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鏡子擦著頭發(fā)，聽程皓和對面人說：“……我那房子的買家，搬進去了沒有？”

    她合上臥室門，換了衣服，再開門的時候，程皓的電話已經(jīng)打完了。

    她走出去說：“你想把以前的房子買回來？”

    程皓走向她：“你想不想要？”

    “買回來你又不會搬去住?！币撂钦f：“你心里是不是惦記著以前咱們倆住過的日子？”

    程皓拿著毛巾給她擦頭發(fā)。他沒有干過這種事情，有點笨手笨腳，加上伊糖個子還高。

    她拉著程皓往沙發(fā)去，坐著讓他擦。

    一邊說：“你現(xiàn)在在犯和肖揚一樣的錯，過去的東西就過去了，就算你現(xiàn)在還住在那兒，回頭也要重新買房子搬家對不對。那地方也是會被出租給別人。”

    程皓用毛巾揉著她的頭發(fā)：“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那窗外的風(fēng)景，你在那里住過的日子——當(dāng)時是實在沒有辦法，我算好買拍行和給人家還賬，中間就差那幾十萬。后來趙總把拍行賣給咱們沒有按市場價你也知道，所以手上現(xiàn)在有錢，能買回來還是買回來，你說是不是？”

    “那人家搬進去了嗎？”

    “還沒。”程皓說：“那家人買這房說是準(zhǔn)備給他兒子結(jié)婚用，他兒子也是我們那個小區(qū)的，想著結(jié)婚后住一塊。可是女方不同意，要買學(xué)區(qū)房。咱們那地方?jīng)]有學(xué)區(qū)?！?/br>
    伊糖說：“那你要買回來？”

    程皓說：“你要覺得沒有必要，咱們就不買了。”

    伊糖：“……”

    ***

    伊糖的日子一路都是快跑型的，在這個資訊生活都方便的年代，她根本沒有時間懷念或者留戀。遇上求而不得的東西立刻就會放手。

    對感情尤其如此。

    唯一的例外是對伊威和程皓，伊威那是她人生所有支撐她成長的力量，而程皓，倆人間與生俱來的默契，給了她堅實的底氣。

    讓她堅信這個人，就是她生命里與眾不同的存在。哪怕沒能相愛，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不會變化。他對她，總是與別不同的存在。

    如今程皓要把過去的房子買回來，她真的覺得有沒有都無所謂，都是身外物，可秉承只要程皓開心就好的大原則，她還是支持了。何況她也買下了自己的舊房子。這樣一想，她還有點內(nèi)疚自己對程皓的念舊沒第一時間理解。

    下樓的時候，她對程皓說：“是不是交給王矯去談了？”

    “我就問問他，你同意我才好讓他去問?！?/br>
    “那就讓他去吧，讓他去談，你不用加錢，人家肯定都能賣給你。他那談價的口才，沒有能讓女朋友對他死心塌地，我時常都覺得不能理解?！?/br>
    程皓一下給笑了，伊糖從來，從來不會說別人的家長里短，更很少會評價別人的事情。這樣郁悶的語氣說出來，讓人覺得很好笑。

    程皓上了車還在笑。伊糖坐在副駕駛，捧著杯熱水。

    然后她喝了口，忽然說：“對了，忘記讓你拿兩件衣服了，今晚你要留在我家不許走，知道嗎？”

    程皓：“……”

    他這下不笑了。

    到了家，意外的肖揚伊威都在，程皓瞬間明白，這是肖揚特意在等伊糖。

    裝著不知道，程皓加入聊天陣營。

    肖揚說：“剛剛才看到你發(fā)的短信，還正準(zhǔn)備給你回呢?！?/br>
    伊糖進去換衣服，男人們坐在一起聊天兒，程皓掏出煙來，他現(xiàn)在正在戒煙，最近是一天兩根的量。他白天不敢抽，只敢放到晚上，晚上想事情，不抽實在睡不著。

    伊威正在家如坐針氈，連忙說：“大家好久沒一起聚了，今天正巧一起吃飯?！?/br>
    他打電話張羅叫樓下餐館送菜上來。

    肖揚給王矯打電話。

    伊糖換了衣服出來，穿著兩件套的居家服，口袋位置有一個狗熊，身上也是各種小狗熊，翻跟頭的，打架的，蕩秋千的，大家都看她，這明顯不是她的風(fēng)格。好像收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收了鄰居家meimei的。

    伊糖好像看破他們的心思般，平淡地說：“我知道……但這是我哥買的。”

    伊威說：“你們不覺得挺好看嗎？你看那熊多可愛，肥嘟嘟的。”

    伊糖坐在他旁邊撥花生米吃，然后說：“下次還是讓袁總給我挑衣服吧，她送給我的旗袍挺好看的?！?/br>
    程皓微微露出笑意。

    伊威說：“你開什么玩笑，那衣服人家做了兩年才做好那么一條，你以為得來的那么容易?！?/br>
    伊糖蠻驚訝地看著他，然后說：“對了，那今天剛剛知道的這些事情，你要不要和袁總通知一下？”

    伊威說：“那你別擔(dān)心，我和她約了明天見面，明天我再告訴她?！?/br>
    “所以說……她現(xiàn)在也是自己人了是嗎？咱們這事情明明是要保密的?！?/br>
    伊威看著他meimei：“……”

    程皓笑著直搖頭。

    他現(xiàn)在知道伊糖為什么無緣無故穿這套睡衣了，原來是為了探聽伊威和袁曦笉的進度。

    不多時樓下的餐館送上來炒菜，王矯也踩著時間到。

    他進門就說：“你們這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決定，決定讓有錢人幫咱打老虎。這個是最經(jīng)濟的做法，我回去以后認(rèn)真想過——要我說，咱們把公司暫時關(guān)掉，大家出去躲上兩三年，程皓在外面掙大錢，我到外面去上學(xué)，肖揚有李英保護，伊威在外地，我覺得這個是最，最，最經(jīng)濟的做法，你們覺得怎么樣？”

    “這個可以考慮。”伊威說：“糖糖去國外，反正咱們?nèi)硕疾辉?，就沒事了不是?！?/br>
    肖揚神態(tài)有些猶豫，看著伊糖的睡衣角，但還是說：“……我可以隨時給你們報告進度。”

    程皓搖頭：“不行。這件事不能全靠別人，現(xiàn)在李英愿意主動提出，也許三年之后想法又會變，特別是生意人，他們的合作關(guān)系隨時都在變，我們應(yīng)該抓住這次機會，不靠他一個人，而是……”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而后說：“——咱們也加入！”

    大家都看著他，十分不明白，他們要怎么加入？

    ***

    他們幾個好久沒有像這樣坐在一起聊天，說了幾句，都有了興致，伊威說：“要不晚上你們都擋車回家，咱們喝點?！?/br>
    伊糖去廚房看，找出兩瓶五糧液來。

    她拿出來說：“我記得家里還有紅酒，你們習(xí)慣喝哪個？要喝啤酒得讓樓下商店送?！?/br>
    伊威說：“就喝白的。”

    他去開五糧液，對程皓說：“這是之前下面人給我送的，你看看，現(xiàn)在也有人給咱送東西了。”

    大家都笑。

    伊糖坐下端著米飯碗吃飯，她不喝酒，面前一個白色小碟還是空的。

    程皓伸手去端桌上的蘑菇雞rou，肖揚也正好伸手，倆人都不是拿筷子，而是默契地去端盤子，這是都準(zhǔn)備給伊糖撥菜。

    伊糖喜歡把菜撥到自己的碟子里，自己吃自己的。

    這倆人顯然都知道。

    這下就尷尬了，誰收手都不好看。

    伊糖連忙放下碗端起碟子說：“要給我是吧。”她自己拿著勺子把蘑菇雞rou撥進碟子里。

    又對肖揚說：“小羊你面前的青椒炒rou絲給我?！?/br>
    肖揚順勢放了蘑菇雞rou，端起青椒rou絲給她。伊糖撥了些。

    樓下的餐館就是做些家常菜，做的就是樓里住戶的生意，因為遷就伊糖，他們也不點特別辛辣刺激的。

    伊威也端著菜讓伊糖撥，王矯也加入，轉(zhuǎn)眼伊糖弄了一小碟，剛剛的事情也翻頁了。

    程皓和大家碰了杯，喝了一口白酒，他不著痕跡看了伊糖一眼。伊糖沒有和他坐，他和肖揚坐兩對面，伊威和肖揚坐一側(cè)，他和王矯坐另一側(cè)，伊糖自己坐在餐桌旁一人的位置。

    她端著碗吃飯，吃的很香。

    又有急智，又會時刻照顧別人的感受。他很少想到三生有幸之類的詞語，那些在他這行來說都是客套詞。

    但伊糖時常都能給他這種感覺。

    他相信肖揚也是。

    伊威開始說工程上的事情，伊威搞工程轉(zhuǎn)眼一年多了，到底不一樣，說到行業(yè)內(nèi)的事情時，整個人自信滿滿，加上他那混不吝的勁頭，倒是別有一番氣勢。

    大家不知不覺就越聊越晚。

    但誰都沒有說走的意思。

    伊糖有點困了，她一向睡的早。

    她本來今天晚上要和程皓一起睡的，她想他抱著她，可顯然是不行了，她哥哥也在家。

    她就先去刷牙睡覺了，留下她哥哥四個人繼續(xù)聊天。

    程皓也沒有找借口去和她說晚安之類的，他心里顧及肖揚的感受。

    有些事情沒有明說，說出來就傷人。

    可是他以為有默契就成的想法，在肖揚那里沒有奏效。

    終于兩點散席的時候，他和肖揚一起下的樓。王矯在后面給伊威幫忙扔?xùn)|西，他們倆站在路邊等出租。

    夜深人靜，以前他們常常這季節(jié)晚上在一起，遠處電線桿上的路燈落下黃色泛白的光，地下有個支著的攤子在賣擼串。

    空氣里都是這個季節(jié)熟悉的味道。

    肖揚說：“我記得以前夏天咱們晚上幾乎每天都出來，坐在外頭聊天，一說就說個沒完?！?/br>
    “現(xiàn)在依然也可以。”程皓說。

    肖揚看著對面的小攤子，還有路燈下隱約的飛蟲，咬了咬牙說：“糖糖以前和我說，人一輩子都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敲次艺业搅俗约合矚g的人，你可不可以支持我？”

    程皓看向他，不急不躁地說：“糖糖希望你過得開心。你也應(yīng)該希望她開心?！?/br>
    “對。”肖揚說：“我只想說，誰會不犯錯？我選錯了。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沒有做錯決定的時候嗎？”

    他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但更多的卻是在逼自己。

    現(xiàn)在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jīng)成長，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割舍的東西，也都失去過，早已不是別人用感情或者任何情感可以脅迫的。

    顯然他知道，程皓也是這樣想。所以程皓一句話沒有說。

    他不會放棄，程皓也不會。

    有出租車開過來，程皓抬手?jǐn)r下，開了車門對他說：“早點回家?！?/br>
    肖揚走過去，站在車門口，沖口而出想說，我真的不能沒有糖糖，可又覺除了讓對方加深警惕，這種口舌之快一點意思沒有，那本來就是他的女朋友，程皓回頭原本就是橫刀奪愛。他說：“……頭暈，確實喝多了，我先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