)度上熱情點(diǎn),別讓人家心里不舒服?!?/br> 虞峰連連稱是。 于是,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 虞家村前前后后來了二十多戶,男男女女都有,還有好幾家?guī)е⒆拥模究湛帐幨幍拇遄右幌伦颖銦狒[起來。 村民們新鮮勁兒沒過,彼此間來往頻繁,天黑了還在串門。 蘇頁和虞峰住得遠(yuǎn),每每伴著村里的雞鳴犬吠聲入眠,心里卻覺得十分踏實(shí)。 —— 閔政雖然有單獨(dú)的住處,可是一到飯點(diǎn)便會來蘇頁家吃飯。 蘇頁從第一天開始便會主動做上他那份,蘇青竹更是像對待長輩一樣搬椅子、遞筷子,蘇芽兒默默地幫他添飯,小雪娃更是軟軟地說著“爺爺吃菜”。 總之,對于閔政的加入,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dāng)然。 閔政每天都是笑瞇瞇的,給樊老丞相的信里都在說,這日子呀,可比京城舒坦多了! 樊老丞相無比后悔沒跟他換換。 這天,霍達(dá)也在,吃完飯后便癱在竹席上懶洋洋地說道:“還是這里舒服,天天往林子里鉆,我都快變野人了!” 虞峰給自家兒子揉著肚子,隨口問道:“還沒清完么?” “八個山頭,哪有那么快!” 蘇頁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由地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八爪山要清山?” 霍達(dá)呷了口茶,應(yīng)道:“也不是都清,山豬、黑熊這樣的猛獸需得捉住或趕走,至于野兔、鹿、羊此類都會留下,畢竟是皇家獵場,不能太過危險(xiǎn)?!?/br> “皇家獵場?”蘇頁皺了皺眉。 “自然,不然表哥為何選在這里建行宮?”霍達(dá)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 蘇頁抿了抿唇,八爪山對于他和虞峰來說不僅僅是一座山,那是他們彼此熟識并且相知相守的地方,就這樣被圈起來的話,他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虞峰的心情和蘇頁是一樣的,不,應(yīng)該說比他更甚。 他不顧旁人在場,環(huán)住蘇頁的肩膀,溫聲安慰,“小頁子別難過,即便被圈起來,我也有法子帶你上去?!?/br> 虞峰在他面前很少說出這樣“霸氣”的話,蘇頁心頭微微一顫,方才的不快頓時消解了許多。 霍達(dá)看著兩個人黏黏乎乎的樣子,酸溜溜地撇了撇嘴,“我說,你們這是干嘛呢?不過是清個山,好像占了你們家山頭似的。” 虞峰悶悶地回道:“可不就是占了我們家山頭么!從前那山無主,想去就去,想回就回,跟自己家的沒啥區(qū)別,這說圈就圈了……” 霍達(dá)斜了他一眼,“只是圍成獵場,又不是封山,你以后還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 蘇頁和虞峰雙雙一愣,“當(dāng)真?” 霍達(dá)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回道:“反正表哥在位時是這樣,至于以后……誰知道呢!” 虞峰面露喜色,“幸好陛下還年輕!” 霍達(dá)瞪了他一眼,不甚嚴(yán)肅地威脅道:“小心你的腦袋?!?/br> 虞峰嘿嘿一笑,緊了緊手臂。 蘇頁靠在他身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知不覺中,這里的一草一木便已刻入他的生活,牽動著他的情緒,早就已經(jīng)割舍不下了。 —— 蘇頁怎么也沒想到,這件事還不算完。 這天,天色已黑,雪娃躺在小床上,蓋著小小的被子,睡得正香。 虞峰燒好了水端到屋里,正要叫蘇頁洗腳,便見他已經(jīng)歪在被子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伸出拇指,輕柔地蹭了蹭雙兒的眼角。 想到白日里蘇頁的忙碌,虞峰既心疼,又自責(zé),恨不得所有的事都能替他做了才好。 就在這時,簾外傳來輕緩的叩門聲。 虞峰疑惑,“誰在外面?” 一個低沉的男聲故意壓著音量回道:“峰子,是我?!?/br> 虞峰一愣,“平哥?” “嗯?!鄙燮降穆曇艉艿?。 “稍等!” 虞峰利落地將蘇頁的鞋子脫下,攤開被子蓋到他身上,這才打開房門。 邵平正一臉嚴(yán)肅地站在外面。 虞峰擋住床上的情景,眼中帶著幾分擔(dān)憂,“平哥,這么晚過來,可是有急事?” 邵平抿了抿唇,沉聲道:“我是來找小頁的?!?/br> 虞峰愣了愣,回道:“小頁累了一天,已經(jīng)睡下了,平哥能不能明天再說?” 邵平定定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峰子,此事事關(guān)重大,白天人多眼雜,不方便。” 虞峰還沒答應(yīng),屋內(nèi)便傳來蘇頁的聲音,“平哥來了?” “嗯,是平哥?!庇莘逯坏米岄_身子,將邵平請入屋內(nèi)。 蘇頁從床上下來,穿上鞋子。 邵平進(jìn)屋之后,二話不說,便單膝叩地,朝著蘇頁行了一個武將之禮。 蘇頁嚇了一跳,“平哥,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虞峰連忙去扶。 邵平揮揮手,將虞峰擋開,抱拳道:“屬下邵平,參見少主!” 少主?! 蘇頁一愣,腦子里驀地閃現(xiàn)出那枚小小的印信。 果不其然,下一刻,邵平便從懷里掏出一塊金屬令牌,比侯府印信大上一圈,上面有個機(jī)關(guān)似的凹槽。 邵平將令牌舉過頭頂,鄭重地呈到蘇頁面前,“這是屬下的信物,請少主過目?!?/br> 蘇頁下意識地摸向床頭的箱子,從箱底翻出那枚印信,試探性地扣在了令牌之上。 嚴(yán)絲合縫。 “少主,”邵平抬頭,低沉的聲線中帶著明顯的激動,“屬下終于等到您了!” 蘇頁努力想了想,然而,在蘇夜闌的記憶里,并沒有邵平的存在。 蘇頁直白地問道:“你是永安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