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賈丁給了小仆幾文賞錢,笑著對扁桓說道:“沒想到蘇小哥也會有如此急切的時候。” 他們二人心中早有猜測,蘇頁原本的身份非富即貴,否則的話,一個雙兒定然不會有那般才學(xué)。 扁桓搖搖頭,低聲念道:“可惜了?!?/br> 賈丁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想他一個商賈都能有此機(jī)會,蘇頁的學(xué)問猶在他之上,竟不能更進(jìn)一步。 當(dāng)然,他們惋惜的不過是蘇頁的學(xué)問,而非雙兒的身份,在他們的觀念中,“雙兒不能做官”這一規(guī)定無可辯駁。 —— 另一邊,蘇頁出了衙門,抬頭一看,輕易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虞峰的身影。 與圍在身邊的那些皂隸、仆從相比,他的身形最為高大,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真摯,讓人一看就不由地心生好感。 盡管人聲嘈雜,虞峰還是很快發(fā)現(xiàn)了他。 “小頁子!”爽快的聲音,帶著nongnong的喜色。 一圈人唰地一下轉(zhuǎn)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蘇頁。 蘇頁眉毛一挑,淡定如初。 “哦——”年輕的皂隸們紛紛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們早就聽說衙門里來了個雙兒,模樣俊俏,學(xué)問也高,若不是事先得了上峰的警告,戶曹司的門檻估計在蘇頁來的第一天就被踏平了。 看這架勢,這個俊俏的雙兒還是有主的。 “唉——”一幫大小光棍紛紛搖頭嘆息。 看到大伙曖昧的神色,蘇頁眼睛都沒眨一下,大大方方地穿過包圍圈,走到虞峰跟前,淡淡地問道:“怎么今日便來了?種子都播下去了么?” “剩得不多,有大娘她們便可?!庇莘逡贿吶嗝嬉贿呎f著,“反正都要走一趟,便想著趁著午間試試?!?/br> 至于效果,單看這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便能知道。 虞峰手上不停,幾個呼吸的工夫便做出一個薄薄的,金黃中摻著絲絲綠色的黍面韭菜餅。 他用木鏟將餅折好,稍稍晾了下,放到麻布小包上,這才遞給蘇頁,“趁熱吃?!?/br> 蘇頁毫不客氣地接過,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熱熱的,帶著葷油和韭葉的香氣。 圍觀群眾卻不干了,紛紛起哄,“小兄弟不厚道啊,哥幾個可是等了許久!” 虞峰臉上帶著笑,“給您攤個大的?!?/br> 又有人說話了,“可別厚此薄彼!” 虞峰爽朗地應(yīng)道:“放心吧!” 蘇頁一邊吃著餅,一邊看著他干活。 虞峰手上有勁,動作也快,揪面、刷油、翻轉(zhuǎn)、出鍋,份量足,味道香,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流口水。 皂隸們拿到餅之后也不走,三三兩兩地蹲到旁邊就著菜湯吃,邊吃邊看著著虞峰做,也是一種享受。 無意識地秀了一波恩愛,正頓飯還沒吃,蘇頁也不好多待。 臨走之前,虞峰塞給他三張餅,“拿給你的同僚吃?!?/br> 蘇頁笑笑,并未拒絕。 沒想到,小小的餅魅力還不小,就連向來不苛言笑的扁桓話都多了些。 “沒想到黍面還能這樣做,金黃、香脆,和著韭菜一起不僅加重了口味,也更易于下口?!?/br> 一個小小的韭菜餅之所以引得如此贊譽(yù),實在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作物品種和飲食方式太過單一。 糧食作物只有五六種,各地分布還不均,就拿萬年縣來說,大抵以黍子、黃豆為主,就連粟、麥之類種得都不多,因為不好打理。 蔬菜也只有瓜、瓠、韭、葵、芋、蕪菁幾種,就連生姜、青蔥這樣以調(diào)味為主的作物似乎都沒有。 烹調(diào)方式除了蒸、煮,就是烤,根本沒有人用油炒菜。 對于繼承了吃貨國深厚文化傳統(tǒng)的蘇頁來說,隨便露出一兩手,就能讓古代人民贊不絕口。 第15章 被人偷了師 【畫風(fēng)清奇的縣令】 地里的種子全部撒了下去,當(dāng)天夜里就下了場雨。 雖然路上難走了些,蘇頁心里卻十分高興。用蘇花大娘的話說,這是老天爺心疼百姓,生怕他們吃不上飯。 韭菜餅連續(xù)賣了三天,十分紅火,就連縣令都派身邊的小廝買了幾張。 虞峰定的價錢不高,一張餅只賣兩文錢,只比黍面窩窩多一文,附近的百姓也都爭相過來買。 早上帶著一大盆面出去,傍晚換回一小兜錢,每天都有二三百文。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不僅能愉快地度過整個冬天,還能積攢一筆小小的存款。 總之,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 這天和往常一樣,天還沒亮草棚里便有了動靜。 虞峰要把當(dāng)天用的面和出來,蘇頁煮了一小鍋粟米粥,兩個人暖暖地喝了一碗,就推著平板車出門了。 剛下過雨,路上有些泥濘,他們到的比往常晚了些。 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周圍的人看他們的眼神怪怪的,有的幸災(zāi)樂禍,有的單純看熱鬧,也有的深表同情。 蘇頁拿眼一掃,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位置竟被別人占了。 對方也推來一個平板車,木盆里放著面團(tuán),竹筐里裝著韭菜,紅泥小爐、鐵鍋、木炭一應(yīng)俱全,剛好是烙韭菜餅的標(biāo)配。 車旁站著一男一女,約摸三十上下,想來是一對夫妻,男人個子矮,賊眉鼠眼,女人反而高些,又干又瘦像個麻桿。 此時,高瘦的女人正忙活著烙餅,男人抄著手在旁邊站著,歪著腦袋往蘇頁他們這邊瞅,視線中夾雜著毫不掩飾的譏諷和惡意。 蘇頁皺了皺眉。 對方揚(yáng)起下巴,尖刻的聲音十分刺耳,“喲,姿色不錯嘛,來,給爺們兒亮個嗓兒!” 虞峰當(dāng)即冷下臉,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蘇頁抓住他的手,眼睛看向賊眉鼠眼的男人,表情十分平靜。 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計,小聲勸道:“二叔叫咱們來賣餅,賺些嚼用便好,不要惹事?!?/br> 男人甩開她的手,惡聲惡氣地罵道:“滾犢子,哪有你說話的份?烙你的餅,少管老子!” 女人嚇得一哆嗦,低垂下眉眼,再不敢多言。 蘇頁冷哼一聲,面色平靜地走過去,沉靜的目光放在男人臉上。 男人吊兒郎當(dāng)?shù)剡珠_嘴,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大黃牙。 他正要說什么,沒成想,蘇頁突然抬起腿,一腳踹到他肚子上。 男人“嗷——”的一聲,接連往后退了好幾步,最終還是沒站穩(wěn),一屁股坐在地上。 蘇頁撣了撣褲腿,站遠(yuǎn)了些,像是怕沾到什么臟東西似的。 周圍響起一片驚呼聲,各種各樣的眼神不約而同地黏到蘇頁身上。 一時間,賣東西的顧不上賣了,買東西的也沒心思買了,老少爺們悉數(shù)圍攏過來,興致勃勃地看起了熱鬧。 虞峰被蘇頁突出其來的舉動驚得一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連忙抓住他的手,心疼地問道:“腳疼不疼?” 蘇頁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這是手?!?/br> 虞峰露出傻兮兮的笑,看向地上那人時,眼神卻冰冷如刀,“活得不耐煩了?” “你才活得不耐煩了!叉的,敢惹你于大爺,我看你們就是找死!”漢子捂著肚子,呲牙咧嘴地罵道。 女人似乎剛剛反應(yīng)過來,不顧滿手的油和面,連忙去扶自家漢子。 然而,漢子卻毫不領(lǐng)情,反而異常粗暴地把她甩到地上,一雙細(xì)長的眼睛惡狠狠地看向蘇頁。 “他娘的,哪里來的小妖貨?反了天了,竟敢踹老子!也不打聽打聽我于三在這萬年縣是什么地位!” 漢子一邊呲牙咧嘴地咒罵著,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沒頭沒腦地向兩人沖去。 沒等他靠近,虞峰就毫不留情地補(bǔ)了一腳。 雖說原身也是練過的,和虞峰一比可就完全不夠看了。 這不,方才蘇頁使了全力不過將將把人踹倒,虞峰隨隨便便一抬腳,七尺高的漢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倒飛出去。 然后,撲通一聲,掉進(jìn)了水洼里。 濺起的泥水糊了他滿頭滿臉,水洼里剛好有調(diào)皮的孩童撒的尿,于三“呸呸呸”地吐著泥水,整個人都沾上了尿sao味兒。 圍觀群眾哄堂大笑。 于三氣極敗壞地抹著臉上的泥巴,卻越抹越花。 人們又是一陣哄笑。 蘇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唇邊掛著一絲冷笑,“還來嗎?” 清冷的聲音,霸氣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雙兒。 于三七手八腳地從泥坑里爬出來,細(xì)縫兒似的眼睛努力瞪大,“你給老子等著!” 蘇頁眉頭都沒皺一下。 于三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動了動嘴,到底沒敢再罵出聲,只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拍拍屁股跑了。 令人驚訝的是,他竟跑到了縣衙里,更奇怪的是,沒人攔他。 蘇頁下意識地朝女人看去。 干瘦的女人嚇得縮起肩膀,小心翼翼地回到馬車邊,縮著手腳,餅也不敢烙了。 蘇頁皺了皺眉,收回視線。 “要不要把她趕走?”虞峰問題。 蘇頁搖了搖頭,“不必,另外找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