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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毯子遮住了他的視線,顏千瀾索性合上了雙眸。由于化形用了很多法力,他又被擦得很舒服,便開始昏昏欲睡。 忽然,一陣奇異的熟悉感傳來,顏千瀾心中微動——總覺得,在很久之前,在相似的一個風(fēng)雪夜里,也有人為坐在床上的他擦拭過濕發(fā)。 顏千瀾有些分不清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大概是錯覺吧,這可是他第一次以人形和jiejie見面呢。 頭發(fā)很快擦干,夜已深,寧婧鎖好了門,爬到了床上。 由于已經(jīng)化成了人,寧婧把自己的枕頭分享給了顏千瀾。黑夜中,顏千瀾卻不枕枕頭,反倒把小腦袋埋到了寧婧胸前兩團溫香軟玉上,還心滿意足地蹭了蹭,仿佛自己還是那只小狐貍。 要命的是,寧婧睡覺的時候從來不穿內(nèi)衣,現(xiàn)在就只隔著一件薄薄的衣服,貼著一個大活人,總歸不太習(xí)慣:“球球,你要自己睡覺,不可以這樣貼著jiejie睡了。” 顏千瀾不松手,睡眼惺忪道:“為什么?” 寧婧剛張口,便聽系統(tǒng)道:“叮!支線任務(wù)降落:摟著顏千瀾睡覺。完成后可以增加人品值10點。請問宿主要不要接這個任務(wù)?” 寧婧:“……”打臉來得真快。 她灰溜溜道:“接。” 系統(tǒng):“叮!支線任務(wù)開啟,請在五分鐘內(nèi)完成。失敗者將倒扣人品值50點?!?/br> 寧婧:“……”這破規(guī)則,十年如一日地霸王。 唉,摟著睡覺這么簡單的動作,就能加10點人品值的好事,寧婧自然不舍得拒絕,便無奈地對顏千瀾改口道:“只能今晚?!?/br> 顏千瀾高興地蹭了蹭寧婧。在寧婧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小臉上閃過了一絲得逞后的狡黠。 還是狐貍的時候,他只能窩在她懷里睡覺。如今,他卻已經(jīng)能用手緊緊地反抱著寧婧。這讓顏千瀾感到十分滿意,因為這個動作,仿佛宣示了某種鐫刻于靈魂中的所有權(quán)。 片刻后,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已沉入了夢鄉(xiāng)。 懷里粘著個熱乎乎的團子,寧婧有些失眠,便在腦內(nèi)與系統(tǒng)聊天。 寧婧:“顏千瀾下一次會化成幾歲的人類,也是往上遞增三四歲么?” 系統(tǒng):“當(dāng)然不止了,到時候,他會化成十五六歲的模樣吧?!?/br> “長得真快啊?!睂庢河行└袊@。 顏千瀾的一生能活那么多年,而妖族在經(jīng)歷第一次天劫時,便會忘卻所有前塵。等第三次天劫結(jié)束,所有的記憶才會回歸。也就是說,顏千瀾會在第一次天劫后,忘掉在人間生活的這八年,也忘掉有個香菜精撫養(yǎng)過他。等三次天劫后,才會記起來。 算下來,八年飼養(yǎng)結(jié)束、別離的時候,也正是顏千瀾邁入第一次天劫的時候。他能忘掉這一切,未嘗不是好事。 等他想起來的時候,早已成了一方大妖。立于蒼茫時間洪流回首今日,顏千瀾大概會覺得,在人界生活的這短短八年,和妖族漫長的生命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得很吧。 寧婧又問道:“他應(yīng)該不會再變成狐貍了吧?” 想想以后都不能揉肚子了,還是有點遺憾噠。 系統(tǒng):“不。實際上,只要他想變回原形,他隨時都可以做到。只不過,他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好不容易才修成人形,變回原型干什么?” 寧婧一愣。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解釋,她結(jié)合了自身的情況,才得知動物類的妖族在處于人形狀態(tài)時,反倒比原型狀態(tài)更不易被傷到內(nèi)丹。 會跑會跳的妖怪尚且如此,山石植物類的妖怪就更不用說了——原型狀態(tài)下的他們壓根兒沒有手和腿,若是遇到危險,那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只能留在原地任君采擷。這樣的話,傻子才會露出原型呢。 是故,沒有妖怪會自找麻煩,沒事干時化成原型生活。除非虛弱到一定程度、無力維持人形了,否則,妖族都會倔強地保持著人形。若要看見顏千瀾重新當(dāng)狐貍,除非是化形前后格外虛弱的時候,或者他受了重傷吧。 化人后的顏千瀾,其實比當(dāng)狐貍的時候更好養(yǎng)活。小狐貍時期,牙齒都沒長得很堅固,只能吃一些比較柔軟的食物?,F(xiàn)在,寧婧可以直接讓他吃人類的食物。除此以外,從化人開始,顏千瀾不再百分百依賴于進食生存,他可以通過月光自主修煉法力來存活,所以,饑餓的時候變少了。 隨著法力提高,內(nèi)丹也會升級,漸漸地,他的食欲會減退。等三次化形結(jié)束,他便不再需要吃任何東西,也能生存下去了。 屋內(nèi)多了個小孩兒,自然也瞞不過熟識的鎮(zhèn)民的眼睛。鑒于彼此外表的年齡差,寧婧只對外說顏千瀾是自己遠房親戚的遺孤。眾人便沒有刨根問底下去了。 這個說法只是權(quán)宜之計,等顏千瀾二次化形的時候,寧婧又要為他多想一個身份了。 一切都過渡得挺順?biāo)?。唯二讓寧婧覺得煩惱的,一是顏千瀾不愿意和她分床睡,二是顏千瀾頭頂?shù)臉?biāo)志——那雙狐耳實在是太招人了。 好在,現(xiàn)在是冬天,做點掩飾什么的也不顯得突兀。寧婧特意去尋了一頂嫩黃色的小虎頭帽子給他戴,既能保暖,又能擋住狐耳。只是,這個法子在天氣變熱后,便不再適用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讓顏千瀾在冬天結(jié)束前,學(xué)會把狐耳藏起來。(=_=) 時間便在這之中匆匆流逝,轉(zhuǎn)眼間,一年便過去了。 季節(jié)變換,又是一年初春。 湖岸榕樹染上新綠,枯枝吐芽,春水明媚。湖畔邊上,木頭搭建的渡頭延伸向湖心,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岸邊。 那是個身著荷色素淡衣裳的小男孩,年約四五歲左右,膚光勝雪,眼如點漆,眉心凝著一顆絳紅色的小痣,襯得他像是年畫里走下來的玉雪可愛的小仙童。他雙腿垂懸在案外悠閑地晃悠著,一手往水里拋魚餌,身旁還倒蓋著一本翻舊了的志怪雜談。十多條傻乎乎的錦鯉在他腳下的水中搶食,濺起了無數(shù)透明的水花。 忽然,一道水波自遠處劈裂而來,竟是一艘駛自湖心的小舟。小舟靠岸,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孩自船頭輕快地跳上了岸,聲音高昂又霸道:“顏千瀾,你在干什么呀。” 此人正是張正的弟弟張和。 顏千瀾抬眼,張和大步上前來,二話不說就握住他的手腕往船上拉:“喂什么魚呀,多無聊呀,來,我?guī)闳ズ淖紧~!” 顏千瀾靈巧地掙脫了張和的手,搖頭拒絕道:“我不去?!?/br> 張和失望之余,又有些惱羞成怒。 一年多前,張和第一次見到顏千瀾的那會兒,他就覺得這小孩兒長得像小仙童似的,對他心生喜愛。更何況,這么漂亮的弟弟,帶出去一定倍兒有面子,思來想去,張和便想要認顏千瀾做小弟。 張和是鎮(zhèn)中出名的的孩子王,調(diào)皮搗蛋,也很會玩,是一堆孩子們的領(lǐng)頭軍。沒想到,顏千瀾卻一直不領(lǐng)情,也沒有和他們玩到一塊。 張和觀察過他。平日里,當(dāng)他們瘋跑著爬樹掏鳥蛋時,顏千瀾都愛抱著書本看。他們坐船入湖玩鬧時,顏千瀾則愛陪著他jiejie在遠處垂釣。 張和代入了一下,便覺得這樣的生活孤獨又無趣,于是,他摩拳擦掌,想要解救顏千瀾于一潭死水中,可拋出的橄欖枝,卻一直被拒絕。 此時,望著顏千瀾白凈的小臉,張和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沖動,便上前一步,蠻橫地把他手里的魚餌抽走,氣鼓鼓道:“不去也得去,走,我捉魚給你看?!?/br> 顏千瀾畢竟個子小,也不能隨意露出妖力,張和使了點蠻力,便把他拖動了起來。 邊走,他邊道:“你這么愛粘著你jiejie,以后她出嫁了你可怎么辦呀。我聽我哥哥說,他打算過了春節(jié)便托媒人向?qū)巎iejie求親,以后咱倆……” 話音未落,張和的背后忽然挨了一腳。他一個沒站穩(wěn),便猛地摔進了水里。 第24章 第二只小團子6 顏千瀾個子小,踢出那一腳后,手沒能掙脫張和,被連帶著扯動了一下,失去了平衡,灰頭灰腦地摔趴在地。 好在,因位置關(guān)系,他只堪堪落在湖邊的地上,沒有掉進水里。 這片湖灘很淺,張和站起來時,水面約莫持平他的腹部。他水性又好,猝不及防喝了幾口水,便立刻找到了平衡,站直了身體。 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張和茫然地張大了嘴——他實在沒猜到顏千瀾這看起來悶不吭聲的性子,夠膽一上來就把他踢下水。等他回過味來,那絲可憐巴巴,便轉(zhuǎn)為了憤怒:“你踢我下水?!” 顏千瀾拍了拍膝蓋,好整以暇地蹲在岸邊,抬起下巴,撇撇嘴道:“誰讓你那么吵?!?/br> 張和瞠目結(jié)舌:“你……!” 這邊的動靜已經(jīng)引來了別人的注意,不知是誰告訴了張正和寧婧,兩人丟下手里的事情便朝湖邊跑來。 “張和!”隔著大老遠,張正粗獷震怒的聲音便傳到了張和耳邊,張和下意識地抖了抖,臉色開始發(fā)青。 張正后面,還跟著一臉焦急的寧婧。 遠遠看過去,湖灘的淺水中站著兩個小孩子,均渾身濕透,像只落湯雞。 寧婧與張正均是一愣——剛才傳話的人只說張和掉到水里了,沒說顏千瀾也摔進去了呀。 同樣落到湖里,兩個孩子的神態(tài)卻大不相同,顏千瀾無辜地倚著岸邊,小臉上盡是茫然。張和則氣急敗壞,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 寧婧看到這一幕,心臟都擰了起來,大步跑過去,把顏千瀾從水里拉了出來,焦急道:“球球,沒事吧?!” 顏千瀾乖巧地搖搖頭,卻不做聲。 張正一手把落湯雞似的張和從水里拎了出來,怒道:“張和,我說過不許欺負別的孩子,你丫是不是皮癢了?!” 張和暗道不好,自己屁股恐怕要遭殃了。為了少挨幾次,他把顏千瀾的罪行供了出來:“我只是找他玩而已,我沒有推他下水!是這小子在背后推我下水的!” 此話一出,寧婧和張正、張和都看向了顏千瀾。 尤其是張和。他瞪直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發(fā)現(xiàn)——剛才對著他時還一臉欠揍的顏千瀾,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了一副茫然無辜的表情,活像朵受了迫害的小白花。 一邊是在孩子堆里聲名狼藉、劣跡斑斑的自家弟弟,一邊是自己心上人出了名乖巧的遠房弟弟,張正心里的天平立刻傾斜了。他使勁地拍了一下張和的后腦勺,怒道:“我讓你再胡說八道!” 張和捂著腦袋,哇哇大叫,委屈道:“真的!他推了我下水后,自己才跟著跳下來的!” 張正怒道:“你還敢說,你這么高,他怎么推你下水?!如果他真的推你下水,自己為什么也要跳下去?!” “我怎么知道啊,是他先推我下水的?!睆埡捅獗庾臁?/br> 寧婧無心再聽張正訓(xùn)弟,顏千瀾也沒什么事,料想只是小孩子的玩鬧,勸了兩句,便抱起顏千瀾回家換衣服了。 只是,她的心里也不免存了絲警惕——以后不能再離開球球那么久了,小孩玩鬧的時候沒個輕重,萬一這是片有暗流漩渦的河灘,那顏千瀾可就危險了。 雖然寧婧替張和求情,可張正一看張和那死不悔改,非要說謊的模樣,就消不了氣。可想而知,今天晚上,張和的屁股還是少不了挨一頓揍。[蠟燭] 遠處,顏千瀾趴在了寧婧的肩膀上,漸行漸遠,忽然,他睜開了雙眸,與張和的目光對上了。 張合一怔。就在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顏千瀾朝張和做了個鬼臉。那古靈精怪又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哪里有方才嬌弱小白花的樣子,這分明就是只詭計多端的小狐貍! 張和終于知道自己被耍了,顫抖著手指:“你——” 與此同時,顏千瀾迅速收斂起表情,一張白凈的小臉遍是無辜,把下巴抵在了寧婧肩膀上,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張正一看張和還敢指著顏千瀾,氣都不打一處來,提起了他的衣領(lǐng):“回家再跟你算賬?!?/br> 張和:“不要啊啊啊!”(q益q) 回到家里,蒸汽氤氳,顏千瀾泡了個熱水澡,消除寒氣。寧婧用水瓢給他澆了點熱水,顏千瀾忍不住像小狗一樣甩了甩頭發(fā),頭頂兩只毛茸茸的狐耳抖動著。 顏千瀾在化形后,花了不到個把月,便學(xué)會了用法術(shù)隱藏起自己的狐耳。只是,他年紀(jì)小,自控能力不太好,一旦舒服或情緒激動的時候,便容易放飛自我,把藏得好好的耳朵露出來。 不過嘛,寧婧也能理解。妖怪畢竟不是人類,長期維持人形,對自我保護有利,但某種程度上,也是束縛了他們的天性。若這里不是人界,大多數(shù)的妖怪在變?yōu)槿诵魏?,會保持一定的本體標(biāo)志,比如說狐妖留著狐耳,蛇妖保留著分叉的蛇信子等。 在安全的范圍內(nèi),寧婧從來都沒有束縛過顏千瀾。至于她自己呢,餡兒終究是人類,對露出原型的渴望比普通妖怪低得多,所以,從來沒有試圖露出自己香菜葉子。 顏千瀾道:“jiejie,妖族有沒有可能會嫁給人類?” “不大可能吧,畢竟人妖殊途?!睂庢弘S口道。“看到我們的原型,人類指不定會嚇壞,就好像白娘子和許仙?!?/br> 顏千瀾懵懂道:“那是誰?” 寧婧微怔,才意識到這個時候還沒有白蛇傳的故事,便笑道:“那是一個民間故事?!?/br> “那我今天晚上睡覺前要聽這個故事。” 寧婧無奈道:“好吧?!?/br> 自從變成了小孩兒,顏千瀾每天睡覺前都要聽故事。 一開始,寧婧搜刮了肚子里所有的童話、寓言、甚至是鬼故事,什么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都說了個遍。最后實在想不到新故事了,便干脆找了本志怪古書,每天念一個故事給顏千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