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繡技，比起都城那些大商場里，動輒上百的旗袍，也是一點都不落下風的。

    “大姐，你替人做這么一件衣服能賺多少錢?！苯涣艉闷娴膯柕溃鲞@種刺繡旗袍，費事費力，應該能賺不少錢吧。

    “賺錢！”江大妮像是聽了什么有趣的笑話：“都是朋友，怎么好意思收人錢，通常別人就是多給些布料，做完衣服后剩下的那些，就當時謝禮了，不過數(shù)量一多，這布料就夠一家三口一年的份額了，有時還能再給爺奶和爸媽做一身衣服?！?/br>
    現(xiàn)在的人淳樸，根本就沒想過用做衣服這件事賺錢，而且真要是靠這個賺錢了，搞不好就會被說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弄不好工作都要弄丟的。

    既能賺布料，又能鍛煉自己的技術，江大妮心里已經(jīng)很滿意了。

    “大姐，這衣服真好看，你什么時候有空，幫我也做一身?！苯莸闹攸c和江一留不在同一個頻道上，看見好看的衣服頓時就挪不開眼。在她看來，自家大姐做的衣服，比起商場里的那些據(jù)說是從港城運來的洋裝都不差了。

    “怎么可能少了你們的?！?/br>
    江大姐點了點meimei的鼻子，轉(zhuǎn)身進了屋，從屋里拿出幾件色彩各異的裙子。

    “是布拉吉?！苯菖d奮地歡呼了一聲，布拉吉是從俄國流行過來的女式裙裝，布拉吉是俄語連衣裙的音譯。這種連衣裙，早在五十年代就風靡了整個華國，在六十七年代，因為政治原因，這種備受女生喜歡的衣服款式，逐漸被壓入箱底，不過近兩年，又開始有了重新復出的苗頭，至少在縣城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少重新穿著布拉吉的女人。

    現(xiàn)在天氣正熱，正是穿布拉吉的時候。

    江二妮看中的是一件紅白格子的連衣裙，圓領的設計，胸前一排扣子，袖子是泡泡袖，袖口還做了荷葉邊的細節(jié)處理，腰處做了收腰的設計，在后背系了兩根綁帶，可以幫成蝴蝶結的樣式，更加凸顯少女的曲線。

    用后世的眼光，或許還有些老氣，可在現(xiàn)在人看來，這條裙子，簡直就是時髦地冒煙了。

    “太漂亮了，大姐，我愛死你了?！?/br>
    江二妮迫不及待地就進屋去換上這件選中的新衣，江大妮看自己做的衣服這么受meimei喜歡，心里也美滋滋的。

    “小寶，這件衣服是給你做的。”

    她給弟弟做的是一套比較普通的套裝，上面是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下面是一條黑色的西褲，正適合夏天穿，剪裁流暢，針腳細直，在襯衫的領頭靠近脖子的內(nèi)側，江大妮還繡上了江一留的名字，一下子顯得這件襯衫與眾不同。

    江一留想著，這可能是最直接的私人訂制了，連名字都刻上了。

    “大姐，你做這么一件衣服要花多久的功夫?！苯涣粝胫?，自己或許找到幫大姐賺錢的門路了。

    “這東西做出來快，現(xiàn)在做順手了，也就一兩天的功夫，只是這旗袍就不行了，繡花很麻煩，起碼得花一兩個月。”江大妮想了想回答道。

    “大姐，能不能請你幫我做一件旗袍，大小就按照瞿奶奶的身材做，我有大用處。”江一留仔細思索了一下，布拉吉雖然做的快，可是這東西并不稀奇，只有大批量生產(chǎn)才能賺錢，可旗袍就不一樣了，做出口碑來，一件旗袍就足夠頂上上百件布拉吉的利潤了。

    “急嗎？”江大妮自然不會拒絕弟弟的要求，也沒用他要做什么。

    “最好在我回都城上學之前做完?！苯涣粝肓讼?，還有一個半月，應該來得及。

    江大妮一聽時間還挺趕，看了看手上做了一半的旗袍：“這件行嗎，原本就是做給瞿奶奶的，想謝謝她幫忙照顧妞妞，你要是急用，這件就先頂上吧?！?/br>
    江大妮想著，她可以先幫瞿奶奶做套夏天穿來涼爽舒適的衣服，旗袍等做完弟弟這一件，再給瞿奶奶補上。

    江一留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想想一旦自己走了，旗袍寄運就會很麻煩，厚著臉皮就應下了。這件旗袍月白色，繡著粉白的牡丹和綠色的枝葉，看上去溫婉雍容，江一留想了想，還是很符合白奶奶的氣質(zhì)的。

    能不能幫大姐打開局面，可就看這件旗袍了。

    第131章 將來

    江二妮從屋里換好布拉吉走了出來, 她的膚色在都城待了幾個月后總算養(yǎng)回了一點, 雖然算不上白皙, 可是比起以前的小黑妞來說，也算是白凈了許多，穿著這件紅白格子的連衣裙，顯得落落大方, 又有種少女的嫵媚。

    “腰這兒還能再收收。”江大妮看著meimei身上的這件衣服道，“你脫下來，姐再幫你改改?！?/br>
    幾姐妹的身量都差不多, 都是一六零左右的個頭, 四妮再矮一點, 體形上除了生了女兒的大妮變得豐腴了些，其她三姐妹都是差不多的苗條。江大妮在做衣服的時候二妮幾個也沒在身邊, 就是按照比自己再小一圈的大小做的, 些許不合身只要再改改也是件容易的事。

    “不用了，我覺得這樣正好, 沒準我回去就胖了呢。”二妮臭美地不肯脫下來，對著大姐撒嬌地說到。

    江大妮想了想，覺得二妹說到也有道理，現(xiàn)在人衣服鞋子都喜歡往大了做, 這樣一穿就能穿好幾年, 大妮也幾個meimei做的衣服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要是以后二妮胖了不能穿了，放大可比收小難多了。

    收拾完家里的東西, 江一留幾人朝江大姑家里走去。

    孟家的客廳空出了一塊空地，鋪了一張大墊子，像是榻榻米一樣，妞妞和快六歲的向兵坐在一塊，四周散落著一堆玩具。

    天氣太熱，現(xiàn)在在家里兩個小的就往涼快了穿，短袖短褲，露出白胖的四肢。向兵正在玩江一留送他的一套積木，他在那搭建自己的基地，妞妞在一旁配合默契地給他遞著積木?？墒且灰姷絤ama回來了，雙手撐著軟塌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兩條軟塌塌的大白肥腿撞開孟向兵搭建的基地，招著白胖的像藕節(jié)一樣的小手，沖著江大妮親熱地叫喚。

    “小壞蛋。”孟向兵看自己的心血被小外甥女毀于一旦，氣的嗷嗷直叫。

    “九九，九九?！?/br>
    這小妮子一點都沒有愧疚的意思，窩在了親媽懷里，又舍不得跟在親媽后頭出現(xiàn)的舅舅，葡萄大的黑眼睛烏溜溜地轉(zhuǎn)著，小小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糾結的小表情，看得人忍俊不禁。

    “來就來唄，還帶什么東西過來?！宾挠⒖粗涣羰稚狭嘀膬苫@東西客氣地說到。

    那兩籃筐的東西，一籃是都城的特產(chǎn)，裝著的是驢打滾、茯苓糕之類的都城特色糕點，都是他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買的。還有一籃是從家里帶過來的，土雞蛋、幾串熏臘腸，還有就是苗老太做的一些腌菜。站在江一留后頭的二妮手里也捧著兩個大西瓜，一樣是從家里帶來的。

    “這些都是奶奶叫我?guī)н^來的?！苯涣糁噶酥改强鹧b著土雞蛋的籃子和那兩個西瓜，“至于這個，表哥他們這不是封閉訓練出不來嗎，他說了您和爺爺喜歡吃甜口軟糯的東西，說自己回不來了，可這東西一定得幫他替你們買了?！?/br>
    孟向?qū)W、光瓢還有鐵柱都沒放假，他們這一屆的新生兩個月前就離開了都城，說是要進行野外特訓，現(xiàn)在還沒回來。依照孟向?qū)W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會注意到那些細節(jié)，江一留這么說，完全就是在替他刷好感。

    家里有兩個孩子，一個孩子又常年在外，這樣很容易導致情感失衡的。

    瞿英聽了江一留的話果然很開心，看著那一筐都城特產(chǎn)心里美滋滋的：“向?qū)W那孩子就是孝順，跑那么遠去讀書了還不忘我和他爺爺喜歡吃什么。比起他......”瞿英正想說說那個自從考上大學，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的孫女，可是又覺得挺沒勁的，也沒往下說。

    反正當初因為媳婦差點流產(chǎn)的事雙方都已經(jīng)鬧開了，那個孫女，就當她不存在吧。

    到了午飯的點，江大珍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

    “mama，你看，這是小表哥給我買的坦克?！泵舷虮袷且粋€小炮彈一樣沖到江大珍的話里，炫耀地露出手上用彈殼做的坦克模型。巴掌大的模型是江一留在都城的百貨商場買的，價格還挺貴，足足花了他五十塊錢，這可是一般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你這孩子，給他買什么東西?！苯竽莅琢酥蹲右谎?，“再好的東西放那小魔王手里不出三天就壞了，白浪費錢?！?/br>
    江大妮知道自己弟弟一家給孩子的生活費，怕侄子為了給他們買禮物省吃儉用，虧待了自己。

    “沒花多少錢?！苯涣粜α诵Γ瑢τ谶@個上輩子沒機會出生的小表弟，他還是很稀罕的。

    “下次不準這樣了?！苯笳湓偃冢澳氵@樣小心慣壞了這小子?！?/br>
    “不，小表哥說了下次來給我?guī)лv飛機來，我們說好了?！毕虮鴼夤墓牡貙χ麐屨f到，像一個小青蛙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戳一下他的臉頰。

    “再說，小心你爸揍你。”

    江大珍威脅了一下打蛇上棍的兒子，對于這個老來子，孟平川寵溺地緊，只是在一些原則性問題上，管得還是很嚴的，就怕再養(yǎng)出一個像孟向文一樣的孩子出來。現(xiàn)在聽mama說道爸爸，孟向兵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只敢在江大珍看不見的地方，向江一留擠眉弄眼，看的他忍俊不禁。

    江一留覺得，他這輩子對孩子都沒什么抵抗力，以后若是他有了孩子的話，孩子必須要有一個嚴母，不然那個孩子，一定會被他寵壞的。

    若說江一留上輩子是個女性，怎么能這么好的接受這輩子變成男人，要娶妻生子的命運呢，這可能和他的理智有關吧。雖然她本人并沒有偏見，可是即便在后世，同性戀在國內(nèi)也是不被大眾所接受的，江一留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堅持性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將會在江家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或許這輩子自己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平穩(wěn)幸福的生活，會因為自己而毀于一旦。

    更何況，情感上的同性戀和身體上的同性戀，江一留真不能說哪個更容易接受個，他只能選擇一條相對來說，更好走的路。

    在十幾年后，他會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和她相處一生，他或許沒辦法愛上她，但是他會尊重她，照顧她，愛護她，盡到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他們會有一個或是兩個孩子，平淡卻幸福地度過余生。

    這就是江一留對自己人生的規(guī)劃。

    “小寶，吃飯了?！?/br>
    江二妮幫著瞿老太擺好碗筷，對著不知道為什么發(fā)楞的弟弟喊道。

    江一留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朝餐桌走去。

    ******

    今天下午，向前進和江大妮特地請了假，想早點把房子給看中了。江一留美其名曰取經(jīng)，當做一個小尾巴跟在了兩人后頭。

    江大妮兩夫妻現(xiàn)在糾結的房子有兩套，一套在渝川小學的邊上，是一套老樓房，已經(jīng)建了三四十年了，到時候買了還得再翻修，不過要是考慮以后孩子長大讀書方便，那肯定就買那一套了。還有一套房子在向前進他們的機械廠邊上，是一間小平房，面積大概七十多平左右，房子在幾年前翻新過，到時候只要再粉刷一下墻壁就能住進去了，比起另一套房子來就方便了許多，就是這大小吧，一旦家里再多幾個孩子，那可能就有點擠了。

    江一留跟著大姐和大姐夫先去看了第一套在小學邊上的房子，說實話，真是破，墻皮斑駁脫落，露出里頭的墻磚，江一留都擔心這個房子撐不了多少年?？墒沁@房子的地段吧，也真是好，邊上就是小學，等一兩年后允許私人買賣了，一樓的房間無論是自己做個餐點買賣還是租出去，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而且因為這房子破舊的緣故，對方叫價還挺便宜，只要一千二，兩層房子加上一小間閣樓，總共有一百八十多平的面積。

    “你們要是看上了，只要再出錢讓人給房子加幾根柱子，然后刷一下墻就能住人，說實話，這價格全縣城你們都找不到第二家了。”

    房主對著向前進說到，在他看來，向前進就是這家里做主的人。

    “咱們再看看。”向前進對著房東說到。

    他們自然不能馬上做決定，樓上樓下逛了一圈，接著朝另一家走去。

    “那個人？”

    正要穿過小弄堂走到第二家的時候，江大妮看著從屋子里出來，只露出側臉就背對他們離開的人皺了皺眉。

    “那不是容老師嗎，他和向紅姐也是來看房子？”

    江大妮確定自己看到的沒錯，那個走在容靖身邊沒看到臉的女子，自然被她認作是莫向紅了。

    江一留聽了大姐的話也好奇地看了眼早就走遠的兩人，他聽向芳說了，向紅姐生了個男孩，結婚也才七個月，卻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說是早產(chǎn)，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村子里閑話很多，讓一直都很要面子的莫大栓著實氣悶了很久。

    不過江一留聽向芳說容靖對她大姐很不錯，莫家人看在大女兒和剛剛出生的外孫的面子上也只能盡力幫襯著容靖這個女婿，只求他們的日子能過得好一些。容靖雖然沒被大學錄取，可是這高考的分數(shù)擺在那，現(xiàn)在雖然還是在紅旗小學教書，工資漲了不少。

    “他們也是來看房子的？”

    江大妮看他們剛好是從他們要看的房子里出來的，頓時就不好意思進去了。

    “沒事，萬一人沒看中呢?！?/br>
    向前進對容靖不熟，但是他知道，那個男人曾經(jīng)是傷過自家媳婦的孟向文的前對象，自然對對方?jīng)]什么好印象。

    江大妮想了想，還是跟著丈夫弟弟進了那幢房子。

    平心而論，這間平房可比那幢破舊的小樓房好多了，前些年裝修的時候，用的都是最結實的青磚灰瓦，除了白墻有些泛潮顯得發(fā)黃外，廚房，衛(wèi)生間，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全，房主也說了，一共一千一，家具什么的，全留下。

    房子雖好，可這七十平的房子一千，相較于前一套，那價格可就貴太多了。這也是江大妮兩口子有些舉棋不定的緣故。

    “剛剛看房子的那對夫妻有說什么嗎？”

    江大妮想著，自己跟向紅姐小時候關系也挺好的，要是這房子她看下了，她也不能和對方搶，就買小學邊上那套房子，先暫時住著，等攢夠錢了，再把房子修修。

    “你們碰著了？”房主撇撇嘴，想著剛剛那個女人潑辣刁鉆的勁兒，他也不想把房子賣給她，“那對夫妻嫌太貴，說了不要了?！?/br>
    江大妮松了口氣，只是這心里，頓時更糾結了。

    無論是哪一套，地段都不錯，一個靠著小學，一個靠著機械廠，過個兩年，那就是天然的旺鋪了，下面做生意，上面自住，以后就是商住兩用房了。機械廠邊上的那個房子雖然現(xiàn)在是平房，可是到時候只要再加蓋一層，就又是時髦的小樓房了。過些年房屋加蓋審批還是挺簡單的，照江一留想來，兩套都買下最好。

    “大姐，你們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錢？”江一留把大姐和大姐夫拉到角落里問道。

    江大妮也不覺地弟弟問這話有什么越界的地方，想了想前些天清點過的積蓄：“還有一千五百多塊錢?！?/br>
    小兩口這些年能攢下這些錢已經(jīng)很不錯了，江一留也不嫌少：“大姐，我看著兩個房子都不錯，干脆都買下吧，剩下的錢我借你?！苯涣羰诸^上能動的錢不多，但還是能湊個幾百塊的。

    “不行不行?！?/br>
    江大妮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那錢可是奶奶讓弟弟用去都城買房子的，她連那兩百都不想要，現(xiàn)在缺口還有七八百，她就更不能要了，而且在她看來，房子有一套就夠了，哪里需要那么多呢。

    向前進不知道原委，有些納悶妻子的反應，現(xiàn)在不是應該問弟弟哪里來的那么多錢嗎？

    “大姐，姐夫，你看現(xiàn)在城里房子那么緊張，你們現(xiàn)在手上抓兩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就當時提前給妞妞攢的嫁妝。現(xiàn)在東西一年比一年貴，二十年后，房子可不是現(xiàn)在這個價了。”

    江一留耐心地勸解到：“而且那借給你們買房的錢，你和姐夫還會不還我不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