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桃朔白依言撤掉山莊的陣法,此事早先和弄月說過,弄月已有準備。 陣法一撤,外面的打斗聲更加清晰的傳了過來,但小院的陣法還在,所以并不擔心有人闖進來。臭豆腐坐不住,雖說他不喜歡打打殺殺,可他最重朋友,他和弄月是沒什么交情,但弄月的哥哥是司馬長風,夢里對方是自己的朋友,朋友的弟弟不能不關心。 高易山也有些受影響,又見自家爺神情冷漠,忽然福至心靈,往院中和臭豆腐站在一處去了。 “朔白,你查到玉璽在哪兒了?”明日問。 “嗯,半天月雖和歐陽城主合作,但沒將玉璽給他,就藏在神月教總壇的密室中。”早先兩人就談過今日之事,為盡可能最小傷亡的解決此事,玉璽一定要在手中。為此這幾日桃朔白都會外出,隱藏了身形跟著半天月,盡管半天月十分謹慎,但他沒想到會有個“幽靈”跟著,到底是暴露了藏玉璽的位置。未免提前拿了玉璽被半天月發(fā)現(xiàn)惹來變故,兩人便決定等今日半天月圍攻山莊時再去盜玉璽。 明日站起身,反將他按坐在椅中,唇邊輕笑道:“這回你便留下,我一人前去即可,總歸你早將一應機關消息都講的明白,我很快就能取了玉璽回來?!?/br> “好。”與那次晚上不同,這回桃朔白很放心。 上次明日去皇宮,因為會遇見歐陽飛鷹,他擔心其為親情所累,萬一有個差池……這回去神月教總壇,總有許多機關陷阱,但明日精通這些,又有他早先探知的詳細情況,安全無虞。 雖說如此,桃朔白放出的神識一直關注著明日,但見明日一路順利的取到了玉璽,回來的途中卻耽擱了。明日在山下隱著行跡,遲遲不歸并非是遭遇了危險,而是因歐陽飛鷹而駐足。 歐陽飛鷹圍住整座山,打的旗號是圍捕謀逆反賊,他親自指揮大軍壓陣。 若非知曉內(nèi)情,但看歐陽飛鷹的氣勢做派,當真是威儀赫赫。 明日眸光微微暗沉,對于歐陽飛鷹的心性行事,正因為看的太透,反而十分平靜。他只是想,他的確要留歐陽飛鷹一條命,但這條命以何等方式留下來,卻有多種可能。 他想,他不應該再避著歐陽飛鷹,不論過往如何,他們父子之間總要有個了斷。 明日返回莊內(nèi)沒多久,即便撐不住的弄月終于等到了援手。 “半天月,今日我要拿你的性命祭奠十五年前被你害死的司馬家三十余口冤魂!”司馬長風與上官燕終于練成了刀劍合璧,如今仇人相見,自是分外眼紅。 弄月靠著暗器和毒勉強撐到現(xiàn)在,已是受了傷,見到他二人趕到,總算松了口氣。 半天月雖忌憚龍魂刀鳳血劍的威力,但見賽華佗始終沒現(xiàn)身,猜著對方或許不愿蹚渾水,頓時心頭一松,揚聲大笑:“真是狂妄,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何能耐破我的金佛不壞之身!” 刀光劍影一起,半天月心生不妙,暗道刀劍合璧的威力果然驚人。 半天月朝山下大喊:“歐陽城主,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上官燕等人一聽,立刻加快攻勢,幾番試探,終于尋到破解罩門的關竅,刀劍齊舞,隱隱似有龍吟鳳鳴,刀劍以銳不可當?shù)那рx之勢直逼半天月,半天月根本躲閃不了,只覺得身上一痛,罩門被破,頓時大驚:“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時只要一刀下去,半天月性命休矣。 然而關鍵時刻,司馬長風動了惻隱之心,不但自己停住,還擋住了上官燕的鳳血劍。看著捂著傷口摔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半天月,想到這位“義父”畢竟將自己養(yǎng)大,傳授武功,如今罩門被破,武功倒退,對半天月來說已是最痛苦的懲罰了。 “留他一命吧。” 上官燕只是微微皺眉,便聽從他的話,收了劍。 一直觀戰(zhàn)的弄月卻是眼神冰冷,他可不是兄長那般心慈手軟,見兄長不愿動手,便自己上前:“半天月,今天你必須把命留下!” 那半天月本就不會如此罷手,方才不過是故意示弱以博取司馬長風心軟,到底是養(yǎng)了十幾年,對于這個義子的性情,半天月拿捏的十分到位。半天月本打算趁對方收手不注意,趁機逃離,哪知弄月沖了上來。 半天月眼見著陰陽扇中的暗器射來,立刻翻身而起,聚起所有內(nèi)力朝弄月襲去。 弄月是何等精明,剛才那一招式不過是虛晃試探,極速退開后,唰唰唰幾下,陰陽扇中暗器飛去,半天月到底沒能全部躲過,有根毒針刺入了其胸口。若是曾經(jīng)的半天月,有金佛不壞之身,別說毒針,即便是刀劍也無法在他身上留下傷痕,如今卻是毒針刺入,迅速流入血液,不過幾息功夫便臉色泛黑,嘴角口鼻耳皆滲出黑紅血跡,人隨之到底身亡。 司馬長風見狀,心下嘆了一氣,到底沒說什么。 此時臭豆腐從山莊內(nèi)走出來,手中捧著一枚玉璽,表情有點呆愣。 “少主?”上官燕疑惑。 “賽華佗讓我拿著玉璽下山證明身份,可是、這、這……”臭豆腐很傻眼,完全不明白歐陽明日要做什么,哪怕他拿著玉璽,其他人也不會傻傻的就相信他的身份啊。 上官燕卻是猜到了,當即與司馬長風一左一右架著臭豆腐下山去了。 要知道,臭豆腐不僅是有玉璽,更有身為少主的身份信物,這才是關鍵!不說其他人信不信,單單捧出這些東西,亮出皇甫少主身份,第一個變色的就是歐陽飛鷹。 上官燕已和司馬長風商議過,擒賊先擒王,下了山就直接先制服城主。又因答應歐陽明日留其性命,兩人便在刀劍下留情,最后廢了其武功。 歐陽飛鷹神色憤恨又頹喪,突然大喊道:“我才是城主!我才是四方城的城主!盈盈呢?公主呢?你們把公主交出來!快交出來!否則我下旨抄你們滿門!” 這時的歐陽飛鷹神情已有些不對勁。 臭豆腐恍惚似看到了夢里的歐陽飛鷹,悲憫又感慨:“歐陽城主放心,盈盈沒事,我會好好兒對她的?!?/br> “你、你是皇甫忠?三弟?三弟你怎么沒死?不不不,你不是三弟,不是?!睔W陽飛鷹開始胡言亂語,似乎神智也有些不清醒。 弄月皺眉冷哼:“歐陽飛鷹何等人物,豈會因此就迷失心智?只怕是麻痹的手段!” 然而不管歐陽飛鷹真瘋還是假瘋,武功已廢,城主之位丟失,他們答應不要他的命,自然不能做的再多。 明日早已在暗處看了許久,幽幽一嘆,上前走到歐陽飛鷹面前。 “你可記得二十幾年前拋棄的孩子?”明日聲音很輕,似問他,又不似問他。 “孩子?盈盈?不,你不是我女兒,我沒兒子,沒有?!睔W陽飛鷹看似瘋了,又不是很瘋。 明日是醫(yī)者,不經(jīng)意摸到其手腕,可以摸出其脈象。脈象雖亂,卻不至于真的混亂瘋癲,倒似心理緣故,有心逃避現(xiàn)實。是啊,歐陽飛鷹還有什么呢?夫妻反目,兒子“早夭”,女兒下落不明,他唯有四方城的權勢,如今卻是連這權勢也失去了,更是成為了一個廢人,豈能不受刺激。 明日深深看一眼,轉而望向臭豆腐:“我要他去沙漠之甍,你若真對盈盈有心,處理好四方城的事情,親自來沙漠之甍迎娶。” 說完帶著歐陽飛鷹,與桃朔白、高易山離去。 上官燕與司馬長風對視一眼,暫時兩人還得留下來,幫助臭豆腐坐穩(wěn)城主之位,待一切真正的塵埃落定,他兩人再去沙漠之甍隱居。 臭豆腐看著玉璽,只覺得責任重大,幸而弄月表示留下輔佐,這令他心下一定。弄月公子的聰明才智他深知,有這樣一個人幫忙,實在大幸。 第73章 《陸小鳳傳奇》 春去秋來,已是兩人在沙漠之甍隱居的第二百八十年。 哪怕這方小世界靈氣有限,天道限制,但明日修行的速度依舊是不慢,早在兩百年前就達到了后期大圓滿,分明只等契機即可結丹,然而一晃兩百年過去,始終沒有動靜。此時桃朔白就算瞞著不說,明日也清楚,他是不可能結丹了。筑基期壽數(shù)可達三百,他服用過駐顏丹,所以哪怕看上去仍是二十歲模樣,壽數(shù)卻實實在在有三百歲了。 最初沙漠之甍很熱鬧,哪怕臭豆腐做了城主,但這些人因著種種經(jīng)歷,都不愿去外面生活。倒是無憂宮主放心不下弄月,離開了這里去跟前照顧。 無憂宮主本打算等弄月成家有妻有子后再回來,誰知弄月重建了春風得意宮,又在四方城任國師,輔佐臭豆腐穩(wěn)固治理四方城的同時還打算四面擴張,然而臭豆腐天性仁厚,不欲挑起兵禍,弄月清閑下來,時常來到沙漠之甍與明日斗法,終其一生不曾遇上心儀女子,更不曾婚娶。無憂宮主雖提過兩回,見他無意,只能罷了。 弄月太聰敏,太高傲,尋常庸俗女子哪里看得上眼若是不知兄長活在世上,為了司馬家血脈延續(xù),他興許還會娶妻,但已有兄長娶了上官燕,且侄兒侄女好幾個,他也就更沒負擔了。 沙漠之甍就是一方世外桃源—— 上官云攜妻丁雪蓮并義女丁婉儀住在一起,后來丁婉儀出嫁,就剩了老夫妻兩個。與他們屋子相隔不遠,是司馬長風與上官燕的家,二人如今得償所愿,雙雙歸隱,婚后亦是恩愛和睦。生伯與他們住在一處,司馬長風感念生伯自小照料他長大,要為他養(yǎng)老。他們對面有條河,河流的另一端另有兩處籬笆圍起的小院兒,中間隔著一片菜地,桃朔白與明日住在左邊,玉竹夫人住在右邊。他們分開住也是玉竹夫人提議,畢竟明日與桃朔白的關系明擺著,哪怕玉竹夫人默認了,住在一處卻也尷尬,生怕撞見或聽見什么,又因她還要照料著半瘋半傻的歐陽飛鷹,就干脆分開住,反正離的不遠,幾步路而已。 歐陽盈盈當初一起來到沙漠之甍,僅僅半年就被臭豆腐以皇后之禮娶走。 臭豆腐細心,專門撥了幾個忠誠本分的侍從過來,幫著照料玉竹夫人起居,也幫著看住歐陽飛鷹。歐陽飛鷹心神混亂,沒人看著難保不出意外,玉竹夫人一個人哪里有那許多精力。 順著河流往下游走一段兒,不僅有整齊的菜地,又有幾塊肥沃田地,這里住著邱老爹一家,或者說,是沈家。邱老爹當初去接妻女,怎么慢了一步,幸好被浪子神劍白童意外撞見,救下了沈夫人母女。當邱老爹輾轉月余找到三人,其女沈冰心已對白童傾心,然白童一心想挑戰(zhàn)武林高手。邱老爹對妻女愧疚,又見白童品性不錯,便說知曉鬼見愁與女神龍下落,引得白童來了沙漠之甍。白童初時自然比不過鬼見愁與女神龍,干脆留在沙漠之甍苦修劍術,一來二去,到底是做了沈家女婿。 白童與司馬家的孩子們大了,陸續(xù)離開了沙漠之甍,留下的這些人逐漸老去。最先壽數(shù)耗盡的卻是古木天和邊疆老人,這二人一直在外,覺察到大限將至時才來到沙漠之甍,既是將此處選作臨終之所,亦是見彼此的徒弟最后一面。 哪怕這二人天賦悟性都不錯,卻始終沒能更近一步,壽數(shù)邁不過一百五十。 明日也曾想過幫師父師伯梳理內(nèi)力,終究不得其法。 其后的年月里,幾家老輩都相繼離世,上官燕司馬長風夫婦、白童與沈冰心也熬不過無情的歲月,弄月將無憂宮主送回沙漠之甍安葬,沒有再出去,直至一百二十歲無疾而終。 沙漠之甍只剩了桃朔白與明日,也不再讓四方城送仆役過來。 明日知曉自身大限將至,卻異常平靜,他心中只有一個疑問:若他離世,朔白會去往何處?是否會去尋他的下一世? 桃朔白不在跟前,而是獨自一人坐在陡峭的山巔。 在這方小世界待了快三百年,與明日朝夕相伴,自然是舍不得分開,但他卻知道,君實必須要輪回。更何況,即便他想攔下君實都不能,天道不給明日結丹的契機,實則就是限制了君實,亦或者是君實為防止某一世僥幸踏上修仙路途而誤了太多時間,畢竟仙途漫漫,因而他特意對自身輪回轉世做了限制。 桃朔白有些悵然,君實到底是誰?何時才能…… 此時的明日沒有如以往般研究陣法星相,反而摸出一只黃緞包裹的木盒,打開時,內(nèi)中赫然放著一枚玉璽!這東西原本放在箱子里,今日為尋一本書,無意翻了出來,倒讓他想起了舊事。 當年歐陽飛鷹死時,臭豆腐將這枚玉璽送來,說早已另準備了新的玉璽,愿意將這枚玉璽給歐陽飛鷹做陪葬——歐陽飛鷹時不時嘴里念叨著玉璽,念叨著寶藏,也是因此在仆役們一個大意下,跑了出去摔落山谷身亡。 明日收了玉璽,卻沒做陪葬,今日又見,心境略有復雜。 他將玉璽拿在手中把玩,想窺破其中秘密,春去秋來,終于有所收獲。明日根據(jù)玉璽中顯示出的線索破解,確定其中的確有奧妙,且奧妙之地就在沙漠之甍中。他與桃朔白走到一座光禿禿陡峭的山壁前,幾經(jīng)摸索,終于尋到機關,以玉璽做鑰匙,山體中傳來沉悶的機關啟動聲,緊接著山壁上就開啟了一道門。 “果然精妙!”明日許久沒有過這種破解謎題的興奮了,沒有貿(mào)然進入,而是以神識查探,卻是滿臉困惑:“朔白,好生奇怪,這洞內(nèi)竟無法用神識查看。我的神識一進去,如泥牛入海,半點動靜也無?!?/br> 桃朔白起先沒在意,見他如此說就犯疑了,當即探出神識。最初能看到里面是空間頗大的山洞,四處空空蕩蕩別無他物,順著一條石階往下延伸,不到丈許,什么都看不到了。 “確實奇怪?!碧宜钒资钦骟@訝,這洞內(nèi)決定另有玄機,否則如何能避開他的神識。 明日見他也不知所以然,眼中興味更濃,當即就說:“我要進入一探究竟!” “明日……”桃朔白張口就要阻止。 明日笑容依舊,眼神卻無比堅持:“朔白,我的情況你都清楚,若能在壽數(shù)將盡時再破一謎題,死也無憾了?!?/br> “……好?!碧宜钒仔南乱粐@,握住他的手一起進去。 明日之所以沒阻止他進入,乃是知道他實力深不可測,想來再厲害的機關陷阱又如何?只怕也困不住他。 山洞果然是藏寶之地,幾乎步步機關,明日見一個拆一個,最難者也不過花費了一二時辰。當終于開啟了另一道石門,呈現(xiàn)在眼前的乃是黃金珍寶,又有各樣武道書籍,于凡人而言,確實是難得的寶藏。 突然桃朔白心頭一悸,馬上就反手將明日拽到身邊,陽氣覆體,并撐起一個防護罩。明日正疑惑,忽然一股大力吸來,山洞中一應東西都卷入一個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黝黑通道,瞬間就被絞的米分碎。 “那、那是什么?”明日大驚失色。 “時空隧道……怎么會?”桃朔白同樣震驚,更震驚的是此通道十分暴虐,十八霸道,哪怕是他都難抵擋。 離的實在太近了。 終于沒撐住,兩人都被吸了進去。 桃朔白只是略有苦惱,倒是不怕,總歸時空隧道奈何不得他,可當他看到明日的情況,就愣住了。明日一入通道便臉色慘白,身體忽而凝實,忽而虛幻,一張一縮,一虛一實,這是…… “明日!” 好半天明日才從無盡痛苦中睜開眼,可這雙眼睛深邃如淵,如一望無盡的星幕,又似廣袤無垠的冰雪,沒有絲毫七情六欲,靜謐,孤冷,令人心懼。這不是明日的眼睛,不是一個人該有的眼神,卻像個求證大道的仙君,脫離塵外,飄然在上。 “你、你是誰?”桃朔白一眼就看出此時的明日已是君實,至少,塵封在魂體中的記憶機緣巧合的蘇醒了。 “桃朔白,朔白……”君實在舌尖呢喃著他的名字,唇邊綻出一抹笑,似滿足,似嘆息,又似深深的渴望:“我在下個世界等你?!?/br> 隨著話音,他的身體突然崩散成億萬光點,隨之消融于空氣中。 桃朔白抬眼,耳邊除了肆虐的時空風暴,便是一片無盡的黑暗,他卻還回想著君實方才的話——君實認識他。 不知何時,銅鏡發(fā)出叮叮叮的提醒音:工作人員請注意,由于誤入時空隧道,即將隨機進入任務小世界。 桃朔白皺眉,此時他還在時空隧道中,暴虐的時空風暴可不會讓他安穩(wěn)通往小世界,但此時也只能應對了。查出下個小世界的位置坐標,已很近了,再看,就見一團漆黑中燃起一抹亮點,閃爍著熒熒的光。這是借由銅鏡標注出小世界位置,指引他及時“下車”。 當?shù)诌_坐標點,桃朔白猛然揮出濃厚陽力,將空間風暴擊潰,趁著新的風暴尚未成形,立時掙脫時空隧道,整個人化做一抹流光進入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