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李林自然不再提這些事情,轉而說起這場可以說是叫人措手不及的災難來。 李林對此顯然有很多感慨和憤怒,他在那里破口大罵,公司的老板在疫情出現(xiàn)之后,也沒有發(fā)通知,直接卷著錢跑了,連辦公室里面的各種辦公用品都賣了個干干凈凈,自然,他們那個月的工資變成了泡影,告到勞動局也沒人管,就知道說些沒用的套話。 還有城里面的各種不公平,自己老婆病了,送到醫(yī)院,不過是回家拿了點生活用品,結果回來的時候就說他老婆已經(jīng)死了,也不肯讓他將老婆帶回去,說是怕傳染,連太平間都沒送,就直接和另外幾具尸體一起送到了火葬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領到手的是不是老婆的骨灰。 他在那里痛罵b市不把他們這些外地人當人看,他們在b市拼死拼活,結果只能住在貧民區(qū)里,死了都沒人管,物資一緊張,那里的人就說都是外地人把物資用掉了,要買什么,還得憑本地戶口,他們只能通過那些黑心的商人花大價錢買糧…… 他這么說著,差點又要嚎啕起來,陳瑾嘆了口氣,又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勸道:“都過去了,還提這些事情干什么?” 李林咬著牙,說道:“表哥,我們一家子,最后就我活下來了,我那時候,真的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陳瑾不是什么伶牙俐齒的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就聽見李林在那里冷笑:“以前國家不是嫌人多嗎?這下好了,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沒了我們這些苦哈哈的人,看那些過慣了好日子的人怎么活下去!” 對李林陳瑾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輕聲道:“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總是想這些事情了!姨奶奶年紀大了,精力什么的都不足,欣欣才這么一點,還都要靠著你支撐家業(yè)呢!” 李林長呼了一口氣,看了陳瑾一眼,露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來:“表哥,我只是忍不住,想到那些事情,我,我是真的恨??!算了,不提這些事情了,這會兒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奶奶還在家里等我們回去吃飯呢!” 陳瑾暗地里松了口氣,那些事情,沒有體會過的人是沒有資本說的,他點了點頭,看到欣欣還在用她那米粒一樣的乳牙咬著一大塊花生糖,干脆連盤子塞到了李林手里:“帶回去給欣欣慢慢吃吧!” 李林推辭了一下,不過看到欣欣渴望的眼神,還是收了下來,連聲道謝,若是之前,別說這土制的花生糖,便是進口的糖果他每次回來也會給欣欣帶一大堆的,現(xiàn)在想想,他也只能嘆口氣,自己的寶貝女兒實在是生錯了年代,若是情況一直不好轉,只怕一輩子也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天氣越來越熱,這邊還是長江中下游平原,海拔不到十米,但是因為天氣炎熱,又一直沒有降雨,一些人工挖的比較淺的池塘已經(jīng)能夠看到池塘底的淤泥,一些魚在還保持著一點濕潤的塘泥里面翻著白眼掙扎著,雖說這些魚給村民們的飯桌上增加了一道菜,但是,很多人都開始憂心忡忡。 河水水位大幅度降低,沒有電,電灌站起不到作用,水渠里面已經(jīng)是干了,雖說之前大家種了不少的紅薯土豆和玉米之類比較防旱的作物,可是這邊的主食還是大米,天氣這么熱,若是再沒有水,水田里面的稻子只怕都要被旱死了,哪來什么收成。 一些人家不死心,天天晚上從河里面挑水去澆地,不過天一亮,地里面差不多又干了,顯然是無用功,陳瑾跟李林商量了一番,干脆將地里的稻苗都給拔掉了,趁著地面還沒有因為干旱龜裂,直接補種了紅薯,反正紅薯只需要弄點紅薯藤扦插一下就行了,玉米還得育苗,土豆也得處理,不如紅薯方便。 紅薯栽下去也不能不管,連續(xù)澆了好幾天的水,那些扦插下去的紅薯藤總算活了過來,讓人長松了一口氣??吹疥愯麄冞@么做,一些人家也放棄了那些顯然很難活得成的水稻,改種了紅薯,雖說紅薯吃多了并不好,但是總比餓死強。 他們的動作顯然挺及時,橫穿了村子的那一條從來沒有干涸過的人工河已經(jīng)露出了河床,只剩下了一些小小的水洼還殘存著。河床散發(fā)著腐臭的味道,但是人們沒有心情抱怨,沒有了水,那些水稻是徹底沒救了,而地表溫度已經(jīng)上升到近五十度,顯然,想要補種紅薯也晚了。 第28章 河水干涸,便是一些比較淺的水井也打不出水來了,而村里的深水井加起來也不足十口,而且水位也很低,將吊桶上的繩子再放長一些,都能觸到井底,如此一來,這水只能公用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總不能為了一點水不管人家死活吧! 不過,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深水井里面水看著也不多,別人多用了,自家不就少用了,村里還有些幫人家打過井的泥瓦匠,干脆集中了起來,先對那些淺水井動工,繼續(xù)往下挖,沒有了機械的幫忙,這樣的工作顯然是非常辛苦的,不過如今差不多已經(jīng)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了,談什么辛苦,何況村民們還湊了不少糧食做工錢呢!如今糧食才是硬通貨,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正常,還不知道那時候貨幣是不是改版了呢,不如吃的穿的實在。 陳瑾家的水井勉強算是深水井,不過深度顯然不是那么夠,陳瑾也懶得等那些泥瓦匠過來,每天跟白靖輪流系著尼龍繩下去,先將水打上去,然后拿著鏟子挖泥,雖說效率低了點,架不住這兩人力氣大,沒過幾天,兩人就將水井往下挖了兩三米,再往下淘水也不容易,便也不再動手了。 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地里的糯玉米也可以吃了,糯玉米本來就是吃青穗的,陳瑾等到晚上九十點的時候,穿了一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長袖襯衫,下面也穿著長褲,和同樣打扮的白靖一起去了玉米地,打算多掰點嫩玉米回來,無論是煮還是烤,味道都不差。 田里干活的人不少,天熱,莊稼長不好,卻不影響那些雜草,那些雜草的生命力極為頑強,如今也沒有農藥,人們不得不自己動手,大堆的雜草被扔到了小路上,路上有些煙霧騰起,一些小孩子蹲在那里,他們點燃了被白天的烈日曬干了的雜草堆,拿著樹枝撥弄著,雖然煙很嗆,不過孩子們的臉上滿是期盼之色,目光集中在火堆里埋著的玉米紅薯上。雖然日子困難,因為村里人口減少得太多,何苦還是同姓的親戚,大家對于小孩子都還算寬容,這些小孩子本身就不經(jīng)餓,晚上經(jīng)常跟著跑出來,就在附近的玉米地,紅薯地里面掰幾個玉米,挖點紅薯,生吃或者烤著吃,偶爾看到玉米稈上沒了玉米,若是沒人反對,他們也會將玉米稈給拔掉,雖說不比甘蔗甜,也能甜甜嘴。只要做得不過分,大家也都是睜只眼閉著眼。那些小孩子也乖覺,每次不會弄很多,而且也不會造成什么破壞。 陳瑾和白靖兩人到了自家地邊上,幾個泥猴一般的小孩就湊了過來,一個個叫著叔叔,甚至是叔爺什么的,陳瑾也明白他們的意思,笑著先掰了幾個玉米,連同玉米稈一起給了他們,讓他們自己分去。 幾個小孩歡呼了一聲,抱著玉米和玉米稈跑到了一邊,煞有其事地分配起來,玉米也不剝開外面的皮,直接塞到火堆里面,玉米稈就沒那么好分配,畢竟頭上和地下,甜度是不一樣的。 陳瑾看了一會兒,見幾個人沒有因為分配不公吵起來,便和白靖去掰玉米了,兩人掰了差不多三十多個,回去也能吃個兩三頓了,便停了手,打算回去。 忽然,幾只兔子從玉米地深處竄了出來,居然向他們這邊跑了過來,陳瑾吃了一驚,不過手上的動作也不慢,直接將籃子里面的玉米扔了過去,正好砸到了一只兔子的脖子,那只兔子的腦袋一歪,便倒在了地上,白靖也是眼睛一亮,他干脆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另一只比較大的兔子的耳朵,拎到了手里。 陳瑾走過去撿回玉米,又將那只被砸斷了脖子的兔子放進了籃子里面,有些納悶道:“兔子什么時候晚上也會出來了,難不成兔子也覺得白天太熱了!” 白靖拎著兔子耳朵,心里盤算著這兩只兔子是紅燒還是小炒,嘴上說道:“誰知道啊,莫不是誰將它們的窩給掘了!”說到這里,白靖忽然回過神來,他拉住了陳瑾的手,低聲道:“阿瑾,你仔細聽!” 陳瑾如今五感大為提升,這會兒已經(jīng)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看到地里面一大堆的動物,如田鼠蛇蟲什么的,都在瘋狂地逃竄,他抿了抿唇,轉頭看了看白靖,正與白靖的目光對個正著,白靖輕聲道:“應該是要地震了!” 陳瑾顧不上別的了,他大聲叫道:“大家注意一下,可能要地震了!都小心一些!” 陳瑾沿著小路一邊小跑著一邊喊著,正在地里面干活的人們聽到了,有的不以為然,有的也注意到了那些不同尋常的動靜,雖說這邊這么多年來都沒經(jīng)歷過地震,不過還是有幾個人聽說過地震來前的征兆的,一個個都緊張起來。 地震啊,這種天災大家都聽說過一些,目前還不知道地震強度有多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fā)生,這才是最要命的,未知的,永遠是最恐懼的,大家三三兩兩商量了一番,不少人決定先回去安排一下,總不能讓自家的家當全毀在地震里面了吧,趁著地震還沒來,吃的用的,能保住多少是多少! 這邊人在往回趕,村里面也有人再叫:“怎么回事,怎么這井直接干了呢,剛才才打了水的呢!” 幾個年輕人趕緊高聲叫道:“大概地震要來了,大家趕緊小心著些!” 人們顧不上證實這事到底是真是假,萬一是真的呢!一個個趕緊回去通知親友,另外及早將生活必需品給挪到空地上來。 陳瑾隨大流地將一些糧食衣服被子還有些鍋碗瓢勺什么的給搬了出來,其實很多東西都被他塞進了空間里面。 生產(chǎn)隊公用的打谷場上很快聚滿了人,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人們甚至將家里養(yǎng)的雞鴨豬羊什么的都趕了出來,這些家禽家畜雖然被分開圈起,卻都不安地發(fā)出叫聲,幾頭豬甚至瘋狂地踩過了地上堆積的裝著糧食的袋子,又踢碎了幾疊瓷碗,跟無頭蒼蠅一樣沖了出去。 將能搬出來的東西都搬了出來,大家聚集在打谷場上,惶恐地議論著,等待著。時間變得異常的漫長,當天邊出現(xiàn)了亮光的時候,一陣地動山搖,灰塵四起,打谷場上傳出人們的驚叫聲,家禽家畜的鳴叫,還有各種瓷器陶器倒地碎裂的聲音,強烈的震動持續(xù)時間并不算長,不過這短短的時間,對于很多人來說簡直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 震動感消失了,一群人茫然地爬起來,雖說大家都在空地上,不過還是出現(xiàn)了一些傷員,主要還是摔倒了被碎瓷片什么的劃破了,或者是撞到了什么地方的,好在沒有人因此死去,這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大幸。 打谷場周圍的房子差不多都塌了,不管是樓房還是老房都不例外,幾個婦人看著自家塌掉的房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剩下的人也是眼睛一紅,對于絕大部分國人來說,有了房子才有了家,辛苦了半輩子換來的房子就這么化為了廢墟,誰也不甘心。 一群人沉默著,然后一個帶著些猶豫的聲音響起:“天要亮了,這太陽會曬死人的,咱們該住哪兒?” 李林插口道:“反正不能隨便亂跑,地震之后,一般還會有余震的,誰知道余震有多強!” 一群人面面相覷,幾個年紀比較大的人琢磨了一下,很快拍了板,趁著太陽還沒上來,先去找點木頭竹竿什么的,加上帶出來的油布塑料布,先隨便搭幾個棚子出來擋擋太陽再說。 第29章 草草搭建的棚子只能說是勉強能住人,為了擋住太陽,還得在那些塑料布油布上蓋上稻草秸稈什么的,不過顯然用處不是很大。白天的時候,大家縮在棚子里面,哪怕是最健談的人,這會兒也沒心思說話,這會兒雖然很多人都困了,但是誰也不敢睡,只能干坐著等待。 白靖陳瑾跟姨奶奶他們一家子擠在一個棚子里面,姨奶奶因為之前的地動受了點驚,陳瑾用小煤爐熬了一鍋米湯,又悄悄往里面加了兩粒冰糖,給姨奶奶端了過去。姨奶奶端著之前因為被震倒而豁了一個口子的碗,慢慢喝著,好半天才算回過神來,輕嘆了一聲。 陳瑾和白靖各自也喝了點米湯,他們兩人也不困,便坐在一邊,逗著欣欣。 李林疲倦地走進來,神情有些煩躁,他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連欣欣叫了他兩聲也沒聽到。 余震還是來了,農村里面的人搞不懂什么震級不震級的事情,只有第一次的余震再次引起了一些損失,幾個棚子被震塌了,不過棚子輕得很,連同作為支撐的木頭竹竿也不是什么粗重的東西,因而人倒是沒出什么問題。接下來的兩次余震干脆只是讓那些鍋碗什么的抖了一會兒,大家都長松了一口氣。 地震帶來的唯一的好處就是地下水恢復了,河水也慢慢漲了起來,不過這并沒有讓人們寬心。過不了多久,地里面的糧食也該開始收了,可是,村里面的房子差不多毀了個干凈,現(xiàn)在首先要做得就是趕緊將廢墟清理掉,重新把房子建起來??墒窍奶毂緛砭蜁冮L夜短,白天因為太陽毒,干不成事,晚上那么點時間,能做多少呢! 何況,若是一家兩家的事情也就算了,如今全村里都要建房,如今又不是當年吃大鍋飯那會兒,肯定是各家顧各家的,如今一家子才幾個人,什么時候才能把房子給弄起來。 而且,如今什么磚窯、水泥廠、樓板廠之類的早就不開工了,這房子到底怎么建還是問題。這事還不能拖,不管怎么樣,冬天來之前,一定要將事情搞定,想到去年那個寒冬,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幾個老人還有小孩子留在打谷場上,做飯送飯,有點力氣的人,無論男女都抓緊一切時間收拾著自家的廢墟。這就可以看出樓房不是什么時候都好的了,樓房高,自然留下來的廢墟也大,而且樓板什么的,收拾起來更費力氣。 陳瑾他們家房子雖然大,不過終究也就是一層,自然沒那么麻煩,兩人雖然不想讓人覺得異常,不過兩個都是大小伙子,干起來幾乎是沒完沒了,何況他們事先將屋子里的大件東西都給扔空間里面去了,自然省了很多麻煩,很快就將廢墟清理了出來,有用的堆到了門口,沒用的也直接丟掉,因為天黑,加上大家也都忙,自然沒有注意到,陳家的廢墟里面沒有什么家具。 收拾完了自家的,陳瑾和白靖還有時間幫著李林收拾了一下,李林他爸媽很久之前就出去打工,很早就賺了錢,自家造了假三層的樓房,不過李林也知道,憑著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沒辦法將那塊地方在短時間里收拾出來的,干脆暫時也不管了,直接就開始收拾前面的廚房,反正如今滿打滿算一家就三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在廚房里面搭個床,也便睡得下了。 只是他家那廚房是平房,水泥板雖說有些折斷,憑著一個人還是弄不起來的,因此見到陳瑾和白靖來幫忙,李林是喜出望外。 陳瑾他們也不客氣,起碼這些天,都是姨奶奶每天做飯送飯給他們呢,雖說飯菜不怎么樣,但是得領這個情。 很多人家都是這樣打算的,如今政府顯然是不管用了建房子也不需要去弄什么批文,找個空地就能建,與其吃力不討好地去收拾爛攤子,不如另建,總不能讓一大家子露宿野外吧。 要建房子,最重要的還是材料,磚頭可以從廢墟上找,水泥石灰可找不到,沒奈何,只能先調黃泥漿代替,不過這時候也只能湊活,這邊從來不是石灰的產(chǎn)地,就算是水泥廠離這邊還是上百里地呢,如今這時候只怕存貨早就被別人弄走了。 好在一般的房子也不過是塌了上半截,地基還在,重建起來也沒那么麻煩,大家緊趕慢趕,總算趕在農忙前,絕大部分人家都將屋子完成了個大概,就差上梁鋪瓦片了或者是上樓板了。 磚頭還好說,瓦片什么的,多半都破了,放上去估計就得往下掉,自然用不起來,遇上這樣情況的人家很不少,有人忽然想起來,村里以前有過一個土窯,用來燒磚瓦的,跑過去一看,雖說被地震震得塌掉了半邊,不過,模具什么的居然還找得到,再將土窯休整一下,還能燒磚瓦,這簡直就是絕處逢生了,村里面開了個會,需要瓦片磚頭的人家各自出木柴,再出一個人力,將需要用的磚瓦燒制出來。 陳瑾和白靖商量了一下,白靖去了磚窯那邊,村里的人也知道他有一把力氣,干脆分配他去做坯,陳瑾卻開始抓緊時間到地里去收玉米,挖紅薯。 這會兒除了一些晚熟的品種,地里面的東西都差不多可以收了,不過如今在地里干活的多半是女人,老人在家里做飯,半大的孩子就要提著籃子到地里面送水送飯了。 大家之所以這么緊迫也是有原因的,之前大家忙著蓋房,不過蓋房孩子們幫不上忙,他們晚上的時候依舊到處亂跑,然后就發(fā)現(xiàn),有不少人偷偷摸摸帶著麻袋到人家玉米地里面掰玉米,不管是老的嫩的,一律往袋子里面扔,還有人偷著挖紅薯土豆的,村子雖然不小,不過大家來往的多,一般都認識,這些人顯然不是村里人,被孩子們瞧見了,立刻叫嚷起來,聞聲而來的人簡直是氣急敗壞,便是年景好的時候,偷人家地里面的糧食也是一件極為可惡的事情,何況如今正是災年呢! 盡管最終將那群人趕走了,不過,大家花了點時間到地里面看了看,損失委實不小,尤其是那幾十畝靠著公路邊上的地,更是差點被人給偷光了。 陳瑾家的紅薯地離公路不過二三十米的距離,被人挖走了接近三分之一,哪怕陳瑾不缺糧呢,也氣著了,這會兒自然是要抓緊時間,將三畝多地的東西都收掉。 打谷場那邊還有不少棚子,也沒地方曬,陳瑾干脆也沒將玉米弄過去曬,就在自家院子里面鋪了塑料布,將玉米曬了上去,至于紅薯,量實在有點大,陳瑾琢磨著先挑一部分好的挖個地窖給收起來,另一部分切開來曬紅薯干,村里面還有人家開著做紅薯粉的作坊,也要拿出一部分回頭閑下來去做紅薯粉。土豆什么的也要放到地窖里面,免得壞掉。 這些還沒玩,地里的玉米稈要趕緊砍回來曬干,用來燒火,紅薯藤也要弄回來,送到空間里面去喂豬和羊,屋后面種的豆子雖說之前已經(jīng)吃了不少,不過還剩了許多,如今已經(jīng)熟了,也要趕緊拔回來曬曬,免得豆莢都爆開了地里面的事情都弄完了之后,土窯那邊也燒出了不少磚瓦,出了力的各家都挑回了一批瓦片磚頭,開始給屋頂上瓦。 陳瑾這次趁機會將房子改了一下,堂屋沒變,儲藏室也留了出來,只不過將原本作為臥室的那一間房隔成了兩半,后面一半睡覺,前面一半?yún)s準備叫人來壘灶,將廚房放到這里來,這樣的話雖說顯得不倫不類,不過冬天會暖和一些。 等到一切都處理妥當之后,雖說天氣依然炎熱,不過按照往年的時間,這會兒已經(jīng)差不多快十月了。 第30章 太陽如今已經(jīng)沒有那么毒辣了,大家慢慢也恢復了比較正常的作息,畢竟日夜顛倒是很傷身體的事情。院子里面曬著切成條的紅薯,如今曬得也半干了,呈現(xiàn)出灰白的顏色,陳瑾和白靖坐在陰涼的地方,一邊說笑,一邊扒著玉米粒。 幾只瘦不拉幾的麻雀在院子里面蹦跳著,這些鳥兒頑強地度過了艱難的日子,如今這個時候,它們也要努力積攢一些能量,以度過接下來的冬天。 村子里面難得地平靜下來。雖說沒有了稻子,可是玉米紅薯土豆產(chǎn)量都很高,只要儲藏得好,吃個兩三年都沒問題,村里的老人指導著做出了石磨,雖說磨出來的玉米面粗了點,不過之前城里面粗糧可比精糧貴多了。紅薯放的時間不長,可是紅薯粉吃個兩年是沒有問題的,土豆什么的,出了芽,直接埋到地里便是,過不了多久,又能有新土豆吃了。 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之前的冬天太冷,很多人家能燒火的東西燒了個干凈,連副紙牌都沒有,倒是麻將依然有不少,閑下來的人干脆聚在一起打麻將,打得也少,就是賭些花生米什么的,權找個樂子罷了。至于孩子們就好很多,畢竟就算是農村里面,對孩子也是很寵愛的,自己舍不得花錢,給孩子們買吃的,買玩具卻從來不會舍不得,雖說很多玩具都破舊了,不過總比沒有強,孩子們在一起也玩得開心。 如今年齡段比較尷尬的,還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若是沒有發(fā)生這些事情,他們還在學校念書呢,這些孩子一輩子沒吃過苦頭,五谷不分只怕冤枉了他們,但是四體不勤卻是半點沒錯。他們處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發(fā)育階段,又都是獨生子女,家里寵著護著,依舊不會干什么活,如今不讀書了,沒有游戲廳,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他們幾乎找不到能打發(fā)時間的事情。 好在自從有人跑到村里偷了地里的糧食之后,村里面的人就緊張起來,之前是偷地里的,萬一偷到人家家里去了呢!因此,見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無所事事,干脆將他們聚集了起來,讓他們在村子里面巡視,防止有人過來踩點下手。 這的確有些用處,不到半個月,已經(jīng)有好幾撥人被發(fā)現(xiàn)了,叫村民們氣憤地拿著掃把棍子給趕跑了。不過,那些人很快改變了方針策略,不再是跑過來偷了,而是裝可憐,大人裝可憐沒有,主要還是孩子,還有些老人,他們沿著小路,挨家挨戶地上門乞討,剛開始的時候,大家看著可憐,總會舀出一碗玉米渣,拿幾個紅薯土豆過去,但是,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這樣的人實在有點多,誰家也沒這個善心和能力,天天接濟那些過來乞討的人,尤其,在有人發(fā)現(xiàn),一個老頭帶著的孩子居然趁人沒注意,偷了雞窩里面剛下的幾個雞蛋之后,大家遇到這些人,干脆連門都不給進了。 陳瑾和白靖的同情心也很有限,這年頭好人是做不起的,誰家也架不住別人將自家當做善堂,因此,陳瑾他們遇到這樣的人,也就當做沒看見。 不過也有比較特別的,貨郎消失了十多年后如今再次出現(xiàn)了,首先出現(xiàn)的是一個中年人,陳瑾認識他,這人是鎮(zhèn)上的,陳瑾在鎮(zhèn)上上學的時候,他就在鎮(zhèn)上開了個小賣部,什么都賣,這會兒,他騎著一輛有些破爛的自行車,沿路叫賣著東西,他賣的是牙膏香皂洗衣粉什么的,量并不多,估計還是以前開店的時候進的貨。 牙膏香皂什么的如今算不上必需品,不過,大家還是很給面子地過來詢問價錢,也問一些鎮(zhèn)上的事情。做生意的人一般口齒都很伶俐,這個中年人一邊拼命推銷著自己的商品,一邊在那里嘆息日子不好過。 據(jù)他的說法,他當年糊涂,在鎮(zhèn)上賺了點錢,農轉非的那會兒,便花了一大筆錢將自家的戶口都變成了非農戶口,結果自然沒了地種,老爹老娘的地倒是有,不過兄弟幾個一分,留到他手上的都不到一畝了。那點地之前種了稻子,結果天一熱,全沒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這話有些不盡不實,不過嘴上還是不會說出來的,一邊說著沒什么意義的勸告的話,一邊討價還價。 中年人在那里賠笑:“幾位老哥嫂子,如今這些東西可就這么點了,以后想買也沒處買去呢!大人或許能湊合,孩子們正長牙長身體的時候呢,怎么好不常刷刷牙呢,還有啊,越到這種時候,越是要講究衛(wèi)生呢!如今生了跳蚤虱子,可連滅蟲的藥都找不著!幾位大哥嫂子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而且,我這個價錢不貴啦!瞧這管牙膏,就算是以前,也得賣七八塊呢,我家里老婆孩子還等著糧食下鍋呢!三斤玉米渣,紅薯干也行,如果是紅薯或者是土豆,就得五斤,怎么樣,夠便宜了吧!” 見圍過來的人有些意動,他趕緊說道:“這幾斤糧食也就是一兩頓的事情,買一管牙膏或者一塊香皂回去,省著點,一家子都能用個一兩個月呢!” 這話說的也挺有道理,想了想,一群人還是說道:“行,你在這等會兒,我們回去拿糧食!” 中年人不禁喜笑顏開,連聲答應了下來。很快,大家?guī)е约业募Z食過來了,中年人趕緊拿出了一桿秤稱了起來。 陳瑾和白靖花了五斤紅薯買了一管牙膏意思了一下,中年人帶的東西并不多,不過走的時候卻是滿載而歸,陳瑾看著自行車后座上那幾乎是裝得滿滿的麻袋,心里搖了搖頭,這路邊上又很長一段根本沒有人家,這人這般招搖,萬一遇到不懷好意,想要撈偏門的,麻煩可就大了。 陳瑾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烏鴉嘴的天份,幾天后,有七八個人背著籮筐過來賣鹽,從他們嘴里知道,那個中年人半路上被人打劫了,自行車和糧食都被人搶走了,好在那些人沒有傷人命,這才全須全尾地回了家。 這些賣鹽的人也是得到了教訓,不再單獨出來,而是一伙人一起出動,免得路上出問題。 他們帶來的鹽是粗鹽,顏色發(fā)黃,嘗起來也有些苦,幾個買鹽的人都皺了皺眉,這樣的粗鹽,以前腌咸菜都是不行的。 正拿著秤桿幾乎是用小勺子一點一點往外舀的那個青年人笑道:“如今精鹽的價錢可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就這些,還是我們騎了兩天車才弄回來的!你們還別覺得貴,我們也就是賺個跑腿錢,大頭都被掐在曬鹽的人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