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她一邊看,一邊出口道:“這裂紋的走勢有點(diǎn)意思,要是想做戒面恐怕只能做三顆小的,細(xì)分下來每顆最多七十萬,比拿鴿子蛋大了足足一倍,價格卻還要低一些,白白浪費(fèi)了這么好的綠,可惜了?!?/br> 溫涼淺淺一笑:“挑了裂口子,做個佛陀擺件,價格才真的有意思。要是能請到宮八指大師那種級別的玉雕大師,當(dāng)個傳家寶都值。” 溫涼的話聽著明明是帶著些玩笑的語氣,聽在柳沁耳里卻似軟刀子一般,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扎到她的要害位置。 兩人一來一回看似隨意的交談,實(shí)則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交鋒。 柳沁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女孩,明明還是個孩子,看著長相也不是精明類型的,那雙似挑非挑的桃花眼外圈紅彤彤的一片,不知道的人還當(dāng)她是個剛受了委屈的嬌小姐。 要不是看她沏茶品茶的動作優(yōu)雅得體,實(shí)在是讓人無法將她當(dāng)成平等交談的對象。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小丫頭,說話比一般成年人還有暗藏機(jī)鋒。 尷尬的氣氛差不多持續(xù)了近二十分鐘,張羽光才從幾顆翡翠里抬起頭,一面收起自己的眼鏡,一面略帶歉意又有些慎重地問:“玉涼小姐,之前我們只談了這對春帶彩的鐲子,這五塊是……” 溫涼淡笑:“張先生認(rèn)識的朋友多,不知道有沒有人愿意收?” “這……”張羽光面上閃過一絲糾結(jié)之色,他倒是經(jīng)常被圈子里的人叫去鑒別一些玉石翡翠,可從來沒做過這種像是中介的推銷。 溫涼了然一笑,出聲道:“我賣石頭,你幫我轉(zhuǎn)售,我賺錢,你賺名聲,不好嗎?” 張羽光一陣啞然,他轉(zhuǎn)頭看向柳沁,竟然見她幾不可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連自己的師父都點(diǎn)頭了,本身就有些動搖的張羽光,收了收神,理順?biāo)季w后,才開口道:“我可以幫你牽個線搭個橋,但是這石頭的種水至少得是冰種以上。”他想賺的是業(yè)內(nèi)口碑和人脈,東西是萬萬不能差的。 見張羽光這么說,溫涼反倒舒了一口氣。 玉涼齋里的翡翠她只打算買些價格不高的,而且也不會賣多,畢竟她的計劃里賣翡翠只是初期的資金籌措,這門生意雖然暴利,卻不適合她這種性子的人做。 她倒是更愿意自己做些翡翠首飾掛墜,或收藏或送人。 之后,跟張羽光談了一些合作方面的細(xì)節(jié)后,溫涼才收起那五塊帝王綠,伸手將兩只春帶彩鐲子推到張羽光面前,起身道別:“這對鐲子就當(dāng)是見面禮,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了?!?/br> 張羽光忙起身推辭,目光恰好對上溫涼帶著些淡笑的雙眼,聽她說:“有句老話說的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不收下的話,我可不放心?!?/br> 張羽光先是一愕,待回神過后,豁然爽朗地笑道:“那行,這對鐲子我收下了?!?/br> 他將溫涼送到門口,親眼看著她從店門旁推過來一輛有些老舊的自行車,面頰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正想開口問要不要送她一程,慢一步跟出來的柳沁先一步走上前。 她看著小姑娘翻身上車的動作,神色又深了一層,上前稍稍湊近溫涼問:“可以問個私人問題嗎?” 撐著車把手,一只腳已經(jīng)踩在腳踏板上的溫涼,側(cè)過頭看她,神色平靜地問:“什么問題?” “送你福壽扣的長輩姓什么?” 溫涼聞聲眨巴了一下眼睛,朝柳沁靠近了一些,刻意壓低聲,回道:“哪有什么長輩,看雕工就知道是我的練手之作?!?/br> “你自己雕的?”柳沁訝然。 溫涼點(diǎn)點(diǎn)頭,狀似沉思了半秒,半真半假地解釋:“當(dāng)初拿到這塊石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頭有不少裂,想了好幾個方案才設(shè)計出了這個福壽扣,難倒這東西還有什么淵源嗎?” 柳沁斂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穩(wěn)一些,“沒有,只是覺得有些別致,還以為是哪位大師的手筆。” 溫涼一聽,似笑非笑地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踩上腳踏板,徑自離開。 別致? 騙一騙小孩可以。 騙一騙過去的自己也說不定可以。 但是。 騙此刻的自己,恐怕不太行。 享受著迎面吹來的涼風(fēng),溫涼那張小巧軟糯的小臉上劃過一絲少見的冷笑。 …… 從香山禪寺回來之后,溫涼收拾了一些換洗衣服,便獨(dú)自一個人坐著車去了云山海市的別墅。 住進(jìn)云山海市后,溫涼每天都過得極其規(guī)律,早起鍛煉,練字雕玉,復(fù)習(xí)功課,然后將別墅前院和后花園的土地全部翻新了一下,陸陸續(xù)續(xù)種上了瓜果蔬菜,以及各種花卉。 這天一大早,在小區(qū)內(nèi)小跑了一周后,溫涼先沖了個澡,剛想扎起頭發(fā)去工作室處理一下前一天晚上沒有完全擦解好的石頭,目光一落到自己那一把發(fā)尾泛黃開叉的頭發(fā),忽然想起之前木蓮送的首烏精華液,眼眸兒一亮。 她將首烏精華液取出來,看完上面的使用說明后,仔細(xì)端詳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大概齊背的長度,最近一次修剪頭發(fā)估計是一年前。 按照老一輩的習(xí)俗小孩子在五月里是不能剪頭發(fā)的,得過了五月入了夏才可以。自己前一年剪頭發(fā)的日子大概是七月初七,到了過年那會兒原本也是要剪一次的,但是因?yàn)橥夤眢w不好,直到去世過了七七,又撞上五月這才一直沒有剪。 溫涼算了算日子,瞧著鏡子里明顯皮膚變得白皙的自己做了個鬼臉,然后從柜子里拿了一把剪刀,干脆利落地給自己減了個過耳的短發(fā),將發(fā)尾損傷嚴(yán)重的頭發(fā)全部剪光之后,朝著頭發(fā)噴上首烏精華液。 弄完頭發(fā)后,溫涼去廚房盛出熬了一晚上的筒骨粥,涼在餐桌上,然后煮了三只大明蝦,跟著涼在廚房的窗口。 吃完早餐后,她將大明蝦去了殼,拿剪子剪成細(xì)細(xì)的一小段一小段,裝進(jìn)一只做工有些粗糙的灰白陶泥碗里,然后端著碗走到院子里。 “翡翠,吃飯了?!?/br> 溫涼端著碗在前院轉(zhuǎn)了一圈,沒找著剛從格子間放出來不到一個禮拜的碧眼貓,有些奇怪地皺了皺眉。 這小家伙平常這個點(diǎn),基本都在前院等著自己來送早餐,怎么今天就不見人影呢? 前院找不到貓,溫涼又繞到后花園,穿過一大叢淺藍(lán)淺紫的無盡夏,目光在花叢里搜索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貓。 她往后又走了幾步,然后看到后頭圍欄處原本爬滿蔓枝玫瑰的小矮門,這會兒居然多出了一個小門洞。 看了看上面的咬痕,溫涼有些無語地抽了抽嘴,正常來說,一只普通喵星人的瘋癲勁是無法跟泰迪一樣咬出這么犀利的門洞的,除了她家那只外星貓。 她有些無奈地推開小矮門,掃了一眼院子外的小區(qū)花園小徑,踩著拖鞋踩在還有些濕漉漉的鵝軟石子上,稍稍放大了些聲音喊道:“翡翠,吃飯了?!?/br> 正當(dāng)溫涼喊了差不多四五遍,準(zhǔn)備打道回府,等它自己回家的時候,小花園對面的別墅里突然傳來一陣凄厲地貓叫聲。 “喵?。。。。。。。?!” 然后是一個粗獷沙啞的男聲在那邊大吼:“我次奧!我次奧!我次奧!珩哥?。。。∧闳恿耸裁礀|西過來?。?!吸了老子一嘴毛?。。。?!” 第27章 早餐 一聽到貓叫聲, 還有魏遠(yuǎn)的那一聲珩哥, 溫涼就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快步朝著云閣8號的大門走去。 等到她站在花園矮門前,摁響門鈴的時候, 里頭正傳來楚弈修帶著些沙啞又驚恐的聲音:“我的媽!珩哥你腳上那一坨是個什么東西?。?!” “修子,外賣訂好了沒啊??!老子快餓得胃穿孔了!” “我剛才就訂了啊?。”贿@坨東西糟蹋了怪我咯?” “那你倒是再訂一份??!” “訂個p啊,我現(xiàn)在一看見那堆外賣單子, 瞬間食欲不振, 還不如吃方便面!” 里面的人自顧自吵吵嚷嚷,溫涼在院子外又摁了摁門鈴, 沒來由地皺了皺眉。翡翠這家伙也真是, 沒事瞎跑什么,還跑到司珩家里。 在門外又等了一會兒, 別墅的大門才匆匆打開, 開門的是皮膚黝黑,穿著一身黑色短袖t恤外加藍(lán)色格子沙灘褲,一臉憔悴外加不修邊幅的魏遠(yuǎn)。 “是不是送外賣的來了啊?”魏遠(yuǎn)說著,三兩步?jīng)_到矮門前,目光剛一對上溫涼沒有太多情緒, 卻異常干凈清澈的雙眸,硬生生剎住腳步, 不自覺問出聲:“你是??” 隔著矮門站在外面的小姑娘,給人一種干凈得好像雨后剛抽芽的小草一樣,特別的鮮嫩,就是看著有些眼熟? 魏遠(yuǎn)眨了眨眼, 又抬手揉了眼睛,仔細(xì)打量了半天,然后指著溫涼,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你不會是,高一2班那個小孩吧?” 溫涼忍了忍有些抽搐的眼角,忽略掉他說的小孩二字,開口問:“我剛剛聽到貓叫聲,正好我家貓不見了,所以來問問?!?/br> “白色的?”魏遠(yuǎn)撓撓頭問。 “白色長毛貓,綠眼睛的?!?/br> 魏遠(yuǎn)一聽,想到這會兒正在司珩腳邊的白貓,一邊彎腰開門,一邊說道:“那估計就是你家的,正在客廳里,你進(jìn)去抱它走吧。我都不敢碰他,一碰就咬人?!?/br> 溫涼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魏遠(yuǎn)進(jìn)了云閣8號。 她走進(jìn)客廳,一眼就看到白t恤搭配夏威夷風(fēng)沙灘褲,頭上跟頂了雞窩一樣,完全沒有偶像包袱的司珩,他正拿著一罐純牛奶,腳邊則窩了一坨白色毛茸茸的生物。 司珩睡眼朦朧地低頭,朝著趴在他腳上的那只貓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用他那一貫沒睡醒,又藐視眾生的語氣,問:“你想喝?” 翡翠急忙伸出兩只腳,一把摟住司珩的腳踝,喵喵地拖著長音。 司珩垂眸,丟給腳上的貓一個王之蔑視,恐嚇道:“不行,喝了會死。” 說著,他就仰頭喝了一口手里的牛奶。 一旁的楚弈修抬手扶額,無語道:“珩哥,你這么嚇唬小動物合適嗎? “貓不能喝牛奶?!彼剧裣屏讼蒲燮?,斜了楚弈修一眼,懟道:“你是白癡嗎?” 楚弈修:“…………” 司珩的話音剛落,目光無意間一掃,面色有一瞬間的緊繃,然后朝著進(jìn)門的方向隨意問了一句:“你怎么來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翡翠似乎也察覺到了溫涼的到來,半抱著司珩腳踝的身子,忽然一個翻轉(zhuǎn),睜著又大又圓的翠綠眼眸,朝著溫涼所在的方向,細(xì)細(xì)地嗷嗚了一聲,然后又是一個利落地翻身,拿著后背蹭了蹭司珩赤丨裸的腳面,如此來回地翻了好幾次身,不是拿著后背,就是拿著后頸蹭著司珩的腳,明顯就是想賴在司珩腳上不起來的節(jié)奏。 溫涼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只沒節(jié)cao的外星貓,暗自嘆出一口氣,真是造孽! 但是,司珩的話她又不得不回,畢竟貿(mào)然進(jìn)人家里的是自己。 沉默了片刻,溫涼朝著司珩帶著些歉意道:“不好意思,這是我養(yǎng)的貓,打擾到你們了?!?/br> “你養(yǎng)的貓?”司珩拿著腳拱了拱翡翠的軟肚子,嘴角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弧度,他說:“那你來得挺巧。華國不是有句話叫冤有頭債有主嗎?正好替你家貓賠一頓早餐吧?!?/br> “早餐?”溫涼蹙眉,目光則在司珩說那句話的時候,不自覺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諾大的客廳除了三張三人沙發(fā),就是一連排的電腦桌顯示器和主機(jī),一眼掃過起碼得有十臺。 其中一張電腦桌上攤著幾個外賣盒子,桌面和椅子上灑了不少沒吃完或者說是根本沒吃的食物。 自從溫涼跟司珩對上后,一直站在旁邊作壁上觀看好戲的楚弈修,忽然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其實(shí)也沒啥,就是我訂了早飯,看珩哥和小黑沒睡醒,索性就跟著又睡了一會兒。結(jié)果一覺睡醒,剛點(diǎn)的早餐全被這小家伙給打翻了。” 楚弈修說完,還有些浮夸地湊到溫涼面前,小聲道:“你們家這貓好像特別喜歡珩哥,我睡醒的時候,它就睡在珩哥的腦袋頂上,賊有父子相?!?/br> 溫涼:“…………”父子相是什么鬼?現(xiàn)在的高中生語文水平就這樣? “餓了?!彼剧褚姕貨鰶]反應(yīng),目光投向她拿在手里的陶泥碗,發(fā)問:“你手上拿的什么東西?” 溫涼看了一眼碗里剪成細(xì)小一段段的蝦rou,伸手指了指翡翠:“它的早飯?!?/br> “人不如貓啊?。?!”楚弈修探頭看了一眼碗里新鮮淡紅色的蝦rou,仰天感嘆。 司珩深深看了溫涼一眼,眸光幽幽:“很餓?!?/br> 被司珩用一種我很餓,你再不喂食我就要暴躁了的目光盯著,溫涼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依舊抱著他的腳不放的翡翠,再次嘆氣,翡翠想吃新鮮大蝦的時候,大概就是這種表情。 頭痛。 但是翡翠造的孽,她不還誰還? 溫涼望著前方十多臺亮著指示燈,正在運(yùn)行的主機(jī),目光在擦過司珩臉頰后,轉(zhuǎn)投向楚弈修,問:“你們又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