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古拉咧了咧嘴,“好著呢!” 然而,他話音剛落,女牧民——阿德就急匆匆地跑過來了,“古拉,#¥%……*!” 古拉臉色一變,急聲問道:“¥%……*……” 阿德看著羊圈旁的茅草,幾乎要哭出來,“%#¥*?” 古拉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 虞峰看向蘇頁,“他們在說啥?” 蘇頁真的聽出來了。 他們說的是蒙語,雖然發(fā)音和詞匯與現(xiàn)代蒙語略有不同,但是還能依稀分辨出來。 蘇頁突然問道:“古拉,你家孩子是不是生病了?” 古拉一愣,下意識地問道:“%*……%¥……?” 蘇頁點了點頭,故意說道:“是的,我能聽懂。寧可把茅草扔給羊群也不去蓋屋頂,這樣的行為并不值得提倡!” 古拉愣了愣,局促地站著,不知如何解釋。 阿德聽不懂蘇頁的話,只看到他在訓(xùn)斥自家夫君,嘰哩咕嚕地解釋起來。 她說得太快,蘇頁沒聽懂。 “記住,在虞家村,人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蘇頁丟下這句,便率先朝村子里走去。 虞峰拍拍古拉的肩,安慰道:“別擔(dān)心,小頁子沒生你的氣,他就是聽到孩子生病,太著急了?!?/br> 古拉連連點頭,扭頭對妻子說了什么。 阿德也跟著松了口氣。 四個人一起來到古拉家。 古拉家的房子看上去比他們的草棚還要破些,沒有像樣的家具,只在迎門的地方放著一張嶄新的木床,是蘇頁叫木匠做的。 屋頂果然漏了,橫梁上暈著水漬,啪嗒啪嗒地濺到地上。 家里只有三個孩子,兩個大些的都是小漢子,已經(jīng)是少年人的模樣,床上那個是個女娃娃。 小家伙不過五六歲,紅撲撲的臉埋在看不出顏色的羊皮被子里,眼睛緊緊閉著,似乎很難受。 蘇頁伸手碰了碰小女娃的額頭,指尖一顫,“這孩子在發(fā)燒,不行,得趕緊去看大夫!” 古拉連忙說道:“喝些馬奶就好,草原上的娃娃生了病都是扛著……不、不用看大夫的?!?/br> 蘇頁略顯強硬地說道:“這里不是草原,有病就得治。峰哥,你去駕車,咱們?nèi)フ艺吕??!?/br> 虞峰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蘇頁也沒閑著,快速對阿德說道:“給娃娃穿厚些,待會兒我們帶著她去看病?!?/br> 他用的是蒙語,雖然在阿德聽來有些奇怪,但大致能明白他的意思。 阿德并沒有理會古拉,直接按照蘇頁說的去辦了。 蘇頁轉(zhuǎn)頭對古拉說道:“不用在意錢,你在這里做工,我會付你工錢,買藥的錢就在你的工錢里扣?!?/br> 古拉搓了搓手,感激地對著蘇頁行了一個草原上的禮儀。 虞峰不僅駕回了馬車,也把蘇花大娘帶過來了。 蘇花大娘留下來教著阿德母子修屋頂,虞峰則駕著馬車,拉著蘇頁和古拉帶孩子去看病。 小女娃被古拉抱在懷里的時候醒了一下,在古拉低沉的哄聲中又睡了過去。 蘇頁在心里嘆了口氣,不難看出,古拉并不是不重視孩子,只是艱難的生活讓他們無奈地學(xué)會了取舍罷了。 好在,孩子的情況不算嚴(yán)重,章老大夫的醫(yī)術(shù)又好,當(dāng)即便開了方子,指揮著古拉熬了湯藥。 一劑藥下去,孩子便睡得沉了些,回程的路上就退了燒。 古拉抱著睡得香甜的娃娃回了家,看到的是屋頂上厚厚的茅草、屋內(nèi)雖然陳舊卻十分結(jié)實的矮桌,桌旁還有個明烘烘的大肚爐子,兩個孩子正圍在爐子旁熬馬奶。 阿德把小女兒接過去,眼圈紅紅的,呢喃道:“好好干吧!” 古拉重重點頭,“好好干!” 就這樣,蘇頁用自己的真心收獲了一個忠誠又有經(jīng)驗的好幫手。 ——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今年的天氣卻有些反常,到了九月竟然又熱了起來。 這天一大早,古拉便急匆匆地跑到草棚這邊,對蘇頁說道:“天氣太熱了,羊受不了,要剪毛才行?!?/br> 蘇頁詫異,“這個季節(jié)剪毛?” 古拉比手劃腳地解釋,“塞北冷,這個時候不用剪,這里熱,不剪的話不好好吃食?!?/br> 蘇頁還是有些不解,“現(xiàn)在剪了,冬天怎么辦?” 古拉笑笑,肯定地說道:“我可以多留一些,等到下大雪的時候,會長出來的?!?/br> 蘇頁想了想,按照去年的天氣,雪下得最大的時候也比不上塞北嚴(yán)寒,于是便打消心頭的疑慮,點了點頭。 “需要我做些什么?” 古拉擺擺手,笑呵呵地說:“阿奇、阿勒長大了,可以幫忙?!?/br> 蘇頁笑笑,“那就辛苦了,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盡管說?!?/br> 古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便興沖沖地去準(zhǔn)備了。 —— 古拉要給綿羊剪毛的消息被村民們聽到,一頓飯的工夫便傳遍了十里八鄉(xiāng)。 大伙覺得新鮮極了——居然要給羊剪毛,剪完之后不就禿了嗎? 農(nóng)閑時節(jié),村民們相對清閑些,除了上山撿柴、縫制冬衣便沒有太多事做。 于是,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地跑到虞家村養(yǎng)殖場圍觀“禿毛羊”。 甚至還有一些嬸子大娘挎著竹籃、背著小草墩過來,一邊做活一邊看。 蘇頁也湊了一回?zé)狒[——他也沒見過羊毛如何剪。 古拉父子經(jīng)驗豐富,手法十分熟練。 他們從筐子里拿出長長的繩索,快速而牢固地將羊綁定,既節(jié)省時間,又不會讓羊感到不舒服。 古拉一邊勞作一邊對蘇頁說道:“這個繩子是用草原上的酸棗樹皮做的,既結(jié)實,又不會把羊勒傷,如果羊身上生了瘡還可以把它搗碎了涂抹?!?/br> 蘇頁連連點頭,再次感激賈丁的安排——倘若沒有古拉,他就算再穿越一回,都不會有如此豐富的經(jīng)驗。 真正開始剪羊毛的時候,蘇頁狠狠地吃了一驚,“不是說剪羊毛嗎,你這是……拿刀割?” 古拉的皮膚是標(biāo)準(zhǔn)的古銅色,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大白牙,“東家放心,我的手藝好著呢,保證不會割破一點皮!” 蘇頁眨眨眼,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個時代是不是沒有剪刀? 旁邊剛好有幾位納鞋底的大娘,蘇頁下意識地看過去,發(fā)現(xiàn)她們的竹簍里真的沒有剪刀。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蘇芽兒裁布料的時候用的什么……好吧,完全沒印象。 他悄悄把蘇芽兒拉到一邊,低聲問道:“芽兒,你裁布的時候用的什么?” 蘇芽兒眨眨眼,奇怪地看著他,“我有一把彎刀,是小頁之前送給我的,你忘了?” 蘇頁一噎,不是他忘了,而是根本不是“他”送的。 “小頁子要用嗎?我回家給你取?!碧K芽兒體貼地說道。 蘇頁搖搖頭,“用不著,我就是隨便問問。” 說著,便伸出兩根手指,模樣著剪刀的樣子比了比,“你有沒有見過這種刀?” 蘇芽兒想了想,遲疑道:“小頁說的……莫非是龍刀?” “龍刀”這個詞匯一出現(xiàn),蘇頁腦子里立馬有了相應(yīng)的影像——淡淡的青色,長長的刀片,縫利的刀口,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知道,這是屬于蘇夜闌的記憶。 蘇頁這才知道,這個時代的龍刀和后世的剪刀并不相同,大多是青銅材質(zhì),形狀更像鑷子,剪東西的時候需要把兩個刀片用力按下去。 總之,不如剪刀方便。 —— 蘇頁回到家,把剪刀的樣子畫在楮皮紙上,讓虞峰拿給鐵匠去做。 這種事平時都是交給蘇青竹的,然而,自從慕風(fēng)在村里蓋了房子之后,這家伙天天沒個人影。 蘇頁嘆了口氣,真不知道是該管還是不該管。 虞峰看出他的心思,笑著勸道:“放心吧,竹子精著呢,輕易吃不了虧。再說了,縣令大人也是正人君子,不會對他怎么樣。” 蘇頁哼笑一聲,冷呵呵地說道:“是、嗎?合著就我傻唄,還是說你不是‘正人君子’?” 虞峰一噎,訕訕地摸摸鼻子,灰溜溜地出門去了。 —— 剪刀的構(gòu)造并不難,蘇頁又是老主顧,鐵匠把其他不太要緊的活暫時放下,一天的工夫就給他打出來了。 蘇頁試了試,還挺稱手,忍不住贊嘆道:“要不說高手在民間呢,我覺得南石村這個鐵匠手藝是真不錯!” 蘇青竹喝了一口雞蛋湯,含含渾渾地說道:“就算從前不行,現(xiàn)在也被你練出來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農(nóng)具做下來,我光是從旁邊看著都快出師了?!?/br> 蘇芽兒笑吟吟地說道:“我倒覺得小頁畫的那些農(nóng)具很好,大伙都說做起活來既快又省力氣。” 蘇青竹大大咧咧地應(yīng)道:“好當(dāng)然是好了,不然風(fēng)哥也不能讓其他村子也跟著用?!?/br> 他不提慕風(fēng)還好,一提慕風(fēng),蘇頁的氣又上來了,“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大早上就見不到人影?!?/br> 蘇青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呼嚕呼嚕地埋頭喝湯。 蘇頁卻不許他再蒙混過去,拿筷子敲了敲他的手,嚴(yán)肅地說道:“將來是什么打算,你可得想好了,若認(rèn)準(zhǔn)了他,我也不攔著,若是單純地玩玩鬧鬧,遲早把心收回來?!?/br> 蘇青竹扁扁嘴,“哦。” 蘇頁火大,“‘哦’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