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壯吃飯沒什么壞毛病，安安靜靜地沒有聲音，可是顧默默卻仿佛聽到了什么‘嘖嘖’的聲音。她連忙低頭告誡自己：靜心，靜心，不許亂想!

    這頓飯注定讓顧默默糾結(jié)煩躁，不知為什么，她總是會看到那部炸蓬蓬黑胡子。

    ‘嘿嘿’看似專心吃飯的牛大壯早就發(fā)現(xiàn)，娘子在不時偷看自己的胡子。他心里得意，娘子終于知道胡子的魅力了，那今晚是不是又可以……嘿嘿嘿。

    吃完這頓讓顧默默難以下咽的飯，一家人重新梳洗，換好出門的衣裳去學(xué)堂。學(xué)堂稍微有些遠(yuǎn)，牛大壯雇了馬車等在院外。

    出二道門的時候，牛大壯趁兩個孩子離得遠(yuǎn)點(diǎn)，在顧默默耳旁嬉笑低語：“娘子，偷看了一早上為夫的胡子，是不是終于發(fā)現(xiàn)胡子很好玩，還能猜謎……”

    顧默默身形一滯，腦子有些空白，又像是在‘嗡嗡’響。

    “嘿嘿，上邊毛，下邊毛……”

    顧默默機(jī)械的往前走，牛大壯跟著繼續(xù)說：“黑了睡覺毛對毛”

    ‘嘎嘣’一聲，被牛大壯胡子折磨了一早上的顧默默，腦子里神經(jīng)斷了，馬丹!老娘讓你‘毛對毛’。

    她撩起裙角幾步走進(jìn)廚房，抽出一根硬柴棍，指著跟進(jìn)來的牛大壯說：“你今天就給我把胡子剃了?！?/br>
    “啊？”覺得很好玩的男人，完全不能理解自家娘子的怒火“為什么？胡子很好啊?！?/br>
    顧默默冷笑：“沒有為什么，你剃不剃？”

    牛大壯謹(jǐn)慎的估計了一下棍子的長短，后退幾步，小聲嘟囔：“不剃?！?/br>
    顧默默一手提裙，一手持棍來抓牛大壯：“你剃不剃？”

    牛大壯轉(zhuǎn)身就往外跑：“不剃，說不剃就不剃，胡子怎么惹娘子了?！?/br>
    “今天由不得你不剃!”顧默默一手提著裙角，一手抓著棍子，在后邊追出院門。

    冷嫂子奈，對跟在后邊的兩個孩子說：“先等等。”

    于是就有了本文開頭的一幕：大治國承平三十五年京城，顧默默追著牛大壯出了頂銀胡同，跑到胡同外的街上。

    牛大壯撩著錦袍，在前邊雞飛狗跳的邊跑邊回頭。顧默默提著裙角，拎著棍子追不到誓不罷休。

    被他們幾句打發(fā)了的吳大人，放下半搭在空中的手，撫了撫被風(fēng)帶亂的胡子，也不計較那兩口子。他背著雙手，依舊腆著微胖的肚腹，邁著小八字輕嘆：“將軍和恭人真是夫妻恩愛吶。”

    路旁的小販則嘰嘰喳喳的議論。

    不過這些顧默默都不知道，她現(xiàn)在就一門心思：逮到前邊的混蛋，剃了那礙眼的胡子。

    “牛大壯你給我站住!”追了兩條街，顧默默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拄著棍子直喘氣。

    牛大壯抹抹額頭的汗，站在幾丈遠(yuǎn)處：“娘子別氣，為夫站住了。”

    “跟我回家剃胡子。”

    “不剃?！?/br>
    又跟老娘頂嘴!顧默默怒道：“你剃不剃？”

    “不剃”牛大壯覺察到危機(jī)，他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家娘子“娘子～為夫錯了，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為夫的胡子～”

    馬丹，認(rèn)錯最快從來不改!今天收拾不了你的胡子，我就不是顧一默!

    “哎呀”顧默默忽然手一軟，棍子倒在地上。

    牛大壯看到娘子忽然雙手捂著肚子，表情難過，急忙跑過來扶住顧默默，沉穩(wěn)的問：“娘子，是不是剛才跑岔氣了肚子疼？別怕為夫帶你去醫(yī)館?！闭f著牛大壯彎腰想要抱起顧默默。

    哎喲，疼、疼、疼”牛大壯彎著腰直不起來。

    顧默默拽著牛大壯的耳朵，面露得色：“你跑啊，看你再跑，現(xiàn)在就跟老娘去剃胡子!”

    牛大壯真為難，他悄聲說：“娘子，這胡子是陛下讓留的，不能剃?！?/br>
    顧默默愣了一下松開手，牛大壯揉著耳朵委屈：“娘子，都不心疼為夫?！?/br>
    顧默默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說：“總之，你胡子不剃，休想進(jìn)家門!”說完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家。

    牛大壯可憐兮兮的圍著顧默默：“娘子～為夫錯了再也不敢了，你就饒了為夫吧～”

    顧默默不理他拍拍裙角，看看另一只手里拎的棍子，實在是根好柴火。花錢買的扔了怪可惜，她把棍子塞給牛大壯，自己身姿端正的回家。

    牛大壯看著手里的棍子眼睛亮了：娘子這是放過我了？他笑嘻嘻的快走幾步湊上去：“娘子~你不生為夫的氣了，娘子真好?！?/br>
    顧默默懶得理他，自己走自己的，牛大壯一路圍著自己的娘子各種討好。可惜并沒有什么用，到了頂銀胡同家門前。

    “站住”顧默默一句話，牛大壯老老實實的站好：“娘子~”

    顧默默不理會他可憐巴巴的表情，從他手里拿過柴火棍說道：“等著，不許跨進(jìn)院門?！?/br>
    “娘子~”牛大壯眼巴巴的看著自家娘子進(jìn)了內(nèi)院，不一會抱著枕頭被褥出來。

    顧默默把手里的東西扔到牛大壯懷里：“要是沒剃胡子，敢踏進(jìn)院子一步，我就休了你，明白嗎？”

    牛大壯抱著被褥呆如木雞：“娘子……”娘子不會這么狠的嗚嗚嗚……

    老娘就這么狠！顧默默給他一個白眼，轉(zhuǎn)身進(jìn)院子?？蓱z的牛大壯抱著被子站在門檻外，上半身極力探進(jìn)院子討好：“娘子，為夫還要同你送蛋蛋、周和去學(xué)堂?！?/br>
    顧默默回頭冷悌，牛大壯連忙挪挪腳討好的笑：“為夫沒踏進(jìn)院子?！鳖櫮焕硭殻约喝チ藘?nèi)院。

    大門外胡娘子看的只想笑：將軍和恭人是她再沒見過的恩愛夫妻了，將軍真的好疼恭人。不過遇到了總要問候，胡娘子是個厚道人，不戳人心窩子她笑著問：

    “這是恭人給將軍當(dāng)差的地方，準(zhǔn)備的換洗被褥？”

    “是、是，我娘子心疼我?！迸４髩研呛堑幕卮穑缓笏涂匆婎櫮I(lǐng)著蛋蛋周和，帶著阿蠻出來了。

    牛大壯連忙抱著自己的鋪蓋，討好的湊過去：“娘子~”

    顧默默笑吟吟的說：“記得我剛剛的話?！?/br>
    ……牛大壯悲劇了，雖然他跟著把蛋蛋送到學(xué)堂，最終卻凄涼的抱著被子，去了營里自己的屋子。哦，還有他的馬也被掃地出門。

    第60章 胡子的末路(下)

    第二天牛大壯該到宮里當(dāng)早上的差。承平帝早上一般都是召人來講書閑談, 或者和人下棋品茗, 可是今天早上卻被牛大壯壞了興頭。

    他被牛大壯不時就，飄過來的為難眼神弄得無語，最終扔了手里的白子問道：“牛愛卿可是有什么為難的的事？”

    牛大壯單膝跪倒：“陛下英明?！?/br>
    你一早上為難的看了朕八百回，朕不想英明都不行, 對這個憨人承平帝也是無奈：“說吧, 什么事？”

    牛大壯低下頭磕磕巴巴的說：“陛下能不能……能不能……給微臣一道旨意……”

    向陛下求旨意倒是有意思, 承平帝和來作陪的大學(xué)士，一起饒有興味的看向牛大壯。

    牛大壯哼哼吃吃：“就是能不能……下旨讓微臣回家……然后不許微臣的娘子休掉微臣?！?/br>
    ……承平帝和大學(xué)士。

    承平帝拿自己的親衛(wèi)簡直沒轍, 經(jīng)常被娘子收拾也就罷了，現(xiàn)在竟然被趕出家門。趕出家門也就罷了, 竟然求皇帝下一道旨意, 不許他娘子休他……有這樣荒唐兒戲的圣旨嗎？

    承平帝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 才能正視自己這個讓人無語的親衛(wèi)：“恭人雖然有些潑辣，卻一向明理知進(jìn)退，你說說你又做什么惹到恭人？”

    牛大壯低頭不服氣：“微臣沒做什么，這次是娘子不講理。非要微臣剃了胡子才能進(jìn)門, 否則就不要微臣了。”

    承平帝輕笑：“恭人不講理？要不要朕把這句話命人傳給恭人？”

    “??！”牛大壯嚇了一跳，連忙抬頭“陛下……”

    承平帝慢條斯理的把杯子放下，整整衣袖笑著說：“說吧，你到底做了什么, 氣得恭人如此？”

    牛大壯低頭嘟囔：“沒做什么……”

    “那就算了?！迸４髩炎煊玻衅降蹜械美硭?，反正他總得服軟。

    牛大壯沒法子, 拿眼睛掃了掃殿里的人，承平帝揮揮手，連大學(xué)士也彎腰揖手退下：“說罷，你到底做了什么？讓恭人容不下你的胡子?！?/br>
    牛大壯撓了撓自己的胡子：“微臣真沒做什么……”承平帝冷悌他。

    牛大壯低頭嘟囔：“不就是一點(diǎn)閨房樂趣嗎?！?/br>
    ……承平帝愣住了，拿胡子玩閨房樂趣？他睜大眼睛看著自己親衛(wèi)，殿里頓時安靜下來。承平帝沉默了一會不知想到什么，抓起高腳盤里的一棵水果，砸到牛大壯腦門上。

    “陛下，微臣做錯什么，都這樣對微臣?！迸４髩盐嬷~頭嘟囔。

    陳貴妃發(fā)現(xiàn)殿里的人都退出來，借故走進(jìn)去，就聽到承平帝不耐煩的說道：“你，你立刻去給朕把胡子剃了，朕看著礙眼。”

    陳貴妃心里暗自揣摩：這是怎么了？接著她就聽到牛大壯跪倒回話：“陛下龍體重要，千萬莫要生微臣的氣?！?/br>
    “朕不生氣，朕就是現(xiàn)在看到你的胡子就礙眼，現(xiàn)在就去剃?！?/br>
    “陛下，現(xiàn)在是微臣當(dāng)差守衛(wèi)陛下安危，微臣絕不會擅離值守，就算是陛下的圣旨也不行?！?/br>
    陳貴妃聽到牛大壯沉穩(wěn)的聲音，就知道他這話又說到皇帝的心里了。為了討巧也是好奇牛大壯到底長什么樣，她人未到聲先到：“這有什么為難，去請個會修面的來這里不就好了?！?/br>
    皇宮是人世間最安逸，最享受的地方，什么樣伺候的人沒有，不一會便有專門修面的太監(jiān)奉旨前來。

    當(dāng)初承平帝第一眼看到牛大壯，就注意到他的大胡子。如今相處日久，倒是好奇牛大壯到底是什么模樣。

    一縷縷伴隨了牛大壯好幾年的胡子，掉到了地上。等承平帝看到剃完胡子的牛大壯，愣了一下才笑著贊道：“相貌堂堂，不錯?！?/br>
    陳貴妃也愣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掩飾了自己的怔楞：“原來牛將軍這么年輕，倒是讓本宮吃了一驚?！?/br>
    她在心里暗道：何止相貌堂堂，親衛(wèi)們都是挑過相貌才能當(dāng)選，可牛大壯的長相竟然也不輸任何人。

    這一刻她深深的羨慕、嫉妒、恨顧默默她憑什么？論美貌自己跟她春花秋月各有所長，甚至自己還略勝一籌；論才華自己的琴技不輸宮中國手，憑什么她有這樣一心待她的夫君？老天爺這么不公！

    下差后，牛大壯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吩咐王喜——這是牛大壯晉升正四品后，多加派的兩個親兵之一——去辦一件事，自己則興沖沖的去了街上。

    蛋蛋跟周和今天正式去學(xué)堂，學(xué)堂辰正開課未正下學(xué)，中間三個時辰，需要帶些點(diǎn)心吃食中午墊墊肚子。

    兩個孩子正在長身體，顧默默擔(dān)心孩子們吃不好，決定在學(xué)堂周圍，找家干凈整齊的吃食鋪?zhàn)?，每天給孩子們送午飯。

    至于接送，牛大壯把程光留在家里。雖然將近十里路有些遠(yuǎn)，但是牛大壯覺得孩子多走走跑跑沒什么壞處，剛開始實在走不動，可以讓程光背背抱抱。

    阿蠻接了王喜傳回來將軍的命令，在用過午飯跟顧默默去學(xué)堂附近找吃食鋪?zhàn)訒r，把顧默默領(lǐng)到一處偏僻的胡同。

    阿蠻眉頭微皺的屈膝：“大娘，奴婢忽然肚腹有些不適，怕是晨間吃壞了肚子，求大娘在此稍后，奴婢去去就來。”

    人有三急這是常情，顧默默自然不會為難，等她看見阿蠻一閃身進(jìn)了另一條胡同，才發(fā)現(xiàn)，這個胡同狹窄且少人跡。

    細(xì)長的胡同里不遠(yuǎn)處有一顆細(xì)瘦的柳樹，柳樹下有一塊不規(guī)則的方石，表面被磨得泛些弱光，看樣子常有人坐。

    顧默默并不打算坐，不過是三月下旬的午后陽光，也有些讓人不適，因此她決定去那棵樹下站一會。

    “小娘子且留步?！?/br>
    顧默默聽到身后傳來朗朗的聲音，自己面前則橫了一把折扇擋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