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一塊rou，幾個人嚼了又嚼，連嚼到?jīng)]了rou香味都舍不得咽下去。

    江來娣看著幾個jiejie瘦黃的臉頰，他深刻的知道，糧食對于這個年代來說有多么珍貴，再過幾年，當那一場風(fēng)暴來臨時，又有多少人會被卷入絕望的漩渦中。

    重生一世，他到底能做些什么，改變親人的命運。

    第6章 空間（一）

    一家子都吃完晚飯，搬了幾把椅子在院子的大樹下乘涼。

    江老頭抽著旱煙，吧嗒吧嗒的，一股嗆人的煙味彌漫在空氣中，日子才剛好過些，沒有人會花閑錢去買煙絲，江老頭抽的是自家種的煙葉，他喜歡抽硬煙，享受的就是那股嗆人勁，每天不來上那么幾口就覺得沒勁。

    “別抽了，仔細把乖孫給嗆著?！泵缛P白了他一眼，趕緊去把兒子房間的窗戶給關(guān)上，江老頭悻悻地瞅了她一眼，把鍋頭里的煙絲給倒了出來。

    現(xiàn)在農(nóng)村晚上都沒什么活動，一到晚上，家家戶戶就點著煤油燈，稍微條件差些的不舍得那些油，就著月光也能做事。

    苗三鳳點了一盞煤油燈，在微弱的燈光下縫補衣服，大妮和二妮兩人在院子里洗一家人換下來的衣服，江大海瞅了瞅瘦小的大女兒，又瞅了瞅他媽，糾結(jié)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媽，我想送大妮去上學(xué)?！?/br>
    “什么！”苗老太放下手上的衣服，吃驚地嚷道：“小丫頭片子讀什么書，家里哪來那么多閑錢，我看你吃飽了撐著，凈想些糊涂事?！?/br>
    青山村沒有學(xué)校，離他們最近的那所小學(xué)在隔壁最大的紅旗生產(chǎn)社，附近幾個村的娃子都是去那里上學(xué)的，小學(xué)的條件一般，只有兩個老師，一年的學(xué)費和各種學(xué)雜費加起來要兩塊錢，現(xiàn)在一分工分只能抵三分錢，一年的學(xué)費，就是一個普通勞動力小半個月的收入。

    現(xiàn)在的日子比起兩三年前是好過多了，可家家戶戶也沒有余糧，除了家里勞動力多的，哪戶人家舍得送一個小丫頭去讀書，女兒早晚是別人家的，有這些錢，還不如讓男娃子吃好點吶。

    這是村里人普遍的想法，而且在苗三鳳看來，大孫女呆待在家里不僅能掙工分，還能看顧幾個小的，苗三鳳早想好了，等媳婦做完月子下地，就讓大妮待在家里看孫子，幾個meimei都是她帶大的，她也放心。

    江大妮原本聽到她爸的話閃閃發(fā)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他們村里只有兩個女孩子上了學(xué)，一個是大隊長的女兒莫向紅，還有一個是婦女主任家的閨女黃瑩瑩，這兩家的條件還真不一定有江家來得好，可是誰讓人疼女兒吶。

    江二妮聽到奶奶的話很不服氣，小聲地在大姐耳邊嘀咕：“二叔家那兩個就上學(xué)了，學(xué)費還是爺奶掏的吶，也沒見兩人好好讀書，每天就知道逃學(xué)掏鳥窩?！?/br>
    江大妮聽到meimei的抱怨，只能低頭苦笑，能一樣嗎，人家可是孫子。

    “媽，家里又不缺這些錢。”江大?？吹脚畠菏涞难凵?，難得鼓起勇氣和苗三鳳爭辯。生產(chǎn)隊每次結(jié)算工分的時候，通常都是一部分折成糧食，一部分折成現(xiàn)金，加上江老頭每個月的津貼，江家其實有不少錢，這年頭，錢也沒什么用，沒有票據(jù)一切都是扯淡，有些東西，即便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拿出那兩塊錢，對江家來說其實很容易。

    “媽，難不成你就想大妮一直賺那些工分，你看看小妹，只讀到初中，現(xiàn)在在工廠上班，每個月都吃皇糧，日子過得不比鄉(xiāng)下好多了，而且大妮多學(xué)些，也能教教弟弟，孩子一眨眼就大了，身邊有人教，將來學(xué)的也比別人快些?！?/br>
    一扯到孫子，苗三鳳就有些猶豫了，可是還是有些舍不得到手的工分，而且大妮一上學(xué)，家里那么多活計誰來做，二妮還不頂事，剩下兩個丫頭又小。

    江老頭沉思片刻，直接拍板：“就照老大說的做吧，等三妮大些再送二妮上學(xué)，家里的女兒都要上?！?/br>
    江二妮沒想到自己也能上學(xué)，雖然還得再等幾年，那也是意外之喜。

    “那得多少錢吶?！惫夤┲竽菀粋€，就足夠讓苗老太心疼了，現(xiàn)在一下子來了四個，丫頭片子讀那么多書做什么，她看老頭子真是昏了頭了。

    “你懂什么?！苯项^拿起旱煙，正想抽幾口才記起自己把煙絲給倒了。

    苗三鳳平日里雖然潑辣，但是家里真正主事的還是江城，他發(fā)話了，苗老太即便再有意見也不敢反駁，只能狠狠剜了兩個孫女，和瞎出這種餿主意的大兒子一眼。

    江老頭想的更深遠些，他可不想他的孫子和他一樣，一輩子窩在鄉(xiāng)下地方，這四個孫女，無論誰有出息，將來都是孫子的助力，一家子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現(xiàn)在對她們好些，以后才記得報答家里。

    雖然這個目的不純，但是對于四姐妹來說，確是人生最大的轉(zhuǎn)折。

    上輩子，五個姐妹里只有四妮和來娣讀了書，這輩子，江來娣還沒動手，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轉(zhuǎn)機。

    “奶，你放心，我以后會早點起床去割豬草，家里的活可以留著我下學(xué)干，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偷懶的?！苯竽蒽睾湍樕y看的苗老太保證到。

    “奶奶，大姐去上學(xué)，她的活我也會幫著干的?！倍菀膊幌脲e過這個機會，急忙幫大姐說話。

    “哼。”苗老太看了她們一眼，也沒再說什么。

    大妮和二妮興奮的互看一眼，洗起衣服來也更賣力了。

    “輕點輕點，別把衣服搓破了?！泵缋咸钡拇舐暼氯碌?，兩姐妹吐了吐舌頭，總算平息了些激動的心情。

    農(nóng)村老房子隔音差，江來娣待在屋子里，將外頭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上輩子，他那個愚孝的爸爸從來沒有為他們幾姐妹爭取過，一輩子唯唯諾諾。他緊緊閉上眼，沒想到有了兒子居然讓那個男人有了這么大的改變，他是不是該慶幸，這輩子自己成了男兒。

    屋外，江老頭又想到了件頭疼的事。

    “你說該給孩子取個什么名吶?！苯项^想了好幾天，總覺得沒一個名字配的上他孫子，前頭四個閨女的名字都是簡單的大妮二妮順著來的，他以前都想好了，要是再生一個丫頭，就叫來娣，寓意帶來弟弟，沒想到這個名字還沒用上，孫子就有了。

    “爸，咱們村里不是下放了幾個城里來的知情嗎，據(jù)說都是有學(xué)問的，不如讓他們幫忙想一個。”江大海試探的問道。

    以前知青都是去最大的紅旗生產(chǎn)社的，可是最近下放的知青變多，紅旗社的屋子不夠住，就分了幾個到附近的村子里，青山村這次就分了四個，剛好兩男兩女，據(jù)說都是高中生，那文化水平肯定比鄉(xiāng)下人高。

    “你說的也對，明天我就去知青屋看看。”江城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正好，他還想像那些人打探點事。

    天色再暗些，蚊蟲就變多了，江老頭拍打了下被叮咬的腿，慢悠悠地朝屋里走去。

    剩下的人也沒什么事，紛紛回房。

    江家的老宅子很小，只有五間房，一間大堂，一間廚房，還有一間雜物房，底下是個大地窖，放著生產(chǎn)隊分的紅薯等需要儲藏的糧食，剩下的兩件就是臥室，江老頭夫婦倆一間，江大海夫婦和幾個孩子一間。

    屋里的炕很長，睡下十個人都不成問題，因為幾個閨女大了，江大海在炕的中間拉了一條簾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拉上，雖然擋不住聲音，但是好歹起到了阻隔的作用。

    “回來啊，爸媽咋說。”顧冬梅壓低聲音，看著江大海問道。

    “爸同意了，等秋天開學(xué)，我就去給大丫報名。”江大海嘴上說著，看著躺在炕上，雙眼緊閉的兒子稀罕的不行，手也不規(guī)矩的往兒子臉上戳著。

    江來娣不耐煩地拍開那個一直sao擾他的打手，思緒卻被兩人的對話吸引。

    “別逗他，小孩子的臉可嫩了，弄傷了怎么辦。”顧冬梅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拍開，聽到他說女兒可以上學(xué)后松了口氣。

    “我也不求她們能和珍子一樣，能在縣城做工人，只要多讀點書，將來不被人欺負就成?！鳖櫠房粗缇捅缓逅碌娜莺退哪菡f道。

    江來娣心中冷笑，如果真的疼愛他們，上輩子為什么眼睜睜看著大姐嫁給鰥夫，二姐嫁給瘸子，如果不是他們的懦弱放縱，大姐也不會死。

    這件事是他心中的死結(jié)，早就在心里腐爛，一碰就疼。

    雖然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一切都改變了，可是那幾十年的苦，哪是現(xiàn)在這一點點溫暖就補償?shù)牧说摹?/br>
    他不禁有些慶幸，現(xiàn)在自己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兒，他不想叫爺爺奶奶，也不想叫爸爸mama，至少現(xiàn)在不想。

    大妮和二妮整理完灶頭回屋，看著江大海的眼神充滿感激，江大海被兩個孩子看得一陣羞愧，又有些心酸。從懷里掏出一個雜糧饃饃，因為一直放在口袋里捂著的緣故，還有些溫?zé)帷?/br>
    今天江大海被派去通縣城的溝渠了，那是個臟累活，拿到的工分還和平日里一樣，沒人愿意去，江大海只是聽說包午飯才去的。

    這個饃饃是他偷偷省下來的，要是讓他媽知道了，估計也到不了幾個閨女的嘴里。

    縣城食堂的饃饃比平日里看大的還大些，足足有半個手掌大，除了苞米之類的雜糧，還摻雜了一些白面，吃起來沒有那么卡嗓子，反而有種香甜味。

    江大海也就分到一個，舍不得吃，吃了碗苞米粥，又在縣城的食堂外，喝自來水混了個水飽，這個饃饃就這樣被省了下來。

    江大海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畢竟苗老太分給幾個閨女的糧食通常都是吃不飽的，他除了這么干，也不敢直截了當?shù)暮退麐屘岢鰜怼?/br>
    最后，這一個饃饃還是沒有吃，三妮和四妮都睡了，大妮將饃饃藏了起來，準備等明天上山的時候偷偷分著吃。

    有了這么一個大饃饃，這一晚幾姐妹睡得別樣的踏實，江來娣卻十分心酸，這就是六十年代她們幾姐妹的生活，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牛少，可是，現(xiàn)在他這么一副小胳膊小腿的模樣，怎么才能改變這個現(xiàn)狀吶？

    正當他為將來發(fā)愁的時候，一瞬間，就出現(xiàn)在了另一個空間。

    第7章 空間（大修）

    江來娣還記得重生之前，自己正在超市里選購特價冷凍商品，前面似乎發(fā)生了什么sao亂，聽到一陣叫嚷聲和子彈射擊的聲音后就失去了意識。

    因為美國持槍合法，所以經(jīng)常會發(fā)生瘋子持槍在學(xué)?；蚬矆龊铣謽屔鋼簦€有各種恐怖襲擊，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哪種情況。

    現(xiàn)在，自己居然又出現(xiàn)在了那個超市里。

    偌大的超市，商品排列有序，一點都沒有剛剛發(fā)生過暴亂的樣子。冷凍柜的冷氣還在照常使用，可是超市里卻空蕩蕩的，除了他，一個人影也沒有。江來娣下意識地伸手去觸摸冰柜里的東西，可是手指直接穿過冰柜，根本觸摸不到里面的東西。

    他舉起自己的手掌，現(xiàn)在的自己仿佛是一個虛無的魂體，身體呈半透明狀態(tài)，透過手掌，隱約可以看到手掌后的場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來娣飄蕩在半空中，順著超市的貨架朝外飄去。

    她現(xiàn)在所在的超市是大廈的負一層，這個超市是他們那塊區(qū)域里最大的超市，整整占了大廈兩層，負一層售賣各種零食糧油生鮮，負二層之中一半用來售賣各種洗化用品，另一半是超市的倉庫，用來存放貨物，因為超市的人流量較大的緣故，超市的存貨充足，他去超市的那天正是倉庫補貨的日子，所以才會將冷凍庫的生鮮促銷，好放置新到的貨品。

    此時他正穿過進口食品專區(qū)，那里面的貨品都是價格極其昂貴的，以往那些東西是他看都不敢看的，現(xiàn)在更不行了，他連碰都碰不到。

    江來娣有些遺憾，這么多好東西擺在他面前，可惜他都動不了，要是能將這里的東西帶回現(xiàn)實世界就好了，這樣一來，幾個jiejie也就不用挨餓了。

    正這么想著，一瞬間，他又出現(xiàn)在了那個破舊的老房子里，睡在顧冬梅的旁邊，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被子，耳邊是幾人輕重交雜的打鼾聲。

    他摸了摸身旁，猛地轉(zhuǎn)過頭去，此時身邊擺著的糖盒，正是他剛剛一直盯著的東西。

    江來娣心中閃過一絲狂喜，難道真如一些奇幻小說里描寫的那樣，他有了一個空間，那里的東西全部跟著他來到了六零年代。

    他知道那間超市的物資是多么恐怖，有了那間超市，他完全可以帶著幾個jiejie過上幸福的生活。

    勉強壓下內(nèi)心的激動，閉上眼，集中精神——我要進去我要進去，仔細凝想著超市的模樣，下一秒，他再一次來到了那個空間，又恢復(fù)成了虛體的樣子，原本在現(xiàn)實中抓在手上的糖果盒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他不僅能把空間里面的東西帶出去，還能把外面的東西拿進來。

    他沒有去管那個掉在地上的糖果盒，反而cao控著虛體試著朝上面飄去。

    這個超市位于商場的負一層，他想看看，他是只把超市帶過來了，還是整個商場都跟著他來到了六零年代。

    可惜的是，負一層到樓上的樓梯仿佛被一層迷霧遮住，他試著想穿過那層迷霧，可是徒勞無力，只能對著樓梯遺憾地嘆息一聲。

    不過，有了這間超市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即便沒了上面那幾層商場，他也不覺得特別遺憾。

    接下去的時間，他把整間超市好好地逛了一圈。

    米面糧油是他最關(guān)心的，美國人不怎么吃米，但是面粉的需求量卻很大，因為這個區(qū)域居住著不少華人的關(guān)系，所以超市里還是有大米的供應(yīng)，他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大米每袋二十斤，光擺在貨架上的就有一百多袋，小麥粉和其他粗糧粉更多，加起來有兩三百袋的樣子，這還不包括倉庫里的庫存。

    他算了算，這些糧食早就足夠他們一家人十分充裕的度過那段日子了。

    六零年，油票是按月供應(yīng)的，每人每月只有一兩油票的供應(yīng)，基本家家戶戶都缺油水，做個菜都舍不得用油，正因如此，供銷社的肥rou沒點關(guān)系還買不著，大家伙都等著那些肥膘解解饞。

    超市里的油估計他這輩子都用不完，唯一麻煩的是這個油的質(zhì)量太好，那個年代，家家戶戶的油基本都是用菜籽榨出來的，顏色暗沉，帶著些渣滓，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如果將空間里的油拿出去，很容易引起家人的懷疑。

    江來娣看著眼前這一堆豐富的物資有些發(fā)愁，到底該用什么方式，合情合理地拿出這些糧食而不引來別人的懷疑吶？

    他搖了搖頭，接著往另一邊走去，打算先盤點一下超市里的東西再思考那個問題。

    最重要糧油解決了，他還想去看看布料區(qū)。

    中國的票證時代在1993年才徹底結(jié)束，當然，在改革開放后，其實大部分的票證就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可是在改革開放之前，票證是關(guān)乎到每個人生活的，很多生活必需品離開了票據(jù)，除非是黑市，不然再多的錢也買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黑市魚龍混雜，一旦被發(fā)現(xiàn)私下金錢買賣，那就是重罪。

    票證中，除了最重要的糧票外，還有一種票據(jù)，和它并稱三大票據(jù)，那就是布票，也稱作棉布購買證，通常情況下，城鎮(zhèn)居民每年可以憑戶口本領(lǐng)到一丈三尺到一丈五尺之間的布票，這些布票萬全不夠一個成年人做一身體面的衣服，通常情況下，都是一家人的布票合起來，集中做上一兩件，剩下的，就只能穿去年的舊衣服。

    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才是那個年代的整體風(fēng)貌，有些家里拮據(jù)些的，還會把布票省下來，偷偷換給那些家里有余糧的，自家人的衣服就用尿素袋做衣服，尿素袋就是裝米的袋子，結(jié)實便宜，很多家里勞動力少的，都會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