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書房外,“咣當(dāng)”一聲,三兩個盤子連著上面的水果一起落地,章水來一把拉開書房半掩的玻璃移門。 神色驚駭外加緊張地走進來,語氣焦急地問:“涼丫頭,你把你外公給你的那些畫給賣了??。。?!你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現(xiàn)在就把那些畫給你了???” 白露山莊章水來是知道的,他跟王軍談不上熟,平時遇上還是能說上幾句話,也聽他說起過白露山莊的新老板,據(jù)說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投資了近四千萬。 溫涼一看到章水來進門,自然而然的站起身,禮貌乖巧地朝著章水來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因為他的語氣升起一絲慌張,態(tài)度自然道:“章伯伯,你放心,我把那箱書畫都存在華國九州銀行里了,到現(xiàn)在就抵押了一卷《梅山五松圖》?!?/br> 章水來一聽溫涼這話,頓時松了一口氣,幸好這丫頭就抵押了一張畫,只是這口氣一出,他又忍不住提起一顆心,滿臉擔(dān)憂:“涼丫頭,以后可不能這樣了,萬一出點什么事可怎么辦?” 章清越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你抵押了一張畫就值幾千萬?” 溫涼笑而不語,只是看著章水來,問:“章伯伯,我能跟您單獨談?wù)剢???/br> 這是章水來第二次看到溫涼擺出這樣正式,甚至帶著些談判式的姿態(tài)。上一次是八九個月前,這丫頭托自己賣翡翠的時候。 明明說話的聲音還是個小女孩子,周身的沉穩(wěn)和氣場卻老道得讓人有些難以置信,他是知道這孩子早慧,可誰家孩子有這樣一份沉穩(wěn)鎮(zhèn)定,又讓你不得不接受她的說得話的氣場,至少他家的混小子沒有。 章水來是個聰明人,早些時候就看出溫家這孩子不一般,這次的事情他知道了,也驚詫了,但是回頭想想,竟然覺得還真是這孩子能做出來的事情。 章清越被章水來趕下樓的時候,溫涼笑著跟他說了一句:“小越哥,我之前說的可都是真的。你要是有意向的話,一會兒王瑜哥來了你們就商量商量,你有什么朋友同學(xué)啊,還有準(zhǔn)備跳槽的老師學(xué)長那些,只要夠?qū)I(yè)你都可以拉過來?!?/br> 章清越出門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了一眼溫涼,見她神色認(rèn)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想到自己那幫子死黨,還有設(shè)計院里最近出現(xiàn)的人事變動,神情多了一絲深思。 他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行,你先跟我爸聊,我下樓等王瑜?!?/br> “你這是干什么?”聽到兩人的對話,章水來臉色有些難看,“那么大一個山莊,5000多畝地,你讓越子給你設(shè)計房子不成?你們這些孩子,這才多大??!萬一……” 眼看著章水來氣得臉色通紅,溫涼忙扶著他坐到椅子上,輕聲細語地安撫:“章伯伯,你別氣?!?/br> “我能不氣嗎??又不是你們這些孩子過家家,那可是十個村的地?。 ?/br> “我知道的。”溫涼點點頭,不論是找王瑜還是找章清越,在別人眼里確實太不妥當(dāng), 按照她往常的性子,也是不可能選兩個一點經(jīng)驗都沒有的大學(xué)生,接手幾千萬的項目的,以她現(xiàn)在手上的財富,有得是更好的選擇。 選擇他們兩個,自己可能需要承擔(dān)的風(fēng)險更大,有可能會面臨很多因為兩人經(jīng)驗不足而出現(xiàn)的各種失敗。 可這正是一個人成長的必然過程,也是加速他們成長的催化劑。 何況她失敗得起,也等的起。 “章伯伯,就是因為我們不大,才應(yīng)該去闖一闖。一路平順的過日子,哪有摔個幾個大跟頭來得有意思?” 章水來聞言一怔,望著溫涼的目光多了一絲感慨:“你跟你外公真像啊!” 溫涼笑容無比自然:“我是想這么多值錢的東西放在自己手里,并不能創(chuàng)造什么價值,倒不如換成更有用的東西。守著財富吃喝玩樂,等到年紀(jì)再大一些,我可能就不是我了?!?/br> 溫涼說完這句話,書房里陷入了一陣寂靜,章水來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透過她看著曾經(jīng)的老友一般。 半晌,他才張了張口,語氣帶著些緬懷:“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冒進份子,當(dāng)年在云城賭石界混得不錯,只是人生起落實在是太難預(yù)測,如今你也看到了,我這小老頭一個,也就守著一個采石場,雕點破石頭,賭石圈子基本不沾?!?/br> 溫涼笑了笑,這些她都聽外公說過,當(dāng)年章水來在玉石界也是名聲在外,可惜后來賭賠了一塊大料,從此不再踏足云城。 “看來你外公跟你說過這事,”章水來也跟著笑了笑,“不過,你外公肯定沒跟你提過另一件事。我跟你外公就是在云城認(rèn)識的,那會兒你mama也就跟你這么大,跟著你外公游歷華國各處,恰好到了云城。你猜那會兒我在云城干什么?” 溫涼搖搖頭,他還真不知道這一段。 “那會兒我身上背了七百萬的債,坐在橋欄上準(zhǔn)備往江里跳?!?/br> 第38章 真相 救命之恩。 這樣的情誼, 再危難的情況都不應(yīng)該會起別的心思。 溫涼垂下眸, 坐在自家院子里,手上剝著蒜,思緒飄回到兩天前在章家時的情景。 她不是沒懷疑過章伯伯, 甚至是慧智大師。 可打心底里, 溫涼并不想懷疑外公的這兩個朋友, 畢竟能將自己的遺產(chǎn)交給他們保管,本身就代表了外公對他們的信任。 即便如此,溫涼去章家的時候, 還是留了幾分心思。 不然, 她也不會等著章水來上樓,才說出自己已經(jīng)拿了外公書畫的事情。 溫涼說的話也是半真半假,她確實打算抵押出去兩張畫,但那是之后的事情,這會兒那箱子書畫還存在格子間紋絲未動。 白露山莊的資金投入除了她賣掉的翡翠,還有最近剛托張羽光交易出去的兩塊田黃石, 其中還有村鎮(zhèn)建設(shè)的扶持金。 說白了, 溫涼也只是想詐一詐章水來,她不想把人想得太壞,可也不能真傻白甜的什么人都相信,何況未來她還想跟章清越長期合作。 而當(dāng)章水來將外公讓他保管的東西交給自己后,溫涼才確定兩人當(dāng)年反倒是受了她們家的牽連。 外公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他將東西分成三份留給自己,一方面是不想mama知道京都那邊的事情,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三者在保存這些東西的情況下,能夠互相制衡。 說是互相制衡其實有些刻薄了,他應(yīng)該是覺得他們能夠保管這些東西,并且能夠替他保守住秘密,才將這些東西交給對方。 至于溫涼的母親溫語,她的人生理想一直非常簡單純粹,只要溫涼的生活幸福,她就能將所有的熱情和能量投入到教書育人的事業(yè)里。 溫涼外公將那些書畫留給她,而不是留個自己的女兒,其實也是看出溫語志不在此。 交給慧智大師的那些東西,都是跟京都有關(guān)的,自然是不能讓溫語拿著,且慧智大師和溫外公早年一起留學(xué)國外,又同是已逝中醫(yī)國手楚宋的弟子。 同門師兄弟的情誼,自然比章水來更深厚一些,那些涉及到財產(chǎn)的東西交由他手里最為合適。 而這段慧智大師和外公的關(guān)系,溫涼是在拿到章水來給她的另一個箱子后,從里面拿出一疊疊的手札筆記才知道的。 說起來,外公其實也是個很有心機的人,交給章伯伯的箱子有個大銅鎖,鎖鑰匙則在慧智大師交給她的盒子里。 溫涼搖頭淺笑,將剝好的蒜放在盤子里。 溫明塵的手札筆記記錄了他年少時期,一直到去世前的所有事情,細細碎碎的一件又一件,看似普通平常,其實精彩非凡。 溫明塵是溫家最小的兒子,自幼天賦秉異,是那一代年輕人里最出色的一個,但因為性格的原因,他與家中的哥哥jiejie關(guān)系一般。 年少出國留學(xué),游歷過世界各國,曾作為華國駐外醫(yī)療援助隊的醫(yī)生在非洲等地救死扶傷。 回國結(jié)婚的第一任妻子因為意外去世后,他便開始走訪華國偏遠地區(qū),行走鄉(xiāng)間義務(wù)出診,后來在宋州遇上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溫涼的外婆。 宋州是華中湖省一個地級市,溫涼的外婆是當(dāng)?shù)貞騽F的正旦,生下溫語兩年后,溫涼的外婆在一次去臨省出演的路上,遭遇車禍去世。 從那之后,溫明塵又開始了全國各地甚至是全世界的行走,只不過這一次多了一個溫語,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經(jīng)歷,使得溫語將教師育人,援助扶貧,當(dāng)成了人生的唯一信仰。 如果沒有溫涼的存在,她大概會像溫明塵一樣去到山區(qū)支教,而不是在春曉鎮(zhèn)當(dāng)英語老師。 過去不知道這些,溫涼只覺得自己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還不如,出生農(nóng)村,家庭不富裕,生父不詳,母親早逝,這些詞匯加諸在她頭上,仿佛噩運一般揮之不去。 可如今,當(dāng)她翻開這些保存的不算好,甚至有些字跡已經(jīng)開始模糊的手札筆記的時候,她才恍然明白,原來過去的那些不幸,災(zāi)難,只是因為她的不夠強大。 外公留給她的不是那筆龐大可觀的財富,而是溫家世代流傳下來的大愛。 溫家不貪權(quán),不貪利,只不過到了這一代,已經(jīng)少有人能堅持下來。 這也是溫明塵這么多年行蹤不定,最后隱居春曉鎮(zhèn),不想被人找到的原因之一。 原本溫涼還有些懷疑,京都的那些親戚不說權(quán)勢滔天,起碼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溫家既然分了家產(chǎn)給外公,又怎么會不分給他們。 溫家確實分了,只是那幾個兄姐覺得最值錢的那部分,都分給了小兒子溫明塵。 溫涼嘆了口氣,返身走回房間。 這些年外公隱居在春曉鎮(zhèn),除了與世隔絕的慧智大師,就只有章水來知道,而章水來又是外公在云城認(rèn)識的,先不說他對外公的真實背景一知半解,就是想跟京都的那些人搭上點關(guān)系也不太可能。 如此一來,當(dāng)年的事情,其實就是從自己的那幅畫開始的。 畢竟京都的那些人,如果一早就知道外公在云海市,又怎么可能遲遲不動手? 一定是溫明軒認(rèn)出了外公的畫像,知道了外公早已去世,家里只有自己和mama,再稍稍查一查慧智大師和章水來跟外公的關(guān)系,短短幾個月就動手做下了一樁樁惡事。 自從看了外公的筆記,她真的很慶幸,自己早早就跟mama坦白了智能手表和聊天群的事情,才引發(fā)了后續(xù)的這一系列事情,更是提前了兩年知道了當(dāng)年那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叮咚?!笔謾C消息聲響起,溫涼收了收思緒,壓下眼中厚重的黑霧,半靠著書桌,拿起手機一看。 【司珩:你不在云閣7號?】 【溫涼:過年當(dāng)然是在自己家里。】 【司珩:手怎么樣了?】 【溫涼:什么?】 【司珩:左手食指不是劃傷了嗎?】 溫涼看著微信消息一愣,條件反射地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食指,一厘米左右長度的傷口此時已經(jīng)凝結(jié)成一條淺白色凸起的疤痕。 這是寒假剛開始的那會兒,她在錄制視頻的時候劃傷的,到現(xiàn)在也快半個月了。 司珩是怎么知道的? 【溫涼:你怎么知道?】 【司珩:我不瞎?!?/br> 【溫涼:…………】 某人一時眼瞎的那件事情,是不是有必要提一提? 【司珩:視頻,年前最新那個?!?/br> 【溫涼:!?。。?!你查我ip定位我????】 【司珩:這種事情需要查ip?別侮辱我的智商。】 溫涼:好氣!不想跟這個人說話。 【司珩:我快遞了創(chuàng)可貼給你,物流說云閣7號沒人,把你現(xiàn)在的地址發(fā)給我,我讓他送過去?!?/br> 【溫涼: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br> 【司珩:你這么蠢,保證不會弄傷第二次?】 拉黑吧,這沒法聊天了。 【司珩:創(chuàng)可貼里放了一堆現(xiàn)金,你不收的話,快遞小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準(zhǔn)備原地辭職了。】 【溫涼:你放現(xiàn)金干什么?????】 【司珩:壓歲錢?!?/br> 【溫涼:…………】 最后,溫涼還是乖乖地把家里的地址給了司珩,等到快遞送貨上門,她打開大概到她膝蓋這么高的箱子,看著一堆打飛的過來的創(chuàng)可貼,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