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母一路趕來，想來十分勞累，我已經(jīng)讓管家準(zhǔn)備了房間，還請師父師母先休整一下?！鄙蚧菝黧w貼道。

    “明兒有心了，我還不是很累，先讓人帶著你師母去休息吧?！绷哪樕制v，這半個月時間趕路，吃了不少苦。

    不過在漫長枯燥的趕路中，夫夫兩人之間的感情倒是升溫了不少。方睿軒一定把自己的夫郎帶著，也是因為機會難得，不想柳生活了一輩子連京城是什么樣都沒有見識過。

    柳生聽方睿軒讓他去休息，也知道這師徒二人有話說，便跟著下人去客房了。

    方睿軒和沈惠明在書房中談了半響，月上中天的時候才結(jié)束。

    孩子是真的長大了，方睿軒往客房去的路上想。

    步入官場的沈惠明通身的氣度和以前求學(xué)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更加沉穩(wěn)，更加深厚，心思也更加的縝密。方睿軒覺得再過幾年，再在官場上染上幾分顏色，或許他也猜不出沈惠明的心思了。

    不過，這樣才是最好的。

    既然要置身于這樣的熔爐中，又怎么能奢望出淤泥而不染。沒聽紅樓夢中有這樣的一句詩嘛，過潔世同嫌。

    要是沈惠明跟海瑞似的，方睿軒覺得自己都能愁死。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人，肯定是先被沙子淹沒的。

    明日要早起，他還是先好好休息吧。

    這快馬加鞭的趕路果然不是人干的活，他現(xiàn)在還腰酸背疼的，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當(dāng)然方夫子有沒有老，只有他知道。

    但是第二天的面圣卻是不輕松，盡管曹公公下午來接的，方睿軒卻是一大早就起來沐浴更衣了。

    進宮的路上，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威嚴(yán)的宮墻，鱗次櫛比富麗堂皇的宮室總給他一種壓抑的感覺，一種失去自由被囚禁的窒息感涌上心頭，對強者的臣服好像在他的血液里沸騰。方睿軒覺得皇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都快弄得他有奴性了。

    要說，他是個現(xiàn)代人，是不怕見皇帝的，皇帝出了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的，也不可能多長些什么東西。他怕的是那些無理取鬧的規(guī)矩。要是一個不小心，御前失儀，這條小命玩完了怎么辦。

    他還有老婆要養(yǎng)，孩子還沒有長大成人呢。

    不過一想到他初次面圣，可能還比不上自己的大徒弟后。方睿軒就打點起精神了。

    “草民方睿軒見過皇上?！北徊芄M皇帝的書房后，方睿軒跪著對皇帝行禮道。

    “平身。方舉人好本事，一場春闈門下的兩個學(xué)生考中了進士?！备吒咦邶堃紊仙碇鼽S色龍袍的皇帝例行夸贊了下方睿軒方便他們接下來的談話。

    “皇上謬贊了，這都是探花郎和柳進士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草民不過帶著他們?nèi)腴T?！狈筋＼幍溃m然他說的話是事實，也和其他人這么說過，但是大家都認為這是方睿軒的自謙，連坐在上首的那位也這么覺得。

    “方舉人不必如此謙虛，探花郎盡得方舉人的真?zhèn)?，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勞?！被实劭滟澚讼律蚧菝骱?，就開始入正題了，“我聽聞這數(shù)字和表格是方舉人獨創(chuàng)的?！?/br>
    “回皇上，這數(shù)字的用法是從海外傳來的，我家祖上曾經(jīng)遇到幾個海外商人，他們哪里雖有文字沒有紙張，卻都是將字寫在羊皮上。來到咱們這里后，見到紙張這樣便利書寫的東西后，看到了其中的價值，就想要購買造紙的方子帶回他們的國度去?？墒撬麄冇趾驮蹅冋Z言不通，旁人都不明白他們的意思。我方家祖上，有位老祖宗十分善于學(xué)習(xí)其他地方的語言，和那些人在一起待了幾個月后，就能和他們做基本的交流了?！?/br>
    “在了解了他們的想法外，老祖宗當(dāng)時也十分猶豫是否要幫他們。直到他們提出他們特有的記賬方法來交換后，老祖宗才幫他們重金購買了方子。這用符號表示數(shù)字，可以簡化日常的算術(shù)運算。表格做統(tǒng)計，可以使得賬目更加清晰形象?！?/br>
    方睿軒胡編亂造糊弄著皇帝，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數(shù)字，竟然引來了皇帝的重視。不過皇帝重視才是正常的，這樣便捷的計數(shù)方法，不知道可以提高多少的效率。

    他也不怕欺君之罪要誅九族之類的，方家也不剩什么了，連族譜都沒有了，皇帝要去哪里查證這些。至于方繼遠不知道這回事，他也能說他是旁支的人，所以接觸不到這些嫡系才能翻閱的東西。

    畢竟沾染上一個海外，還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當(dāng)初不讓沈惠明胡志宣三人將這些東西教授給其他人，也是因為這三個徒弟都要走仕途。要是因此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拿來攻訐，那可真是防不勝防。

    也許說個一兩次，皇上不相信。但是說了多了，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以后出了差錯，不用別人說，皇帝都會認為你通敵賣國，或者是混入朝廷的jian細。

    而沈惠明會動用這些所學(xué)，也是因為被人算計，要他在半個月內(nèi)算完一個省十年的稅收，并且整理了報告給皇上。

    為了按時完成任務(wù)，不得已將方睿軒的這些東西交給了沈大海給他的幾個管事，連日加班加點地才在一個月的時間干好了這件事情，沒想到卻是把皇帝也給驚動了。

    面對皇帝沈惠明自然不敢隱瞞，將從方睿軒哪里學(xué)到的數(shù)字統(tǒng)計規(guī)律表哥圖像之類的東西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皇帝。

    在方睿軒啟程來京城之前，就已經(jīng)寫了一封請罪的信傳了回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方睿軒并沒有收到沈惠明的信。

    然后皇帝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想要見一見這位奇人。

    或者說，幾年前方睿軒在請動黃樂松去書院做夫子的時候就在當(dāng)今皇上面前掛了號。

    而春闈之后，方睿軒的名字又在他面前出現(xiàn)了兩次，勾起了他的興趣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

    第100章 數(shù)字

    曹公公在柳家村的提點，方睿軒就猜想到，皇帝可能是因為當(dāng)初教授給沈惠明的現(xiàn)代數(shù)學(xué)召見的他，否則戶部立功除了算賬賦稅開源掙錢這些還能有什么。

    他將當(dāng)初編寫給三個徒弟看的課本帶入了京城，在路上的時候還抽空謄寫了一遍。

    此時，正好將謄寫的那本當(dāng)面獻給了皇上。

    “方舉人這是有備而來呀。”皇上示意李公公將方睿軒獻的書給呈上來。

    方睿軒則因為皇帝短短的幾個字受到了驚嚇，這皇帝不會以為自己在猜測的心思吧，當(dāng)權(quán)者都十分忌諱這些，曹cao當(dāng)初殺楊修不就是因為這個，他可不想英年早逝。于是方睿軒趕緊解釋道，“昨日和小徒見了一面，得知皇上對這些東西有幾分興趣，就帶進了宮，還請皇上不要怪罪草民擅自揣摩帝心之罪?！?/br>
    皇帝沒說什么，開始翻動起方睿軒帶來的書，其中一部分的內(nèi)容沈惠明給他講過，比較好理解，就隨手翻過去了。當(dāng)皇帝看到名為編碼的一章的時候，呼吸一窒。

    “方舉人這編碼一章倒是十分有意思呢?！被实垡馕恫幻鞯卣f道。

    “回皇上，這是草民授課的時候，和弟子做的一個游戲?！狈筋＼幱仓^皮回答，沈惠明給皇帝泄露了不少老底，他不敢貿(mào)然將這幾章給撕下來的。

    當(dāng)初為了給徒弟思考的時候多打開幾種思路，教了許多超前的東西。

    “這個游戲十分有意思，還有許多利國利民的用處，方舉人說是不是?！?/br>
    “是，皇上慧眼識珠，這在草民眼里就是個游戲，被您一看就能有大作用，草民十分佩服?！狈筋＼帢O其狗腿地道。

    但這個馬屁似乎拍到了馬腿上，“方舉人過謙了，方舉人能教出探花郎這樣的學(xué)生，又怎么會不知道這游戲的用處呢。”皇帝專門強調(diào)了一下游戲二字。

    方睿軒從皇帝的聲音中分辨不出喜怒，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他連忙跪下請罪道，“草民知罪，只是草民當(dāng)初的確是將其作為一種游戲想出來的。”方睿軒先咬死了這就是個游戲，而后道，“草民身在民間，沒有官職在身，又沒有門路可以將此物獻于圣上，就想等著弟子或者方家后人日后中了科舉，到得朝堂再獻給皇上，也算是一件功勞?！?/br>
    想當(dāng)初原身的二叔祖，也是抱著這種想法，也有了那個東西。方睿軒現(xiàn)在覺得那個東西好燙手，他都不敢交出來了。

    “方舉人為了子孫也是費盡心思百般籌謀，只是方舉人有如此大才，為何不入朝為官，替朕分憂解難呢。”知道唐家的小兒子在方家書院教書，皇帝并不全信方睿軒的那套說辭。只是想讓子孫后代，以此來謀得利益，這樣的私心，他還是能接受的。

    不想死的太快呀。方睿軒心中哀嚎，嘴上又是另一種說法。

    “啟稟皇上，前些年民亂的時候草民家中遭逢巨變，族人妻兒都死于流民之手，草民心灰意冷沒有了求生的意志，幸得遇見夫郎，草民發(fā)現(xiàn)這世上比草民艱難命苦之人還有許多，草民又豈可輕易言死?！?/br>
    “草民迎娶了夫郎，和夫郎一起相互扶持，才慢慢振作起來。只是荒廢已久，早已沒有了當(dāng)初報效朝廷的銳氣，只想和夫郎一生一世一雙人在山間田野生活?！?/br>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對你的夫郎如此好，不怕他騎到你的頭上?！被噬下牭椒筋＼幋搜?，難得心情十分好，出言打趣道。

    “回皇上，草民的夫郎最是本分不過，就算草民讓他騎到我頭上，他都是不肯不舍的。我們膝下還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就是為了孩子，草民也是不舍拿其他的女子哥兒來讓夫郎傷心的。”方睿軒厚著臉皮夸贊柳生隨帶自夸道。

    “方舉人倒是難得的至情至性之人?！被噬峡滟澚艘痪涞?。

    “不敢，皇上若是對這編碼感興趣，草民這里還有其他幾種方式，沒有寫在此書中?！?/br>
    “哦，說來聽聽。”皇上也來了興致，這東西在軍隊和朝廷的機密大事上可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方睿軒認真給皇上講述了幾種常用的密碼，還有數(shù)字的二進制寫法，喜得皇上龍心大悅。

    “這所謂的二進制數(shù)，倒是符合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說。”皇帝頷首道來。

    “您說的是，道家的學(xué)問博大精深。”

    皇上這次召見和方睿軒足足談了三個多時辰，讓一些關(guān)注此事的人覺得十分驚訝，紛紛四處打聽，皇上到底和探花郎的恩師說了些什么。

    本以為只不過一個小舉人，會教書而已，沒想到這么快就得了皇上的青眼。

    該說不愧是探花郎的老師嗎？

    探花郎僅僅是因為出身就得到了皇上的重用，這位探花郎的老師又是憑借的什么。

    皇帝和方睿軒的談話談得十分高興，一直到了宮門落鎖方睿軒該出宮的時辰，還有些意猶未盡。

    “方舉人，你說這數(shù)字之法是從海外傳來的？”

    “回皇上，是的?！?/br>
    “朕給它命名為方氏計數(shù)法，方舉人可明白朕的意思。”

    “是，草民明白，草民謝皇上隆恩。”方睿軒跪下來向皇帝道謝。

    皇帝什么意思呢，就是覺得這樣偉大的發(fā)明，頂著舶來品的名頭有些不高興。他們大炎地大物博，人才濟濟的，怎么會沒有這方面的能人呢。

    方舉人不就發(fā)明了用符號表示數(shù)字的法子嗎？

    這樣的強盜邏輯，雖然很爽，但是皇上的算盤似乎落空了。

    后世的歷史學(xué)家，經(jīng)過認真的考據(jù)，從方舉人和其夫郎柳生的手記中得來的蛛絲馬跡，得出了如下的結(jié)論，方舉人是中華歷史上最早引入阿拉伯?dāng)?shù)字，并使其傳播開來的人，而方氏計數(shù)法是當(dāng)時的皇帝文德帝為了方便阿拉伯?dāng)?shù)字在大炎的傳播給起的一個中華名字。

    方舉人和那位古印度創(chuàng)造數(shù)字的前輩，并不像牛頓和萊布尼茨一樣各自完成了微積分的創(chuàng)建，而各自發(fā)明了數(shù)字這一符號方法。數(shù)字是由印度人發(fā)明的，方舉人只是個傳播者罷了。

    雖然文德帝有生之年，其實沒有做過促使過數(shù)字的傳播的事情，而是將這種方法藏了起來，用來軍隊中加密情報，和編碼機密事件。史學(xué)家們?nèi)匀蝗涡缘卣J為，文德帝對阿拉伯?dāng)?shù)字在中華的傳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后世的事情留給后人說吧?，F(xiàn)在方睿軒正在出宮的路上，心情有些不平靜。

    他這是被抄襲了？而還是光明正大，奉旨抄襲，要明晃晃地頂著一個抄襲者的名頭，傳于世人。

    這樣，他的確是留名青史了，而且很長一段的時間內(nèi)還是美名。只是等那些愛考據(jù)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些，會不會給他一個騙盡子孫后代的巨偷這樣的評價。

    反正他這樣的小偷，是沒可能和正主一較高下的。畢竟人家是在公元三世紀(jì)就發(fā)明了阿拉伯?dāng)?shù)字，現(xiàn)在大概處在公元十一世紀(jì)這個時候。

    方睿軒前世是個程序員，專利意識比較強，所以一直做不出像其他穿越者那種冒名頂替，占據(jù)別人腦力勞動成果的事情。

    現(xiàn)在，在皇權(quán)面前卻是不得不為之。

    白天的時候，應(yīng)對龍椅上的那位耗盡了心神，方睿軒回到沈惠明的府邸，收拾了一下吃了晚飯，就抱著媳婦兒呼呼大睡了。

    沈惠明識趣地沒有去打擾方睿軒，他和姚家走純臣的路線，對于皇帝和方睿軒談了什么事情，知道不知道并沒有什么影響。

    而且，他才剛一出師給師父惹了這樣一個大麻煩，師父不怪罪已是萬幸。

    第101章 賞賜

    第二天上午，宣旨太監(jiān)傳來了中宮皇后娘娘嘉獎柳生的口諭。

    口諭中夸贊柳生持家有道，克勤克儉，德行高潔，輔助其夫君為朝堂培養(yǎng)出了好些棟梁之才，總是將柳生夸成了內(nèi)宅夫人的楷模。隨著口諭而來的還有賞賜，百兩黃金和一些哥兒能用的首飾。

    柳生被夸得暈暈乎乎的，宣旨的太監(jiān)走了，還傻兮兮的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中，他有皇后娘娘說的那么樣好嗎，口諭中的那個人說的真的是他？

    而且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他的？

    “回神了?！狈筋＼幰娏舸舻臉幼樱趾眯?，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臉。

    沈惠明早就識趣地告退了，師父師母的感情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好，他都有些羨慕了。也許他傾心相待的話，也可以和自己將來的妻子過上神仙眷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