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揚(yáng)不明白這房子伊威是愁在要和誰買在一起，還以為他擔(dān)心錢。

    又說：“你別客氣，等會咱倆去銀行，我把錢打給你?！?/br>
    伊威說：“我真的不是說錢?！?/br>
    他想了想又不對，說：“你覺得不，咱倆現(xiàn)在明明也沒有掙到大錢，可是就是覺得手比以前松了好多，這是為什么？”

    肖揚(yáng)說：“是因為看到了掙錢的希望。你現(xiàn)在做的工程就算賠了。你覺得還能再重新掙回來。我也是，我覺得只要和李英的關(guān)系在，以后就有無法估計的未來。”

    “對呀，就是這種……”伊威心里想通了，忽然覺得豁然開朗：“你說的對，人生存在太多可能性，我現(xiàn)在想那么多根本沒用。也許轉(zhuǎn)眼和之前一樣，那房子買了不知道還有什么更好的房子，我何必為了未知的事情發(fā)愁，糖糖要就買，我應(yīng)該相信她?！?/br>
    服務(wù)生端上來檸檬茶，肖揚(yáng)喝了一口，下午要上班，也不敢喝啤酒。

    順口問道：“糖糖要買什么樓，如果買房，咱們倒可以幫她找找，自己人還能便宜點。就是可惜我們公司這一年沒有住宅?！?/br>
    “她現(xiàn)在看的這個也不錯，”伊威說：“就是西街附近，咱們以前看上最理想可以當(dāng)拍賣行的地方。周圍都是公園，全市最好的綠化?！?/br>
    肖揚(yáng)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說哪個？不會是萬通那個吧。”

    “就是呀。——不然還能比那更近西街的地方嗎？”

    包間里的菜漸漸涼了，空調(diào)吹出的風(fēng)也讓人覺得冷。

    肖揚(yáng)已經(jīng)把知道的樓盤情況都和伊威學(xué)了，倆人卻感覺到陰謀的味道。

    肖揚(yáng)說：“肯定有問題，不能這么巧？“

    “這事，會不會李英故意在試探你？”伊威抽著煙，煙灰老長：“還能有這種事？”

    他忽然一拍桌子：“我勒個去，這是你老板讓咱倆二選一吧！”手上煙灰掉手背上，他管都沒管。

    “你想想，程皓買房，咱們肯定得知道。那地的消息，又那么巧放你桌面上。還讓高助理特別再給你解說一下?！铱闯鲞@里面的陰險來了。”

    他點了點肖揚(yáng)：“你看著吧，他就是想扣我和我爸那些工程款，我這里幾百萬算了，我爸那邊，過千萬呢。還有你的路子，你這個財神爺?shù)拇笸取２粚?，?/br>
    他又想到一個可能：“這應(yīng)該是岑遇安和姓高的勾結(jié)，直接斷了你的財路，我斷了我的，簡直一舉數(shù)得?！?/br>
    “不可能?！毙P(yáng)說：“岑遇安花多少錢都不可能買通高助理，高助理哪里敢背叛李英?！?/br>
    伊威不屑，可也有點相信，皺眉說：“那咱不管破案，現(xiàn)在就說這事怎么辦？”

    “告訴不告訴程皓？”肖揚(yáng)反問他：“不說肯定是不行的?？烧f了如果真是局，他們扣了你的工程款怎么辦？那東西沒理由放在我桌上，我實話實說，昨天看到我也覺得奇怪才問的高助理?！?/br>
    “那會不會真是李英的意思？故意透露給你。”

    “可他也不知道程皓要買房不是，他昨天早上告訴我的，晚上程皓才從趙總那里知道這樓盤?！?/br>
    但縱然他說著是巧合，也不敢勸伊威去告訴程皓，甚至他自己，都處在一種朝不保夕，自身難保的困惑當(dāng)中。

    關(guān)鍵里面牽扯伊威的款子，如果只是他自己的工作，沒了難過也不傷別人。

    伊威連抽了兩根煙，最后說：“這樣……交給我處理，你當(dāng)不知道。到時候萬一是真的對咱倆有影響，你就推到我身上。”

    “那怎么行?！毙P(yáng)當(dāng)然反對。

    伊威說：“咱倆不能一塊都倒了是不是？如果他們要整你，你推我出去，起碼那工程款有機(jī)會給我結(jié)了。如果你粘上這事，你得罪了姓李的，那我這工程款是無論如何也結(jié)不成了。”

    肖揚(yáng)被這冷靜的分析折服，確實這是損失最小的方法。只要他關(guān)系在，伊威沒錢一樣可以再起來。

    他問：“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

    “讓我想想……”伊威又說，“其實你覺得，要不咱和程皓明說，不行讓他丟這些錢，回頭咱倆補(bǔ)給他?！?/br>
    肖揚(yáng)說：“嗯，那你敢和伊糖說，還是和他說?！?/br>
    伊威抽著煙沉思，那他當(dāng)然都不敢。

    他就只敢對肖揚(yáng)揮手說:“這事太亂，讓我好好想想，你該回去上班了。你先去。”

    肖揚(yáng)看著時間：“是該走了，那我買單，你想好了給我打電話?！?/br>
    伊威點頭，肖揚(yáng)走了沒多久，他心一橫，也站起來走了，去找袁曦笉去了。

    袁曦笉被他下午兩點叫出來是第一次，飯點都過了。

    她出了拍行，鬼鬼祟祟拐了兩條街，上了后巷伊威的車。

    “怎么這時候來找我?！?/br>
    伊威扔掉煙頭，看著袁曦笉盤著的頭發(fā)，是平日里工作時的精明樣，如果他心里有手段的人要掙個排行榜，袁總還是可以上榜的。

    他說：“我心里有點為難的事，想來問問你。”

    袁曦笉感興趣地看著他：“那你說。”

    伊威深沉地皺起眉頭，然后說：“……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些事，你不告訴你好朋友，你就會害他損失很大。但是如果說了，自己就會有可能一無所有，也有可能還可以翻身，也許很久以后才會翻身。你會怎么做？”

    他說完都怕袁曦笉沒聽懂，太云里霧里。

    沒想到袁曦笉說：“這個翻身，是不是一定會翻身？這是很嚴(yán)重的問題，多少人做生意失敗幾十次，有人一輩子做生意，一直失敗到老也沒有翻身的?！?/br>
    伊威意外于她關(guān)注的地方，說道：“你怎么這么說，一點希望也不給人?！?/br>
    袁曦笉板著臉說：“一個人的底氣，自信，特別對男人來說，都是經(jīng)濟(jì)基礎(chǔ)決定的。這件事太重大了，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做生意一定能風(fēng)生水起?？v然我們這行，如果離開我爸，我自己開拍行，根本不可能像程皓那樣，你看到我給他的困難，但是如果沒有我，那些小拍行一樣會打壓你們，這世上根本沒有輕松的行當(dāng)?！?/br>
    伊威茫然地看著她，這話題簡直他媽的越扯越遠(yuǎn)。

    袁曦笉繼續(xù)說：“你現(xiàn)在心態(tài)的所有轉(zhuǎn)變，都是因為你現(xiàn)在擁有的東西，你是不是要放棄，我沒有辦法替你做決定，因為也許以后你不成功的時候，你寧可今時今日不認(rèn)識我，也想換回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伊威：“……”

    然后他有點佩服袁曦笉，這樣都能猜到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我？”

    袁曦笉隨意那么挖了他一眼，用眼神說：就你還和我?；?。然后才一本正經(jīng)說道：“我們都是生意人，拍行本來就是生意。慷慨必須是有限度的，我所能表現(xiàn)的風(fēng)度，也是在不影響我自身的情況下給別人的幫助……就像可以扶持才起步的拍行，但絕對不能縱容程皓那樣的人?！?/br>
    她看著車窗遠(yuǎn)處窄巷盡頭的街道，有騎三輪的人剛剛過去。

    她說：“因為他那種人，一但做起來，就會影響到我在行業(yè)中的地位。他現(xiàn)在才多大，你看看他經(jīng)歷的事情，他怕過嗎？——根本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他感到挫折。我爸爸曾經(jīng)說過，程皓并沒有拼盡全力，你想想，他這次去外頭做古玩經(jīng)紀(jì)一下掙幾百萬。你meimei，給莊瑾瑜外地的客戶也是做了古玩經(jīng)紀(jì)差不多的事情，也掙了幾百萬。這行能上國際大拍的天價藏品越來越多，古玩經(jīng)紀(jì)一年做幾單，就像他們一樣，就能掙幾百上千萬。可是程皓以前一直不愿意?！?/br>
    “他拉不下身段?！币镣f：“以前的眼學(xué)也沒有現(xiàn)在的信心?！?/br>
    “不是，我父親說程皓是故意的?！痹馗嵖隙ǖ恼f：“他根本不想太快做起來。因為他有錢了，家里的親戚就會來煩他，他一直以來都處于一種不肯使勁的狀態(tài)。你們太低估他了?！?/br>
    伊威說：“你猜到我說的事情和他有關(guān)才這么說?！?/br>
    “我是實事求是?！痹馗嵱悬c生氣：“你不相信我？他去年開始搞拍行明明沒有盡全力。但今年忽然出去一下掙回來這么多錢，這才是他真正下狠心的樣子。我敢說，他爸爸一定快要出來了?！?/br>
    “這話你簡直天方夜譚?！币镣夹α?。

    袁曦笉說：“這事情我沒辦法說，牽扯你好朋友。但不如你自己想想，你看你們每次有和錢相關(guān)的事情，他根本沒有多在意，那是因為他能掙來。他心里有譜。就和你現(xiàn)在和我說這件事一樣?！?/br>
    伊威不說話，神色是倔強(qiáng)的不相信。

    袁曦笉說：“算了我不管。你和我說，就是想問我，要是你一無所有什么都沒了，我會怎么想？”

    伊威這才看向她，有點愣。

    袁曦笉說：“你不用那樣看著我。這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給男人花錢。”

    伊威一下給笑了：“行！我明白了，沒錢的人不能和你站一塊是吧。那你等著，老子掙到錢再來找你。”

    他開了車門下車。

    “喂……”袁曦笉叫住他：“你晚上有事就別來接我了，明天幾點來？”

    伊威說：“你不是說沒錢不合適和你在一塊嗎？我才想起來，我現(xiàn)在也是沒錢人，銀行才一萬多塊錢，還得留著給車打油。開的車還是你的，我現(xiàn)在回家準(zhǔn)備坐公交。”

    袁曦笉笑起來，說道：“那我明天自己開車上班了？”

    伊威站了幾秒，又過去鉆進(jìn)車?yán)?，然后說：“你回去上班去，車我開走，真麻煩?！?/br>
    袁曦笉拉開車門，人遲疑了下，轉(zhuǎn)頭來說：“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嗎？”

    伊威說：“你讓我想清楚，什么才是對我最重要的。也許自己付出了，和預(yù)期并不一樣。”

    袁曦笉說：“你當(dāng)我也是關(guān)心則亂吧?！彼龂@了口氣：“你在這件事里最怕什么，什么就是最重要的?！?/br>
    她下了車，輕輕關(guān)上了車門。

    伊威坐著不動，脫口輕輕的接了一句：“我最怕……最怕的是我妹傷心?！?/br>
    ***

    伊威知道伊糖今天在家，就直接回了家。

    他一路上一直問自己：傾盡所有去幫另一個人，而把自己的未來擺在未知的位置，有多少人，會這么做。

    他回了家，伊糖剛洗了澡，正擦著頭發(fā)出來，穿著t恤，短褲，和小姑娘一樣，就是身高不像。

    伊糖很像學(xué)校里全班最高的那個小孩，小時候再出眾，站在錯位的地方都會襯得她有點傻得不合時宜。

    他說：“糖糖，你小學(xué)在班里個子高嗎？”

    “高呀。男女生我第一名?！?/br>
    伊威笑：“果然?！?/br>
    又問：“那覺得有不自在的時候嗎？”

    “你怎么了？今天這么關(guān)心我?！币撂悄弥坏?yán)遄樱谏嘲l(fā)上吃，樣子無憂無慮的。

    伊威看著就難過起來，以前伊糖和他說的可憐事，他可憐她，可是沒什么感覺。但是現(xiàn)在只要看著她，有時就會難受地想到她小時候，真的和他以前說過的話一模一樣，想到就難過的睡不著覺。

    他走過去，坐在伊糖身邊，柔聲說：“我今天去找了肖揚(yáng)，催了下公司的款子，他說那錢沒問題，但你那房子能不能先不買，哥這里的款子還得過幾個月才能到賬，到時候給你買個別墅?！?/br>
    “哦，這個呀。那就不買也沒什么的?！币撂浅灾?yán)遄樱擒嚴(yán)遄有迈r極了，又大又夠深紅，一看就好吃。

    她吐掉車?yán)遄拥男『苏f：“我并不是很想要，反正拍行買了地方就行。我們現(xiàn)在住著不花錢的房子多好?！?/br>
    伊糖現(xiàn)在住的是劉東仁給的一套房子，雖然不是送給他們的，但精裝修，拎包就住了。是劉東仁以前給人家做工程，對方?jīng)]錢給，用來抵工程款的房子。之前租給了別人，讓伊糖住以前簡單重新裝修了下，買了新床，新家具，所以伊糖住著就沒挑。

    伊威說：“那程皓呢？”

    “他下午去，等會我打電話給他說一下?！?/br>
    伊威開始如坐針氈，他鉆到臥室來來回回猶豫不決：這件事他不知道如果是李英有意為之，影響到他的工程款現(xiàn)在就算了，會不會影響到劉東仁。

    劉東仁也五十多的人了，雖然沒多少感情，可對他也比陌生人強(qiáng)。萬一氣得腦中風(fēng)之類的怎么辦？

    而且自己怕伊糖。

    他見過伊糖對劉東仁的冷情，見過她對肖揚(yáng)的敷衍。如果成了被她排斥的人，那真是一輩子別想翻身。但是，這些都不是他猶豫的理由。

    他發(fā)現(xiàn)，他心里真的只想，不能再讓伊糖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