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亞冷冷地笑了，“光明女神，多大的諷刺啊……現(xiàn)在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悲？”

    顧希道：“比起那個，我更想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br>
    蓋亞的笑中盡是嘲諷：“為什么……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不想再做棋子了。然后，就成了一枚廢子?！?/br>
    顧希道：“果然如此?！?/br>
    蓋亞和梅林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世界背后的人的存在，所以才被抹去。說明那個人出于某種原因只能對知道了自己存在的人動手，而相當(dāng)于在反抗他的笛芙落等人因為并不知道這樣一個存在，所以目前為止都是安全的。

    就連伊安，也根本不知道還有“他”這么一個人，都是通過楊逍轉(zhuǎn)述。

    至于楊逍為什么會知道——

    “多萊早就被毀掉了，換上了新的棋子的靈魂。”

    蓋亞道，“我的下場并不會比他好到那里去，而大賢者你，呵呵，恐怕也是一樣的吧。”

    現(xiàn)在的多萊，身體里是楊逍的靈魂。

    一切明了。

    顧希道：“你以為自己陷入了輪回，所以才想要報復(fù)？”

    “輪回……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這就是我的記憶告訴我的，這就是刻在我的腦海里的！”

    蓋亞道，“你永遠也不知道那有多痛苦！可是，憑什么是我們！憑什么不是你??！”

    “憑什么要我來遭受這些，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么??！”

    淚水從她美麗的金眸中奪眶而出，她崩潰地捂臉痛哭出聲，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

    顧希在她面前半蹲下來，低聲道，“抱歉?！?/br>
    “抱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銀發(fā)女子放聲大笑，猛的抬起了頭。

    “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白光爆裂，瞬息間吞噬一切。

    顧希被卷入白光中，卻又有一股力量溫和地守在他身側(cè)，護著他不受到傷害。

    蓋亞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終結(jié)了自己的生命，但悲哀的是，她直到最后一刻都依然被那個“他”控制著，無論是那些話，還是最后的自爆。

    顧希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其他的什么情感，蓋亞的一生就是一場悲劇，而造成這場悲劇背后的人，還不曾出現(xiàn)。

    當(dāng)白光褪去后，顧希眼前的卻不再是無赦牢的黑暗。

    猩紅的天幕，滿地的血腥與狼藉，還有那個金發(fā)散亂，血污狼狽的女子。

    “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只有這么一個請求了……”

    “背叛是我一個人的錯，至少……讓他活下去。

    第87章 重返

    隔著數(shù)年的時光， 顧希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他從露西亞手中接過了年幼的西奈爾， 金發(fā)女子溫婉一笑， 如釋重負地闔上了眼。

    懷中，年幼的小魔族沉沉睡著。似乎是感受到了顧希的體溫， 他無意識地往顧希胸膛貼了貼，嘟囔了一句什么。

    顧希凝視小西奈爾的睡著的模樣， 細致地將他護住， 帶出了充斥著戰(zhàn)后的瘡痍的黑暗界面。

    他回到了很久沒有回去的魔法塔，脖頸間傳來了一陣濕濡的觸感， 顧希低頭， 小孩子雙目通紅，淚水流了滿面， 卻仍死死咬著下唇不發(fā)出半點聲響。

    “西奈爾?！?/br>
    他抬手拭去小西奈爾眼角的淚水，輕聲喚出了他的名字。

    西奈爾一言不發(fā)，紅著眼睛像是要躲避著什么，把臉埋進了顧希肩窩。

    被淚水浸濕的臉冰冰涼涼，貼在溫暖的皮膚上的感覺并不好受。但顧希什么都沒說， 而是帶他走進了魔法塔中。

    木質(zhì)臺階蜿蜒而上， 他將西奈爾安置到西奈爾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里，往浴缸里丟了一道水魔法與火魔法。

    浴缸的熱水蒸汽飄騰，顧希走出浴室， 看見小孩子垂著頭，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

    他的身體顫抖著，被顧希托著后腦， 攬進懷里。

    西奈爾忽然抓著顧希的衣服，一口咬在他的肩頭——他的力道并不重，但是卻一直咬著，怎么也不肯松口。

    顧希偏頭看了他一眼，脫去他身上沾滿血污的衣服，把小魔族放進了浴缸里。

    和成年后擁有精壯完美的身軀的西奈爾相比，現(xiàn)在的他還太過瘦小，處處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痕跡。

    露西亞把他保護得很好，盡管自己遍體鱗傷，也沒讓昏睡過去的孩子受到半點傷害。

    柔軟的布巾沾上熱水，沿著小孩子的臉龐輕輕擦過，血污被擦干，露出西奈爾白凈精致的容貌。

    顧希半蹲在浴缸邊為西奈爾清洗著身體，后者始終低頭不語，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攥著顧希的衣角，似乎生怕他離開。

    沒有針鋒相對，也沒有強烈的敵意和抗拒，這樣默不作聲的西奈爾更讓人心疼，也……

    顧希垂下眼簾，握住西奈爾揪住自己衣服的那只手，用布巾擦了擦。

    西奈爾望著他。

    “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

    顧希道，“你已經(jīng)向前看，而不是一直停留在過去?！?/br>
    “……這些，難道不是才剛剛發(fā)生嗎?！?/br>
    西奈爾啞聲道，“父親母親，還有我的家，全都毀了?！?/br>
    顧希的手拂過他尚且稚嫩的眉眼，搖搖頭：“事實無法改變，你必須接受?！?/br>
    西奈爾道：“你答應(yīng)了母親的要求，你會陪著我的嗎？”

    “……”

    顧希沒有回答，而是把濕漉漉的小孩子從水中撈了起來，披上新的浴袍。

    寬大的浴袍裹住小孩子纖瘦的身體，他整個人都埋進了顧希懷里，抿著唇，神色不明。

    “好好休息吧?！?/br>
    把西奈爾放到床上，顧希為他鋪好枕頭，蓋上了被子。

    窗外天色漸暗，西奈爾靜靜地看了顧希幾秒，閉上了眼睛。

    顧希離開他的房間，來到了魔法塔的閣樓。

    他曾在這里找到了藏有安潔拉的魔法書，但這次他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那本書。

    又在閣樓短暫地停留了一會，顧希重新走下了階梯。

    二樓的長廊兩側(cè)未點燈火，落日的余暉一點點地縮入長廊盡頭，最終看不到了。

    夜幕降臨，眼前熟悉的場景被黑夜鍍上一層詭異森然的色彩。長袍袍角劃過地攤，顧希在自己房間門口站定，修長的五指搭在門邊，稍稍推開一角。

    落地的窗簾垂下，房間里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息。

    顧希踏進房間，關(guān)上了身后的房門。

    燈火被點燃，燭光灑落一室，顧希等待了一會，本該有的反噬也并未來到。

    腦子里總有些昏昏沉沉的東西，壓印著，極為難受。

    他知道這種難受的感覺只有才接觸到西奈爾時才會有所緩解，但盡管西奈爾就與他一室之隔，他也沒有去找他。

    房間里寂靜無聲，顧希隨手熄滅了燭火躺在床上，淺淺地闔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沒有一絲聲響地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完全黑暗的門口，一步步走到了床邊。

    他俯下身，清沉的氣息拂過顧希臉龐，大賢者睜開眼，湛藍色的眼眸倒映出黑發(fā)男子的模樣。

    “我在這個地方設(shè)下了三個陷阱，只要觸及到其中一個，你就會被永遠困在這里?！?/br>
    他勾起嘴角，笑容意味不明，“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呢，賢者大人……顧希。”

    魔法塔轟然倒塌，硝煙四起，黑暗氣息兇騰涌動，與金色的光芒相抗。

    魔法塔的背景被剝離，露出無赦牢的表面。迅速流失，顧希握緊銀色的權(quán)杖，臉色略微蒼白。

    “這里可是我的世界啊，顧?！?/br>
    黑發(fā)男子愉悅地低笑起來，整個空間都為之震動，無數(shù)黑暗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聚集在一起，翻天覆地向位于中央的顧希涌去。

    光明乍然微弱，顧?？瘸鲆豢邗r血，在黑暗即將將他完全吞噬時，一個半透明的影子出現(xiàn)在他身前，幫他短暫地擋住那整片的黑暗。

    顧希從影子模糊的面容中窺出了楊逍的模樣。

    下一秒，影子徹底消失，靈魂毀滅，再也沒有復(fù)蘇的可能。

    黑暗翻涌咆哮著張開巨口，將最后一點光芒整個吞下。

    顧希臉上最后一絲血色褪盡，鮮血從嘴角大量涌出，銀色權(quán)杖脫離指間，落入黑暗之中。

    他的袍袖間，不知何時起就一直沒有動靜的魔息忽然探出了頭。

    魔息涌動，形成一道屏障將顧希護在其中，這道屏障相較于整座空間的黑暗而言太過渺小，但它卻紋絲不動地將所有黑暗擋住。

    “顧希?！?/br>
    黑色羽翼展開，顧希眼前的視線一暗，黑發(fā)魔族將他壓進自己懷里，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托著他的下頜，西奈爾低頭，吻上了大賢者的唇。

    魔息細致地將二人包裹，與黑暗隔開成一個獨立的空間。

    遠處，黑發(fā)男子冷冷地注視著那邊，五指攥成拳，微微顫抖。

    “我花了一點時間，從這里找回了一些東西?！?/br>
    忽視了黑發(fā)男子，魔族攬著顧希的腰輕輕拭去他唇邊的血跡，眼底一片溫和。

    痛苦得到緩解，傷勢恢復(fù)，伴隨而來的是無數(shù)涌入的記憶。

    顧希闔眼，任由記憶融入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