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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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平川坐在徐白身邊,拿著一個特制的錘子,幫她敲碎螃蟹的外殼。 他一點也沒掩飾自己有多喜歡徐白。 “婚禮是在月底吧?”謝平川的父親端起酒杯,笑道,“正好我有事,要飛回北京談生意,順路參加你們的婚禮?!?/br> 謝平川放下錘子,用濕巾擦了擦手,道:“我給你們訂機票。” 父親喝了一口葡萄酒,腕上掛著一塊新手表——那是謝平川送他的東西。這一趟加州探親,謝平川帶了兩箱見面禮,對外卻一再宣稱,全都是徐白準備的。 他當然知道,母親不喜歡徐白。如何化解矛盾,是他的職責所在。 飯后將近九點,親戚們紛紛散去,徐白在門口送客——她很討小孩子喜歡,有個年紀最小的堂妹,拉住了徐白的裙擺。 徐白彎腰,和小女孩說話,小孩子仰起臉,“叭”地親了她一下。 謝平川在遠處望見,不經(jīng)意地笑了。他覺得將來有了孩子,也會是差不多的情景。 晚上十點多鐘,夜幕黑透,星盞明亮,月下浪潮聲拍岸。在沙灘上用燈光一照,能瞧見各種形狀的貝殼。 徐白牽著謝平川,光腳在海邊散步。 “哥哥,你看這個,”她忽然蹲了下來,撿起一塊貝殼,捧給了謝平川,“顏色很漂亮,像是漸變的?!?/br> 她又走了幾米遠,倏然停住了腳步,撿了更多的貝殼,雙手已經(jīng)捧不住了。 謝平川身著一件短袖,里面還有一件背心。他干脆脫掉了短袖,當做一個布兜,專門用來給徐白裝貝殼。 但他表面上還要說一句:“只有小孩子,才喜歡玩貝殼?!?/br> 海水漫過沙灘,溫柔地潮起潮落,風中夾雜著水汽,皎月就映在海底。 徐白站在他身邊,任憑水澤不斷起伏,沖刷著她的腳踝。她忽然輕笑出聲,認真道:“你有沒有思考過,也許我會撿到一塊貝殼,在這里待了很多年……我們分開的時候,它比我離你更近……” “只要想到這里,”徐白斬釘截鐵道,“我就想要好多貝殼?!?/br> 謝平川會意道:“原來你撿貝殼,是為了我。” 他掂了掂自己的衣服,估算了貝殼的重量,道:“撿光這一片海灘也沒關(guān)系,我多跑幾趟。” 徐白只當他說笑,抱住他的手臂:“也不全是為了你,我想給貓帶點玩具。你看這個形狀,蝦餃一定會喜歡。” 謝平川低頭審視,笑道:“太丑了,會嚇到它?!?/br> “哪里丑了,這叫特立獨行,你不要太苛刻,用一雙眼睛發(fā)現(xiàn)美……”徐白指正了一句,又撒腿狂奔起來,“我要去那邊撿新的?!?/br> 海風吹亂她的頭發(fā),淺茶色的裙擺飄蕩,空中留存了半絲香氣,謝平川看著她的背影,仍是苛刻的眼光,卻喃喃自語道:“確實很美?!?/br> 徐白聽不見他的話。她回頭望他一眼,道:“你要是能捉住我,今天晚上,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br> 于是謝平川彎腰了。 他將包著貝殼的衣服放在了沙灘上。 再然后,他很快追到了徐白,兩人在海邊說話,沐浴在月光中,仿佛一對璧人。站在陽臺上觀望的謝平川的母親,也在這個時候返回了臥室里。 她拉上了房間的窗簾。 隨后靜坐了良久。 丈夫勸慰道:“哎,你見過兒子那么高興嗎?我是沒見過。很久沒見過了。” 木地板明亮而整潔,窗簾鑲嵌著蕾絲,墻邊掛著一幅油畫——畫的是一張全家福。 全家福里,謝平川年僅九歲,站在父母的身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謝平川的父親繼續(xù)說:“小白也算有心了。她送你的這條項鏈,不是蠻好看的么?我們對她知根知底,兒子又那么喜歡她,你有什么不滿意呢?” “我沒有對她不滿意,”謝平川的母親回答,“她是個好孩子,但是她要留在國內(nèi)?!?/br> 她的丈夫咳嗽一聲,提起另一個問題:“你當年的事情,還沒告訴他們吧。孩子們都結(jié)婚了,心存芥蒂怎么辦?” 臥室的軟椅鋪著絨墊,謝平川的母親坐在上面,半晌之后,才回答了一句:“按你這么說,徐白接了那一通電話,當真了,幾年沒和小川聯(lián)系。我現(xiàn)在告訴她真相,當年的前女友是我找來的人,你讓徐白怎么想?讓小川怎么想?” 她面朝著梳妝鏡,根本沒注意到,丈夫的視線,游離在臥室的門外。 她只聽見丈夫說:“我們兒子也不容易。十幾年了,就等一個姑娘,好日子才過了一年,你不心疼兒子嗎?我很心疼?!?/br> 話音未落,門口傳來一陣輕響。 ——那是貝殼掉地的聲音。 謝平川的母親去開門,只見到一塊螺旋貝殼,很漂亮的漸變彩虹色。 她回頭望向臥室,丈夫卻拿起一本書,擋住了自己的臉:“我看到小白在門口,她可能是想送你貝殼吧……哎,年紀不小了,還是小孩子心性?!?/br> 謝平川的母親握緊貝殼,沒再說什么。 徐白卻情緒激動,猛然跑回了臥室。 謝平川剛洗完澡。他裸著上身走出浴室,回想徐白所說的“今晚你想做什么,我都陪著你”,他便覺得沒必要穿衣服了,反正待會兒就要脫下來。 恰在此時,徐白進門了。 呼吸不定,滿臉淚痕。 謝平川第一次見她這樣。 旖旎心思煙消云散。他伸手把徐白抱進懷里,指尖搭在她的后背上:“發(fā)生了什么?別怕?!?/br> 窗簾被風吹動,遠望夜色中的大海,像是黑沉的廣宇,無邊孤寂。 徐白忍不住心想,或許在無數(shù)個夜晚,謝平川也和她一樣,沉浸在共有的回憶中,找不到排解的方法。 她忽然很難過,為這一直的誤會,提都不敢提,錯失了幾年光陰。 “我聽到了,”徐白復(fù)述道,“原來你真的沒有前女友……我以為你在美國有一段過去……” 聯(lián)系徐白的酒后失言,謝平川的眼神有些復(fù)雜。他關(guān)緊了房門,順手反鎖,想通了前因后果:“你聽見了我父母的聊天內(nèi)容么?” 他和徐白都知道的事,卻沒有人直接說出來。 謝平川走到窗邊,關(guān)緊了窗戶,拉上了簾子。徐白便跟了過來,開口道:“我現(xiàn)在還有點懵……你等我睡一覺,明天醒來,我再和你好好聊。” 話雖這么說,等他們躺在床上,綺念無法克制,情不自禁地接吻,發(fā)展也水到渠成。只是這張床的墊子偏軟,和他們北京的家不同,徐白總覺得整張床都在震動,她只能攀緊了謝平川,任憑他握著她的腰肢,一邊希望他更加宣泄,一邊又擔心自己壞掉。 她還聽見謝平川說:“我在這張床上,做過關(guān)于你的夢……”他詳細地解釋:“夢里的情景,和現(xiàn)在差不多?!?/br> 徐白“嗯”了一聲,仰頭去親他的臉。 他道:“美夢成真?!?/br> 這便是徐白拜訪謝家的第一晚。 此后一連七天的休閑時光,徐白和謝平川逛遍了景區(qū)。抽空去了一趟迪士尼,買回來一堆東西——徐白為關(guān)系親近的朋友們,分別準備了不同的禮物。 尤其是夏林希。 蝦餃和燒麥寄養(yǎng)在蔣正寒家里,多虧了他的妻子夏林希照顧。據(jù)夏林希反饋,蝦餃最乖,精神也很好,燒麥比較消沉,一定要有人陪,才愿意吃貓糧。 于是,夏林希百忙中抽空,每天盯著燒麥吃飯。 徐白道:“等我回家了,一定好好教育它?!?/br> 但她不知道如何與婆婆告別。 謝平川的母親找來一個女孩子,謊稱是謝平川的女朋友,打了一通挑釁的電話,把當年的徐白騙到崩潰——她那時候才十八歲,涉世未深,又心高氣傲,只想一刀兩斷,再不聯(lián)系才好。 后來再遇到謝平川,他又恢復(fù)了單身。徐白明面上不說,心中是介意的,卻沒想到這一趟探親,解決了她深藏十年的怨氣。 臨行之前,出乎意料的是,謝平川的母親沒來勸阻。 不僅沒有勸阻,還送了徐白禮物。 那是一個精致的首飾盒,打開一看,裝著一條鉑金手鏈,鑲嵌了細碎的鉆石。石頭的顏色不一樣,呈現(xiàn)了漸變的彩色。 顯然價格不菲。 徐白捧著盒子,略感茫然。 “對了,還沒和你說,謝謝你的貝殼和項鏈,”謝平川的母親道,“你和小川工作都忙,往后有空,別忘了回家看看。” 謝平川的父親也和他們笑道:“最好下一次來啊,帶著你們的孩子一起。我不是催你們,別有壓力,你們還年輕……” 謝平川聞言,笑著應(yīng)了一聲好。 他也沒有質(zhì)問母親,有關(guān)于當年的事情。不是不想問,而是他已經(jīng)猜到了。 直到謝平川和徐白離開,謝平川的母親都沒主動開口,解釋當年的來龍去脈。她站立在大理石臺階上,目送兒子和兒媳婦遠去,又聽到丈夫提醒:“你不是說了,要和小白道歉嗎?” “我那時候也沖動,不想讓小川去英國,更不想讓他回國,”謝平川的母親道,“我不知道他和徐白在一起,性格都變得不一樣。他十幾歲的時候,也沒這么嚴重吧?!?/br> “嚴重”一詞,常用來稱呼病患。 可不是么,相思成疾。 謝平川的父親卻道:“咱們兒子十幾歲的時候,小白才多大歲數(shù)?有些事情,就差一個時機。行了,你不道歉就算了,隨他們?nèi)グ?。再過幾天,我們也要飛北京?!?/br> 謝平川的父母來北京,一是為了國內(nèi)的一筆生意單,二是為了參加兒子的婚禮。 婚禮在月底舉行,排場并不是很大,因為徐白不喜歡麻煩,只宴請了熟悉的親友。即便如此,酒店門口依然停滿了豪車,乍一眼望上去,仿佛一場百萬車展。 徐白坐在床邊眺望,她今日實在是漂亮極了,婚紗長裙拖地,裙擺鉤織著紋理,讓人挪不開眼睛。 “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新娘子,”蘇喬作為伴娘,總和徐白在一起,“待會兒他們要是給你敬酒,我一定幫你擋。” 徐白坐相端正,膝蓋和蘇喬相抵,她們對視了一會兒,徐白便忽然說:“我有點緊張……” “有什么好緊張的呢?”蘇喬拉住徐白的手,寬慰道,“婚禮流程一切從簡,你不要擔心,客人都是親戚朋友,你們只是走個過場……你和謝平川已經(jīng)是夫妻了?!?/br> 蘇喬話音落后,房門被人敲響。 她走去開門,見到了季衡。 “婚禮快開始了,他們讓我過來問,新娘子準備好了么?”季衡道。 徐白的聲音從室內(nèi)傳來:“快要舉行了嗎,謝平川在哪里?” 季衡側(cè)身讓開一條道,指了指走廊外的大廳:“我們的新郎官在大廳里,我剛剛上來的時候,他在和爸媽聊天?!?/br> 酒店鋪滿了紅色軟毯,走廊一片精致的壁畫。季衡系好了袖口,見到徐白出門,捧花也拿在手里,他不由得笑道:“走吧,新郎在等你呢?!?/br> 十幾分鐘之后,婚禮正式開始。來賓多半是親朋好友,沒有什么商業(yè)伙伴,等到挨桌敬酒的時候,宴席也才開始不久。 徐白挽著謝平川的手臂,走向了不遠處的第一桌。 桌邊坐著謝平川的父母,以及徐白的母親——母親從意大利趕來,瞧見女兒的模樣,她禁不住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