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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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便是所謂“翻手為云覆手雨”,在權(quán)力面前,她渺如塵埃。 忽然記起嚴冰的舊語,感慨道:“你說過,盛衰無常,命運皆不是你我可控,我此前不屑,如今始覺不錯?!?/br> 嚴冰沉默片刻,答:“我此前深信,如今始疑。命運或許不可預(yù)測,但你我仍可選擇腳下的路。殊途,便不同歸?!?/br> 他神色溫柔,向她遞出手。她粲然一笑,執(zhí)手而下。 旁邊的姚晟輕咳一聲,招呼圍觀伙計,“別看了別看了,干活去!” 伙計慢騰騰地散開,笑嘻嘻的臉上明晃晃四個大字:好事將近。 寄虹紅了臉,嚴冰也覺尷尬,兩人裝模作樣地扯開話題,“曹縣令……”“胡主簿……” 他說:“你先說?!?/br> 寄虹問:“胡主簿是否沒有太后封賞?” 嚴冰笑了,“他豈止得了封賞,簡直可說是平步青云?!?/br> “他升官了?那為何愁眉不展?” “因為他要去的地方是白嶺,不僅跋涉千里,而且即將兵臨城下?!?/br> 太后擢升胡主簿為官窯督陶官,長駐白嶺。啟程那日,胡主簿兩袖清風(fēng),只帶了滿滿一船酒壇子,酒是青河水釀的酒,壇是青坪土燒的瓷,這叫碼頭上送行的官商百姓感佩萬分。 寄虹嘆道:“胡主簿竟如此清廉愛鄉(xiāng),著實難得啊。” 嚴冰俯耳,“他貪的錢都用在各等名酒上了?!?/br> 寄虹眼望河船,嘴里嘲弄,“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br> 嚴冰語塞,訕訕站直,頭頂上烏鴉“呱呱”飛過。 胡主簿與眾人一一告別,潸然淚下,尤其到嚴冰這里,摟著他哭得稀里嘩啦,不知道的以為兩人感情多么深厚,其實胡主簿想的是,自己知天命的年紀竟要去那朝不保夕的地方,不知還有沒有命回來了,怎不叫嚴冰這年輕小伙去呢? 嚴冰寬慰道:“胡主簿莫要傷悲,聽聞叛軍剛渡過沐江,距白嶺尚有百里之遙,想來一時無礙,朝廷的軍隊?wèi)?yīng)能克敵制勝的?!?/br> 胡主簿哭得更兇了。朝廷若能靠得住,何至叫叛軍渡江啊!淚眼婆娑中,終究登船離岸,與青坪生離死別了。 寄虹遙望白帆遠影,問:“胡主簿方才跟你說了那么些話,是不是要舉薦你???” 嚴冰學(xué)胡主簿的語氣抽噎著說:“白嶺是你家鄉(xiāng),你若歸家,定要來看我……”頓了頓,續(xù)道:“記得帶上山海居的酒?!?/br> 言畢低頭偷笑。他今日心情格外好,即便提起白嶺也未影響分毫,大概因為她終于同他和好了。 他學(xué)胡主簿并不大像,但拿腔拿調(diào)的樣子頗有幾分滑稽可愛,想不到他還有這樣一面,她從前是不知的。 不知的豈止這一面?兩人并肩而立,看似離得很近,反而看不透他。 她望著他,忽然不想猜了。 “嚴冰,你愿不愿意同我說說……” 你的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記得最初那個文名的小天使?本章就是文名出處啦~~ 婚后小劇場:回家2之《人生我們床上談》 寄虹正襟危坐,擺出一副“娘子教夫”的模樣,“你知不知道今天這筆生意我談了好幾天了,差點就成了,結(jié)果被你一句話攪黃了!” 嚴冰也很不高興,預(yù)約好幾天了,結(jié)果每天都被各種事情攪黃,獨守空床寂寞難耐的滋味好受嗎! “你又知不知道那只癩□□是想吃天鵝rou,根本不是真心想做生意?” 寄虹心里承認嚴冰在理,但嘴上不肯服軟,“你忘了成親前的約定嗎?” “我沒有吵架,”嚴冰笑瞇瞇的,“只想跟你談?wù)勅松??!?/br> “正好,我也想談——喂!干嘛啦!抱我去哪?” “談人生,當(dāng)然是去床上?!?/br> ☆、比瓷莽招親 嚴冰一愣,神色里多出幾分戒備。 寄虹看得分明,話到嘴邊臨時改口,“你愿不愿意同我說說——霍家的薄胎青瓷質(zhì)素如何?”她方才腦子一熱,居然想直接打聽他的過去,以他倨傲的個性,定是斷不肯說的。 嚴冰明顯松了口氣,“已然出類拔萃,但仍可更進一層。” 寄虹驚喜,“真的?”“出類拔萃”四字從他口中說出實屬難得,要知當(dāng)初他對霍家瓷器的評價是“不過爾爾”。 嚴冰正欲細說,曹縣令笑呵呵過來,先同寄虹寒暄幾句,這可是以往不曾有過的待遇。方才送別胡主簿時,便不斷有人前來攀談道賀,一口一個“霍掌柜”,再不是之前的小丫頭了。寄虹自然知道原因所在,從上到下,皆是因為太后的楹聯(lián)。 嚴冰摸得出幾分曹縣令的脾氣,即便寄虹頂著太后的賞,曹縣令也不會巴巴跑來同她閑磕牙,施禮道:“有何差遣,但請縣令示下?!?/br> 有眼色,知進退,曹縣令目中露出幾分賞識,“走吧,到縣衙里說?!?/br> 回到縣衙,曹縣令卻又不急著說了,同嚴冰從戰(zhàn)事談到民生,從廟堂談到江湖,拉拉雜雜,話題繁多。嚴冰答得滴水不漏,看似表明觀點,實則了無痕跡。曹縣令頗為滿意,這年輕后生當(dāng)官年頭不長,倒很上道。 這才清清嗓子,正色道:“北方戰(zhàn)事連綿,國庫吃緊,昨日接到朝廷征餉的公文,要州府年內(nèi)多提兩百萬兩銀子援軍?!?/br> 兜了這么大個圈子,終于說到正題了,嚴冰不做聲,只凝神聽著。 “州府雖大,稅銀富余的只得兩處,一處是茂城的出海碼頭,另一處便是咱們青坪。青坪加得起稅的,只有瓷商。瓷商不易,本官是知曉的,但太守壓給青坪八十萬,擔(dān)子很重啊。”他看向嚴冰,“何況胡主簿一去,本官如失臂膀,瓷務(wù)無人領(lǐng)銜,著實頭痛?!?/br> 嚴冰心里明鏡似的,增加稅賦是吃力不討好的活,干得好沒有嘉獎,干不好弄出個“官逼民反”,便是掉腦袋的大罪。曹縣令是一石二鳥,一來試探,二來萬一捅了簍子,他便可一推二六五。 但這個活嚴冰必須攬過來,而且必須干好,官場里往上爬需得有所依附,在青坪最好的大樹就是曹縣令。 曹縣令說話的時候,嚴冰心中飛快盤算,話沒說完,他已想出一個妥帖的主意。不過為免風(fēng)頭過盛,他仍做出皺眉沉思的樣子,拿捏著時間開口,“卑職淺見,朝廷和太守要支餉,青坪責(zé)無旁貸,稅賦必然要加,但也要顧及瓷商的心理。頭兩年已加過一次窯稅,今年再加恐民怨沸騰,不如換個辦法,以土稅代窯稅?!?/br> “土稅”是個新鮮詞,曹縣令感興趣地問:“何謂土稅?” “燒瓷離不開瓷土,青坪一年從瓷土礦拉出的土夠填平青河的了,然而眼下放任窯廠隨意取用。若由官府統(tǒng)一管轄,統(tǒng)一征稅,便是一筆不小的進項。每筐土定稅不高,瓷商負擔(dān)不重,便易于接受?!?/br> 曹縣令捋著山羊胡沉吟不語。確實是官民兩面都行得通的辦法,但新增稅種要上報州府,既麻煩又于他無益,何苦來哉? 嚴冰不露痕跡地勾勾嘴角,接著說:“新稅定要找個靠得住的人負責(zé),因頭一年錢數(shù)沒有舊底參考,易出紕漏?!?/br> 啊喲喲,原來如此!曹縣令醍醐灌頂,土稅不就是他的搖錢樹嗎?頓感嚴冰乃是可造之材,和風(fēng)煦日道:“甚好,此事便交由你去辦,一并替本官考察征稅人選?!?/br> 嚴冰出門時,外頭日光在枝椏上跳躍,又一年新綠攀上枝頭。 他也要往上攀了。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為了能幫她走得更遠。 這時的寄虹,正在呂家窯廠尋找大東。 找了一大圈,在木棚后頭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他。他胡亂坐在地上,左手抓著一只碗坯,握著刻刀的卻是殘廢的右手。 她看到他下巴上幾日未刮的胡茬,原本的氣惱忽然變成愧疚。毀掉他人生的是她,有什么資格譴責(zé)他呢? 她盤膝坐下,語氣里帶著深深的自責(zé),“無論我怎樣道歉,怎樣彌補,有些事情永遠無法挽回?!?/br> 碗坯和刻刀掉在地上,半邊碗壁上堆砌著不成形的花紋,一看便是雕壞的。 他深深垂下頭,半晌,極輕地搖了一下。她知道,他是說不怪她。 但她自己過不了自己這關(guān)。 “我常做一個夢,夢里霍記掉進窯火,燒得灰都不剩,而那把火的始作俑者,是我。每每想起,難過得夜不能寐,可我偏要再跳進這個火圈?!?/br> “有人問過我,明明可以選擇坦途,為什么要走一條崎嶇的路呢?為什么呢?只是不甘心罷了。不甘心就此爛成污泥,想變成瓷坯浴火重生?!?/br> 她將碗坯扶正,指尖慢慢滑過雜亂的紋路,“重回這個圈子就像雕刻一樣,每一刀都很疼,但刻完最后一刀,便有化繭成蝶的可能?!?/br> 大東側(cè)臉的線條繃得刀刻一般,“廢了半邊,如何成蝶?” “這個問題沒人能替你回答。我只問你,你心里有玲瓏嗎?” 聽到“玲瓏”二字,他的面龐不經(jīng)意便柔和下來。 寄虹微笑,“那就去拼一拼?!彼龑⒁恢痪碌哪竞型平o大東。 從木棚后繞出,不意遇上玲瓏。她癡癡地站著,似乎來了有一會了。 寄虹安慰道:“給他些時間,他會想通的?!?/br> 玲瓏并不那么有信心,只低聲道:“謝謝你?!?/br> 木棚后的大東對著面前的瓷碗呆坐了很久,似乎在看,又似乎全沒入眼。 瓷碗圓潤通透,無可挑剔,必能奪魁。寄虹的心思,他懂,但這只碗這么沉,他拿不起。 他曾經(jīng)是譽滿青坪的“左半刀”啊,那個評瓷會上一刀登頂?shù)膫髌嫒宋铩?/br> 玲瓏送走寄虹,躊躇半晌,一步一猶豫地來尋大東。她想對他說,你無需改姓,只要上臺便好。 在她心中,他永遠都是她的男神“左半刀”。 然而大東聽不到了。玲瓏繞到木棚后頭時,那里只留下碗坯和刻刀。 大東走了,直到擂臺開賽,再沒現(xiàn)身。 老百姓常聽?wèi)蚺_上“比武招親”的橋段,“比瓷招親”倒是新鮮得緊。開擂這日,呂家窯廠人山人海,不乏瓷行的青年才俊意圖在玲瓏面前一展風(fēng)采。 然而挑開紗簾的她目光于千萬人中飛掠而過,看見寄虹對她微笑,伍薇向她招手,唯獨不見那個最最期盼的身影。 紗簾一點一點從手中滑落,遮住她灰敗的容顏。 終究是賭輸了。 “擂臺”并不是比武場那樣的方臺,照呂太爺?shù)囊馑记宄鲆粋€小院,模仿評瓷會擺上長桌方椅,呂太爺是評判。 寄虹與伍薇擠在人群中,聽著呂坷冗長無聊的開場白,伍薇環(huán)顧一周,低聲問:“寄云不是說好要來助威?丘成怎地也不見人影?” 寄虹邊聽呂坷宣講規(guī)則:“……請有意比擂者攜瓷器移步左側(cè)登記等候,不拘身份,五人一組……”邊回答說:“我也不曉得jiejie怎么回事,不會是姐夫回來了又不讓她出門吧?丘成這幾日奇奇怪怪的,每天早出晚歸,不知忙些什么?!?/br> 伍薇并不知玲瓏與大東的糾葛,玩笑道:“丘成這小子,不會偷著燒瓷準備打擂吧?” 這時,人群后一聲長喚,“曹縣令到——”喚聲未歇,曹縣令已帶著嚴冰含笑步入,“呂翁安好?本縣聽聞這樁雅事,不請自來,不妨事吧?” 呂太爺近前見禮,嚴冰面上應(yīng)和,目光卻飛快在人群中捉到寄虹,彎起嘴角,微微向她點一點頭。 寄虹小小驚喜了下,有他在,必不會叫玲瓏吃虧的。 呂太爺?shù)溃骸安芸h令蒞臨主持,呂家幸莫大焉,請縣令上座,我等聆聽垂訓(xùn)?!?/br> 曹縣令不肯,說自己旁觀即可,推來讓去,終是居中而坐。呂太爺請示他的意見,揮手示意開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