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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瓷娘子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離月底沒剩幾日了,贖窯的銀子依舊沒有著落,寄云的家用也捉襟見肘,無奈之下,她把偏院收拾出來準備出租,正巧遇上尋租的姚晟。

    寄云領他看過房間,局促地說:“剛打掃的,你看缺什么,屋子不大,你看兩個人夠住嗎,那個,偏門一鎖就是獨院,你看行不行?”

    家具齊全,屋里屋外都干凈,姚晟十分高興,“行!租金多少?”

    寄云被問住了,她不了解市價,猶豫地報了個數(shù),“你看……二兩銀子行不?”見姚晟一愣,急急道:“還可商量,你看多少合適?”

    他笑了,“市面上這樣的房子起碼五兩起?!边f過一張十兩的銀票,“這是押金和一個月的租金?!?/br>
    她低聲謝過,“還缺什么?”

    “床柜桌椅都有,直接就能住了?!?/br>
    寄云走后不久,寄虹領著丫鬟來了,兩人抱著新被新帳,麻利地撤舊換新,姚晟感激地說:“舊的不破不爛還能用,換新的做什么?”

    寄虹笑說:“jiejie說了,孩子不能湊合,新的舒坦?!?/br>
    姚晟心里熱乎乎的。

    當晚天天在床上滾來滾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個卷。姚晟笑罵:“猴崽子瞎折騰,還不睡?”

    天天安靜一會,小聲說:“我能去你床上睡嗎?”

    “過來?!?/br>
    天天歡呼著鉆進姚晟的被窩,一頭亂毛枕著他的胳膊。姚晟感覺他躺下的時候,整個人都輕松舒展下來。

    “喜歡這兒?”

    天天閉眼往他懷里擠了擠,許久才輕輕地說:“爹,咱們終于又有家了?!?/br>
    天天甜甜入夢,而姚晟望了半宿帳頂,百感交集。眼前的一切恍如夢境,歸根結底要感謝霍家女子。

    霍家姐妹卻是一人歡喜一人憂。趙財休假回家,窩了一肚子火朝寄云發(fā)泄,原來沙坤的船進入碼頭卻不交稅,還把催稅的趙財扔下船。

    寄虹聽說沙坤現(xiàn)身茂城,立刻雇船沿青河東下,無論如何要啃下沙坤這塊硬骨頭,否則霍家窯廠朝不保夕。

    青河兩岸風光旖旎,她卻無心欣賞。聽說沙坤橫行霸道,想來必不會甘心認賬。她向船工打聽,“大哥經(jīng)常往來青坪茂城,可曾聽說沙坤這人?”

    船工笑得曖昧,“姑娘行色匆匆是去找煞老大啊——”最后的“啊”字拖得老長,拐了幾道彎。

    寄虹聽出弦外之音,按下慍色,“他欠債不還,我此去是為追債?!?/br>
    船工的笑容便冷了,“你要找煞老大的麻煩,膽夠肥呀!”

    他猛地一壓船身,船頭突然下沉,寄虹一個跟頭栽進河里,灌進幾口水,在船工譏笑聲中浮出水面,怒氣沖沖,“呸!蛇鼠一窩!”

    船工將她的包袱拋進河里,“你要找他的麻煩,先解決自己的麻煩吧!”小船飛快離去。

    暮色沉沉壓下,寄虹無依無傍地飄在水中央,四下不見一人。她咽下酸楚,挎著包袱往岸邊游去,只覺秋夜的河水冰冷難捱。

    “霍寄虹!”身后傳來遙遙的清朗男聲,宛如雪中送炭。

    她驚喜回頭,一艘懸掛著左“督”右“陶”兩只燈籠的官船駛近,青衫男子立于舷邊,望著水中且浮且沉的白衣女子,晃碎一河如霜月光。

    有詩悄然躍上心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船至近前,他俯身將她拉上甲板。本欲詢問是何緣故,見冷風里她微微發(fā)抖,便叫她進艙更衣。

    寄虹到船艙中解開包袱,發(fā)現(xiàn)衣物全都浸濕,便隔著艙門喚他,“我衣衫盡濕,可否勞你上岸買套女子衣裝?”

    門外嚴冰和小夏低聲商量后道:“此處無村鎮(zhèn),前面不遠即是碼頭,不如你……”聲音躊躇漸低。

    寄虹以為讓她忍耐片刻,便道:“好?!?/br>
    “……先穿我的衣服吧?!?/br>
    兩人話音同時落下,同時紅了臉,閉了口。她聽見他在門前默立片刻后,靜悄悄走開了,腳步聲里透著尷尬。

    船到茂城碼頭時已是深夜,岸上卻喧吵如沸,點點火光穿梭來往,伴著呼喝斥罵之聲。嚴冰凝目細看,見舉著火把的人布甲長刀,竟是茂城軍營中的官兵,正在搜查過往船只。能驚動軍隊漏夜搜查,定是非同尋常的大案。但他是出公差,乘官船,掛督陶署的燈籠標記身份,想來官兵不會sao擾。

    他叫小夏上岸買套女裝,自己便到下層艙室和衣小憩。剛闔上眼,上層寄虹的艙室中“咚”地響了一聲,像是有人跌倒,他隨手敲敲艙頂?shù)哪景澹霸趺戳???/br>
    半晌無人答話。

    嚴冰擔心她身子不適,出艙到她門前,提高聲音問:“霍寄虹你沒事吧?”

    這次里頭傳出嗑嗑巴巴的回答,“沒、沒、沒事?!?/br>
    凍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嚴冰欲待再問,船身猛地一晃,幾個官兵跳上船頭,圍攏他的火把在黑夜中分外刺目。

    為首的穿著隊正的服飾,斜一眼督陶署的燈籠,又見眼前男子氣度雍容,料想是衙門里的官,說話便客氣幾分,“半夜打擾,抱歉得很,卑職是公務在身,奉命搜查要犯沙坤,還請行個方便?!?/br>
    嚴冰哼了一聲,“你是說我衙門的官船窩藏犯人?”

    他態(tài)度倨傲,隊正倒越發(fā)恭敬,“不敢不敢,只是事關重大,不可推托,卑職略看一看便走?!?/br>
    嚴冰見他堅持,便不多作口舌之爭,推開下層艙門,“那就快些了事?!?/br>
    隊正連聲答應,帶人四處看過,又來到上層艙門,抬手要推,嚴冰橫臂擋開,“夠了,折騰半宿,人困馬乏,別耽誤我睡覺?!?/br>
    三拜九叩都過了,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忽然阻攔不免叫隊正心生疑惑,他蠻橫地推開嚴冰,闖進艙中。

    不想死寂得能鬧鬼的艙中竟有一名女子正襟危坐在床邊,帷帳低垂,發(fā)髻隨意地松散著,身上套件大好幾圈的男子長衫,系緊的腰帶反凸顯出曼妙的身姿。大概被嚇著了,她緊張得說不出話。

    隊正頓住腳步,心想原來船艙藏嬌,公干尋歡兩不誤,怪不得著急睡覺呢。

    嚴冰大步跨入,奇怪地看了莫名緘默的寄虹一眼,兩人視線相觸的剎那,她動了動唇,雖未出聲,但一雙眸子里波光浮動,似有千言萬語。

    短短一眼間,他看見她臉色蒼白,脊背僵硬地挺著,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幾乎要扯裂了。

    她在害怕。

    她望他的那一眼,是求救。

    嚴冰瞬間了悟,沙坤恐怕就在寄虹身后的床帳中。

    隊正向前走去,她緊抿雙唇,身子卻止不住微微顫抖,眸中盈盈似欲落淚。

    他翻來覆去地權衡利弊,若他不理此事,無論發(fā)生何事均可推得一干二凈,但沙坤會否對她不利?若出手相助,萬一東窗事發(fā),他可能擔上共犯之名,重則人頭落地。與他毫無干系,何必要惹上這沒頭沒腦的官司?

    但她的淚光在眼前揮之不去。

    隊正已走到她身前,“姑娘……”

    寄虹身子忽地一震,溢出一聲低呼,聲音里滿是恐懼。

    頃刻間,利弊權衡煙消云散,嚴冰閃身擋在她面前,把隊正拉到角落,“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兄弟都是混公門的,我行過你方便,你也賣我個方便如何?”偷偷把銀票塞到他手中。

    隊正看看嚴冰欲蓋彌彰的眼神,再看看姑娘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衣裳,感覺那密不透風的帷帳里肯定是一床春色。人家的風流韻事本來也不干他的事,他樂得賣個人情,把銀票揣進懷里,大聲說:“都查過了,并無要犯,這便走了?!睕_嚴冰擠擠眼,“好生歇息?!?/br>
    嚴冰心領神會地假笑。站在門口,目送官兵上岸,火光遠遠瞧不見了,又等待片刻,周遭徹底安靜下來,他閂上艙門,轉(zhuǎn)過身,已是一副冷峻神情。

    “閣下何必跟姑娘家過不去,沖我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平行空間小劇場

    寄虹:“老公,那個時候我穿著男裝,你沒有一點歪心思嗎?”

    嚴冰正對著電腦看工作文件,頭也不抬地說:“泳裝還差不多。”

    寄虹:“電視劇里不都愛演襯衫誘惑嗎?”

    嚴冰:“電視劇都是騙人的?!?/br>
    寄虹洗完澡出來,穿著嚴冰的白襯衫當睡衣,下邊露著大白腿,上邊少系一粒扣,倚著臥室門上演“襯衫誘惑”。嚴冰抬頭看她一眼,又默不作聲轉(zhuǎn)回屏幕。

    討厭!果然電視劇都是騙人的!

    嚴冰卻關機闔上筆記本,朝她招手,“過來,我教你怎么穿襯衫?!?/br>
    把她抱跪在腿上,嚴冰解開正數(shù)三粒紐扣,倒數(shù)一粒,上下端詳過后,一臉正人君子地點點頭,“下次再想誘惑我,就這么穿,記住了?”

    老公,你好壞……

    “還有啊,以后想——”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一下“——的時候,說一聲就行,不用這么費事,你穿不穿衣服都誘人?!?/br>
    ☆、二燈換一命

    “她膽子小,別嚇著她,咱們一邊說話?!眹辣殃犝浇锹?,“人情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兄弟都是混公門的,我行過你方便,你也賣我個方便如何?”偷偷把銀票塞到他手中。

    隊正看看嚴冰欲蓋彌彰的眼神,再看看姑娘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衣裳,感覺那密不透風的帷帳里肯定是一床春.色。人家的風流韻事本來也不干他的事,他樂得賣個人情,把銀票揣進懷里,大聲說:“都查過了,并無要犯,這便走了?!睕_嚴冰擠擠眼,“好生歇息?!?/br>
    嚴冰心領神會地假笑。站在門口,目送官兵上岸,火光遠遠瞧不見了,又等待片刻,周遭徹底安靜下來,他閂上艙門,轉(zhuǎn)過身,已是一副冷峻神情。

    “閣下何必跟姑娘家過不去,沖我來?!?/br>
    他語氣平靜,從容不迫,莫名令寄虹狂跳的心安定下來。

    帷帳微微動了一下,寄虹極其緩慢地站起身,僵硬地邁出一步。帳簾一挑,輕飄飄躍出一個手持匕首的男子,匕首慢慢從她背后移到頸間,故意露出雪亮的刀尖。

    他晃晃腦袋,沖嚴冰一笑,“有擔當?!?/br>
    嚴冰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寄虹蒼白的臉上移開,專注地盯著他鷹隼般的眼眸?!吧忱??”

    “好眼力?!?/br>
    嚴冰冷冷地說:“今晚之事,我與她絕不會吐露半字。好走不送。”

    沙坤痞痞地笑,“不想見小娘子變成刀下鬼吧?”

    嚴冰不動如山,“別有所求?”

    “聰明!借你的燈籠一用。”

    嚴冰沒有答話。掛上燈籠,沙坤便可將船隊瞞天過海變作督陶署的官船,堂而皇之地出海,即便犯了掉腦袋的案子,抓不到證據(jù)就了了。但萬一敗露,嚴冰便坐實了同犯的罪名,頓覺脖子涼颼颼的。

    “以燈籠換人命,這買賣劃算,小娘子你說是不是?”沙坤用匕首拍了拍她的下巴,目光卻是看向嚴冰。

    兩人視線皆如刀鋒,在空中撞出火花。對峙片刻,嚴冰側(cè)身讓開,“不必還了?!?/br>
    沙坤收斂笑容,鄭重地點了下頭,似是感謝,“出茂城就燒個干干凈凈,保證不會扯到你頭上?!?/br>
    他押著寄虹走到船頭,摘燈收刀,匕首剛離開脖頸,視線緊追著她的嚴冰飛快將她拉到身后,這樣一個類似保護的舉動,令她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沙坤向兩人抱拳欲走,她卻忽然開口,“你是沙坤?”話里猶帶著顫音,但問得毫不猶豫。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今日大恩來日必當相報?!?/br>
    她直眉楞眼地問:“你欠寶來當鋪的債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