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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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本來就離得近,現(xiàn)下是連鼻尖額頭都碰到一起了,董慈臉上泛起熱,實(shí)在是距離陛下太近了她很不適應(yīng)啊,她可是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她還能和始皇陛下咬耳朵! 這沖擊也太大了些,董慈伸手撓了撓有些發(fā)癢的鼻尖,心說自己不會這么沒志氣要流鼻血罷? 董慈撓了一下才知道是陛下被風(fēng)吹過來的發(fā)絲,實(shí)在忍不住,忙偏頭輕輕打了個噴嚏,這才有腦子回陛下的話,“他當(dāng)然分不清了,他又不認(rèn)識我……” 趙政半握著欄桿的手緊了緊又放松了些,半響才拉開了些距離,將還在犯傻的董慈從欄桿上抱下來,松了手道,“罷了,就沒指望你說的是真話,不是就不是罷,走了?!?/br> 趙政說完轉(zhuǎn)身快步出了亭子,興平正朝這邊看過來,神色焦急,似乎是有人過來請了。 謊話是最不容易記住的,時隔一年多,董慈哪里還能記得自己曾說過她是呂不韋的人,見趙政出亭子走了,也不再燒腦細(xì)胞費(fèi)心琢磨,忙跟了上去。 第24章 .正經(jīng)還是不正經(jīng) 董慈跟著趙政進(jìn)到水榭廳堂的時候,群臣基本都坐定了,不一會兒呂不韋引著嬴異人進(jìn)來,宴會就算開始了。 呂不韋此次請的都是文臣,秦王嬴異人坐在最上首,往下一左一右是公子政和相國呂不韋,董慈因方才的事情,嬴異人還賜了杯酒給她,準(zhǔn)許她跪坐在趙政的身邊添茶伺候。 這恩賞已經(jīng)超出尋常規(guī)格不知幾倍了,暗地里落在趙政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不少。 矮幾上放了不少珍饈美食,不過都是準(zhǔn)備給趙政的,她也只能干看著。 呂不韋請人來玩樂的,除了美食美酒,當(dāng)然免不了要安排些娛樂活動。 董慈有幸聽了一場擊甕叩缶彈箏博髀的音樂會。 有秦國的箏樂,周王室雅樂,幾首質(zhì)樸不事雕琢的秦地歌謠,外加一些燕趙齊各地的女樂歌舞,堪稱一場音樂盛典了。 這是先輩們欣賞喜歡的音樂。 董慈只恨不得自己像貝多芬莫扎特一樣,可以一聽就能把意境、曲譜、技法都領(lǐng)會出來,只她在這方面一點(diǎn)悟性也無,二十幾年除了會唱個國歌,別的還沒有一首能唱準(zhǔn)音的,配字幕都拯救不了她,以前跟朋友一起去玩,伴奏完了半分鐘,她才能把結(jié)尾唱完,全程完整但也是全程走音,她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朋友們驚愕之后捧腹大笑的情形,后來她是再也不敢獻(xiàn)丑了。 董慈悠悠嘆了一口氣,心說青蔥歲月一去不復(fù)返,在這里聽音樂,要是睡著了,說不定都得被叉出去砍頭的! 興平低低咳嗽了一聲,董慈身體晃了晃,腦子還沒怎么清醒過來,人就立馬坐直了,好在君王大臣們都沉浸在粗狂大氣的箏樂里,并沒有人注意這邊,董慈松了一口氣,忙又凝神靜氣集中精力地聽起來。 自商鞅變法以來,秦人的日子都過得很緊繃,懶散當(dāng)犯罪論處,因此上至國君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平日里都不怎么玩樂,即使是國君,拿出一整天的時間玩也是極少見的。 機(jī)會不多,呂不韋自然是好好安排了一翻,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安排的這些歌舞也有人專門排練設(shè)計過,大臣們不說,連兩側(cè)立著的奴仆們都聽得如癡如醉,半響都回不了神。 呂不韋撫須一笑,朝上首的嬴異人道,“稟大王,臣下府上有一人,身懷絕技,可要傳此人上來給大王獻(xiàn)藝?” 呂不韋這么說了,嬴異人又怎么會掃興,樂呵呵頷首道,“即是身懷絕技,寡人當(dāng)然要見識見識。” 呂不韋哈哈一笑,朝身邊的貼身隨從吩咐了兩句,這隨從一揮手,候在兩側(cè)斟酒的侍婢侍女們就安靜有序地退了下去,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車輪滾動的聲音,董慈心里一跳,再一看朝臣里有幾個年輕的正相互擠眉弄眼竊竊私語,頓時是有點(diǎn)激動又有點(diǎn)難為情。 激動的是她即將看見這曾載入史冊的一幕,文字重現(xiàn)成情景,感覺還是挺震撼的,難為情的是她不知道自己一會兒是看一眼還是看兩眼,畢竟這殼子也還是女孩子,看多了,聽起來總歸有點(diǎn)不正經(jīng)! 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畢竟挺傷風(fēng)化的,就算是后世,也萬萬沒有這樣公諸于眾,大家一起來評頭論足的…… 不過她前后年紀(jì)加起來三十幾歲的老姑姑了,對待這樣的事就應(yīng)該淡定點(diǎn)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活了三十幾年,還不允許她看一次小黃片么? 董慈精神恍惚地掙扎在正經(jīng)與不正經(jīng)的泥澡里,最終選擇了不正經(jīng)。 兩個仆從引著一個俊面青年進(jìn)來,果然就是嫪?dú)保荒甓鄾]見,他也成熟了許多,風(fēng)儀更甚從前。 嫪?dú)贝故讖澭〔缴锨?,伏地叩首唱喏道,“草民嫪?dú)?,見過大王?!?/br> 單看外形嫪?dú)币菜闶怯袠佑忻?,嬴異人看了眼嫪?dú)鄙砼缘耐┸嚕矝]有多問,只示意他起來。 呂不韋見嬴異人興致不是很高,就拂須笑道,“王上等著,這伶人定能讓王上大吃一驚!” 嬴異人聽呂不韋這么說,倒也來了點(diǎn)興致,微微頷了頷首,呂不韋便示意嫪?dú)笨梢蚤_始了。 嫪?dú)鄙裆匀?,半點(diǎn)不見慌亂,朝嬴異人呂不韋和周圍的大臣們紛紛行了禮,解了青銅帶勾,抽了腰帶就開始脫衣服! 董慈尷尬之余心里還有點(diǎn)隱秘的小激動,眼睛瞪得大大的精神抖擻,和方才昏昏欲睡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這么明顯的變化,連立在后頭的興平都看得眉眼抽搐,更勿論就坐在她旁邊的趙政了。 趙政看得蹙眉,原先對著梅州家那兩個女子兩眼發(fā)直就罷了,現(xiàn)在這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只怕這里所有人的目光加起來還不如她來得熱烈,就沒見過這么好色,還是個女童…… 趙政低聲警告道,“閉上眼睛。” 嫪?dú)边@就脫得只剩下內(nèi)袍汗衫了,董慈有些猶豫糾結(jié),并不打算聽趙小政的話,這情形千古難得一見,機(jī)會來的時候就要立馬抓住,錯過就沒有了。 廳堂里氣氛熱烈了起來,此番是家宴,嬴異人脾氣好心情也不錯,秦國人性子豪爽粗狂,又都是些近臣,說了是玩樂,就當(dāng)真玩樂了,時間久了也就放開了許多,也不講究那些君君臣臣的道道,見嫪?dú)泵摿艘律老翟谘g,還嫌脫的不夠快,不一會兒就開始起哄了,“脫快點(diǎn)呀,別磨磨唧唧的!” 嫪?dú)币埠艽蠓?,面帶笑容從容自在,哄笑聲更是此起彼伏,氣氛霎時間就熱烈了起來。 董慈裝沒聽見,趙政心說這是不打算聽話,也半點(diǎn)沒將他放在眼里,趙政手一伸就蓋在了董慈的眼睛上,一壓一帶,就把董慈的腦袋按來了自己腿上。 看什么,別的男子也是她能看的么? 趙政手掌在董慈因?yàn)轶@嚇緊緊閉著的眼睛上碰了碰,垂頭寒著臉警告道,“現(xiàn)在就出去,在泛舟亭等著,讓我知道你不聽話,這雙眼睛就不用要了。” 廳堂里的人注意力都被嫪?dú)蔽?,董慈掙扎著想起來,嘴里嘟囔了兩聲快放開,到底是不敢鬧出多大動靜。 真是人善被人欺呀! 董慈心里有苦難言,別說是rourou了,她連rou香都還沒聞到好么? 拼力道董慈哪里是趙政的對手,她又不敢下嘴在始皇帝的手腕上啃一口,只好在心里憤憤罵了兩聲小屁孩不尊老愛幼,她一個老姑奶奶,看一看就怎么了! 看一看當(dāng)然會怎么樣,否則呂不韋讓那些侍女婢女都下去做什么。 趙政在董慈的后頸上捏了一下,寒著臉低聲道,“聽話?!?/br> 她要不聽話,趙小政估計是打算捏死她了,董慈不滿的掙扎了兩下,泄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看就不看了,我這不是沒看過好奇么?快放開我,我起來出去了,怎么樣,是不是衣服已經(jīng)脫完了,車滾起來了么……” 聽動靜是吵吵鬧鬧的,喧嘩聲都要把房頂掀起來了,董慈背對著廳堂爬起來,趙小政臉色冰寒,目光有結(jié)冰三尺的趨勢,董慈也沒那個膽子轉(zhuǎn)頭圍觀,只得十分艷羨的看了興平一眼,慢吞吞從側(cè)門出去了。 廳堂外有侍衛(wèi)守著,董慈也不敢探頭探腦,只好乖乖去了泛舟亭。 泛舟亭就是早上她和趙政呆過的四方亭,這里離水榭也很近,只是路要窄一些,青石板路兩邊草木郁郁蔥蔥的,周圍沒人,董慈就在欄桿邊靠著廊柱拉長腿坐下來,閉著眼睛開始享受夏日和風(fēng)了。 不過董慈也沒偷閑多久,有凌亂的腳步聲靠得越來越近,是有人往這邊來了。 董慈忙把腿放下來,睜開眼看清那人的面容倒是愣了一下,隨后想前后也有一盞茶的工夫了…… 董慈倒沒時間糾結(jié)別的,因?yàn)樗錾系氖且粋€喝醉的人。 酒香撲鼻,嫪?dú)笔稚狭嗔藗€酒壺,目光迷離腳步凌亂,臉上是酒后特有的潮紅,想來是酒勁上來了。 通常遇到醉鬼就要小心些,遇到酒品不好的,莫名其妙沖上來揍你一頓都有可能。 當(dāng)然另外還有一種,半醉不醉,沒有醉得特別徹底,又管不住自己,借著酒勁要發(fā)酒瘋的。 顯然嫪?dú)毙志褪亲詈筮@一種。 董慈先是秉著呼吸一動不動當(dāng)人形盆景,嫪兄顯然還有點(diǎn)意識,見狀嗤笑了一聲道,“女扮男裝?小爺碰過的女人數(shù)十百,你這點(diǎn)道行,也就騙騙趙政那個野種子了?!?/br> 董慈不打算與這瘋狗計較,看出他醉得不徹底,站起來就往外跑,結(jié)果才跑了五步就被一直黏濕的大手一把揪住頭發(fā)扯了回去,力道之大疼得她當(dāng)場就齜出聲來了。 董慈回頭怒目而視,這男人看起來五大三粗,用的卻是揪頭發(fā)這樣的下三濫,她簡直無話可說了! 董慈也不跟他多費(fèi)口舌,乘勢跨上前一步,猛地抬起右腳,快如閃電的踢向嫪?dú)本局^發(fā)的腕間,嫪?dú)扁Р患胺朗芰怂@一招干脆利落的裙里腳,慘叫一聲就松了手,董慈心如擂鼓,頭皮生疼也沒空揉,轉(zhuǎn)身就亭子外面跑! “還是個潑辣的妞!”嫪?dú)豹熜α艘宦暎┖纫宦暰蛷暮竺鎿淞诉^來,董慈想呼救,又怕當(dāng)真引了人來,她的身份是奴隸,嫪?dú)眳s是呂不韋門下的白身門客,他方才又得了嬴異人的賞,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她二人在此糾纏,她下場當(dāng)真難說。 董慈躲過了一擊,卻被嫪?dú)弊プ×耸滞?,喝醉酒的人力氣也大得出奇,董慈被甩得撞在了廊柱上,腦門估計都青了! 董慈真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和一個歷史人物打起來,再說要打那也要和英雄打,有空和這屎殼郎一般的小人糾纏不清浪費(fèi)時間,她還不如跟鄭國修鄭國渠去! 董慈一邊抬手招架一邊伺機(jī)逃跑,只是這亭子兩面環(huán)水,嫪?dú)庇秩烁唏R大,她一時間還真沒辦法。 嫪?dú)眳s是追紅了眼,臉色脹得更紅,滿嘴污言穢語,“你這小奴有點(diǎn)味道,跟著趙政小兒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回去,保準(zhǔn)你有享不完的樂!” 董慈對他知根知底,聽這話差點(diǎn)沒氣昏了過去,心里發(fā)狠,手腕一番一轉(zhuǎn),抓住嫪?dú)钡囊滦漤槃菹蚝笠?,一招太極推手就打算拉著嫪?dú)币黄鹛胶锶ァ?/br> 陽泉處內(nèi)陸,董慈就賭嫪?dú)笔侵缓跌喿樱?/br> 只董慈還未躍出欄桿,就被人一手撈了回來,接著只聽一聲慘叫哀嚎,手臂還和她纏在一起的嫪?dú)本团榈囊宦曌驳嚼戎鶟L在了地上,力道之大撞得棧道都抖震晃動了起來,董慈喘著氣仰頭看,是趙政來了! 第25章 .合則聚不合則散 趙政與嫪?dú)碧焐褪撬迶?,但這只是單方面的,跳梁小丑偶爾能蹦跶兩下,成不了什么氣候。 嫪?dú)辈⒉皇且粋€匹配的對手,他那點(diǎn)沖上頭來的酒意被趙政兩腳就踢散了,酒意散了,膽子也就沒有了,酒水混合著血吐出來,嫪?dú)碧稍诘厣蠍灴攘撕芫貌爬浜沽芰艿耐O聛?,他手捂著肚子低低呻[吟,連慘叫都不敢叫大聲了。 嫪?dú)钡木葡雭硎菑氐仔蚜?,求饒求得干脆利落,?dāng)下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跪著朝趙政行了幾步,不住磕頭道,“小的罪該萬死,萬不該得了大王的賜酒就得意忘形,沖撞了公子,求公子饒命,求公子饒命?!?/br>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以言語侮辱一國公子這件事,在口里打了個轉(zhuǎn),就變成沖撞了。 亭子邊有仆從說見過相國,這邊鬧出這么大動靜,估計是呂不韋聽見動靜過來了。 董慈看著走近了的呂不韋和大臣們,就有些明白嫪?dú)边@樣的跳梁小丑為什么能活好幾集了。 因?yàn)樗斆鳌?/br> 一來趙政貴為一國公子,因一個奴隸與優(yōu)伶計較本身就很可笑,二來這里是呂不韋的地盤,呂相國權(quán)勢滔天,深得王上信賴,誰會輕易惹怒他,尤其公子政勢單力薄,在咸陽毫無根基,就算他真的沖撞了又如何,趙政怎么著也要賣呂相國一個面子。 嫪?dú)彪m是跪著求饒,董慈卻沒有錯過他抬頭間眼里的喜色和放松。 董慈是懶得看他惺惺作態(tài)了。 呂不韋瞧見這情形先是一愣,隨后朝亭子里的奴仆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那幾個奴仆哪里敢答,囁囁行禮不說話,本就弓著的腰彎得更低了。 趙政除了胸膛還有微微的起伏,是完全看不出方才的震怒之色了,語氣也十分平靜,“旁的不值一提,不過嫪?dú)辈皇聞谧?,卻得賞酒賞銀,飲酒吃rou日子過得比士人還好上三分,百姓將士們勞苦耕戰(zhàn)日日不怠,尚且未得半絲半縷銖兩分寸,百姓軍士不如戲子彾人,相國身居高位,凡事還是有個度的好?!?/br> 寵溺小人耽于玩樂。 這帽子絕對能扣得人翻不了身,董慈看著呂不韋和朝臣的神色,在心里給趙政狠狠的點(diǎn)了一個贊,嫪?dú)敝紝?shí)在上不得臺面,諫臣們不想著勸誡君王,反倒是一同作樂尋歡,趙政這么說了,呂不韋就算再不甘,也不會做得太放肆。 只是事實(shí)的發(fā)展超出了董慈的想象,呂不韋聞言神色肅穆起來,竟是當(dāng)場就給趙政行了一個隆重正事的稽首禮,回稟道,“是臣下失儀了。” 旁邊跟著的大臣也是臉色發(fā)紅面有愧色,相互看了看,便一同朝趙政行禮道,“臣等有罪?!?/br> 這慚愧之色真假不難分辨,董慈看在眼里,心里震驚感慨之余,就想起一段記載來。 荀子他老人家?guī)啄昵霸牒汝P(guān)來過咸陽城。 史料記載應(yīng)候曾問過荀子:入秦有何見。 荀子的應(yīng)答里有這么一段話:“入境,觀其風(fēng)俗,其百姓樸,其聲樂不流污,其服不佻?!?/br> 這是說秦地百姓們質(zhì)樸醇厚,勤勞純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