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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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將近傍晚八點,外面的雨漸漸停了。門口的小巷寂靜無聲,遍布著深淺不一的水坑,徐白和謝平川并排行走,沒過多久,她忽然打了一個噴嚏。 “你穿少了,今天降溫,”謝平川道,“你出門之前,好歹披個外套?!?/br> “我之所以打噴嚏,不是因為覺得冷,”徐白糾正道,“一定是因為有人想我。” 謝平川不置可否地笑了:“你感冒的時候,想你的人最多?!?/br> 徐白沒有繼續(xù)抬杠,她沿著小巷往前走,故意踩著凹凸的石磚,腳下稍微有些不穩(wěn),謝平川就會伸手來扶她。 夜空遼闊,晚風輕蕩,天邊月色如鉤,烏云不見蹤影。巷子里昏暗逼仄,徐白卻有恃無恐,她叫了他一聲:“哥哥?!?/br> 謝平川沒有應答。 徐白抬頭盯著他:“哥哥?!?/br> 謝平川回話道:“叫我干什么?” 徐白停在原地,切入正題:“我想吃街角的冰糖葫蘆,但是買完醬油和醋以后,我就沒有錢了?!彼行┎缓靡馑?,鞋尖抵在墻根處,來回磨蹭了兩三下,墻垣的雨滴順勢下滑,滴在她雪白的腳背上,光潤一如皎皎月色。 謝平川望著遠處的月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去給你買?!毖粤T他又問:“你晚飯沒吃飽?我看著你吃了兩碗飯,堆了一座排骨山。” 徐白以為,他在嫌棄自己能吃,她馬上說出了實情:“我只是想嘗一口甜的東西?!?/br> 巷子外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交談聲鼎沸喧鬧,正是最繁華的時候。大城市一旦開始發(fā)展,就很難停下它的腳步,北京作為其中的佼佼者,每年不知吸引多少外來人口,夜里鬧市街邊的諸多攤點上,混雜著天南地北各種口音。 謝平川就站在賣糖葫蘆的大爺面前,左手伸進自己的褲子口袋,卻只找到了兩塊七毛錢——五枚硬幣排列整齊,依次躺在他的手心,他才想起出門走得急,沒有按照計劃帶上錢。 賣糖葫蘆的老大爺湊近一步,笑呵呵道:“一串三塊錢,我賣了幾年,小伙子哎,要不多買幾串?” 謝平川沉默片刻,放棄了他的自尊,他生平第一次討價還價:“我只有兩塊七 ,您看這樣行不行……” 謝平川的話還沒說完,老大爺?shù)拿济珨Q了起來。他背著軍綠色的挎包,頭發(fā)幾乎白了一半,說話就像是在嘆息:“小伙子,你也不想一想,我一串糖葫蘆能掙多少錢?你讓我便宜一分錢,我就虧了一分錢。” 謝平川和他商量:“我家住在附近,我待會兒回來,再付三十行么?”他仿佛不是在買糖葫蘆,而是談一場賠本的生意:“這兩塊七就當押金了。” 謝平川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根本聽不出是北京本地人,那老大爺并不相信他,擺了擺自己的手道:“得得得,您不買就別耽誤人了?!?/br> 這一場街邊的談判沒有回旋的余地,攥著兩塊七毛錢的謝平川只好退而求其次。 八九點的夜幕愈加深沉,襯托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徐白從超市出來的時候,瞧見謝平川站在門口等她,他的背影修長且挺拔,仿佛另一個不會發(fā)光的路燈。 徐白沒看見冰糖葫蘆,以為謝平川忘記買了,她心中有一些失落,仍然跑到他的面前:“哥哥,我們回家吧?!?/br> 謝平川拿出一個塑料袋,紙包中裝了一只烤紅薯,他把這個東西遞給她,解釋道:“我沒有帶夠錢,你喜歡吃的東西里,我只買得起它了?!?/br> 夏天的風沿街吹過,帶來雨后的青草味,徐白看著他笑了:“烤紅薯非常甜,我最喜歡了,謝謝哥哥?!?/br> 她說話的嗓音偏軟,笑起來也很好看,雙眼彎彎像一只小狐貍。 第二章 暑假是最美好的時光,但它一眨眼就過完了。 兩周之后,假期結(jié)束,徐白不能再賴床到中午,每天都要按時起床。由于開學就是初三,母親擔心她的學業(yè),還給她報了三科補習班——這個消息好比晴天霹靂,徐白聽聞此訊,越發(fā)無精打采。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謝平川同意帶她出門玩。 于是徐白整裝待發(fā),興致高漲地問他:“今天你打算去哪里玩? ” 謝平川把自行車推到院子里,蹲下來捏了捏輪胎。他左手拿著北京市地圖,隨口報出了幾個名字,都是離家不遠的地方,話音落后,卻沒有等到徐白的贊成。 謝平川站了起來,投其所好地解釋:“附近新開了一家燒烤店,我聽同學說味道還可以。” 徐白果然開心地回答:“真的嗎?我都沒有注意?!?/br> 她提著一書包的水果,飛快跑向了謝平川,橙子從兜里滾出來,剛好落在近旁樹下。謝平川見狀,忍不住笑道:“你的書包里,裝的都是零食么?” 徐白點頭承認:“對呀,我還給你帶了一份?!?/br> 謝平川走到她身旁,拎起她的黑色書包:“鼓鼓囊囊的,塞了多少東西。”他這話說得順當,幫她背包的舉動,也變得水到渠成。 徐白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手上一松。她下意識地抬頭,卻見到謝平川彎腰,掉地的橙子也幫忙撿了——愣神的功夫只有一瞬,下一秒謝平川騎著自行車出發(fā),徐白趕忙推車追上他。 九月天高云闊,清晨的涼風颯爽。 他們沿著街道前行,路過附近的城區(qū)風光 。街巷外就是高樓大廈,極目遠眺之際,那些拔地而起的樓房,晶光透亮的玻璃窗,都嵌入了藍天白云里。 徐白感嘆道:“今天的天氣真好?!?nbsp;她側(cè)過半張臉,望向了謝平川:“下周日你有空嗎?” “下周日要忙競賽,”謝平川放慢速度,剛好和徐白并排,“一直忙到十月底?!?/br> 他穿著寬松的襯衫,衣領扣子解開了一個,隱約能瞧見分明的鎖骨?;蛟S是因為堅持鍛煉,他的身材也挑不出缺點,于是徐白凝視著他的側(cè)臉,又瞄了一眼他的領口,謝平川便有所感知:“你在看什么?” “當然是看你啊,”徐白毫不害臊,“你越長越好看了。” 評價完了謝平川,徐白若有所思:“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我發(fā)現(xiàn)男孩子也是這樣。我記得初一的時候,我們班的男生都不起眼,到了初三,他們就像竹筍一樣,眼看著就長起來了。” 徐白說的是實話。 謝平川卻反駁道:“是嗎?不過外表不重要,關鍵是內(nèi)涵?!?/br> 徐白被他的話逗笑了:“為什么內(nèi)涵更重要?以貌取人是有道理的?!?/br> 前方亮著一盞紅燈,謝平川按下車閘,停在路邊接著探討:“你和別人交朋友,決定相處時間長短的,是性格、經(jīng)驗和閱歷 ……”他本意是想讓徐白不要關注同班的男孩子,但是此刻為了自圓其說,他竟然和她講起了道理。 徐白是很好哄騙的。 謝平川八歲那年,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那時候徐白才四歲,和父母一起搬到了北京。她怕生、愛哭、膽子小,不敢和陌生人說話,唯獨對謝平川格外信任,甚至愿意把洋娃娃讓給他。 于是在涼風拂過的午后,徐白舉著一個布偶,像是要親手遞給他。謝平川不收,徐白就一直舉著。 謝平川的父親見到了,摸著兒子的腦袋笑道:“鄰居家的meimei想和你玩呢,你好好和她相處,不能欺負她?!敝x平川的父親說完這句話以后,徐白就仰起了腦袋,先是敬了一個禮,然后伸出稚嫩的手。 謝平川恍然反應過來,徐白在踐行一首兒歌——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和徐白心意相通,卻沒有立刻回應她。不僅沒有回應,他還把雙手藏到了背后。那天他剛和同學打完架,手指甲里都是泥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從不想在她面前丟臉。 他也沒有答應父親的那一句“不能欺負她”。彼時的學校在上自然課,全班同學都養(yǎng)蠶,謝平川從家里抓了兩只蠶,放在洋娃娃的肚子上,然后他這樣騙徐白:“你看,這個洋娃娃長蟲了?!?/br> 徐白非常相信他,她當場就嚎啕大哭。 謝平川嚇了一跳。 他手忙腳亂地道歉,然而于事無補。他只好把兩只蠶都揣進口袋,昧著良心繼續(xù)騙徐白:“你別哭了,我?guī)湍阒魏昧怂?。你要是再哭,它還會復發(fā)?!?/br> 徐白仍然淚眼汪汪,她不太能聽得懂他的意思,于是她不知所措地說出了他們見面以來,她開口講出的第一句話:“謝、謝謝哥哥。” 奶聲奶氣,還帶一點鼻音。 徐白養(yǎng)成的習慣不容易改變,這一句“哥哥”她叫了十年。 此時此刻,她也自然而然道:“哥哥,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她竟然問了這樣的話。 十字路口的紅燈無比漫長,抬頭可見徘徊的天光云影。徐白扶緊了山地車的把手,語氣卻像輕松的閑聊:“我說啊,是不是那種性格很好的……” 徐白還沒有說完,謝平川便打斷道:“前面那個人是我同學?!?/br> 他有意避開她的問題,破天荒朝著同學揮手——那位同學站在不遠處,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后一路跑了過來。 “謝平川!”那人叫道。 他和謝平川不同,今天也穿了校服,因為身形高高瘦瘦,所以他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根移動的標桿。 謝平川見狀,把車停在了路邊。他站上人行道以后,拍了一下同學的肩膀:“巧了能遇到你,季衡,你怎么在這里?” 季衡不僅穿著校服,也單肩斜挎著書包,書包帶子上別了校徽,還有計算機校隊的紀念章——他和謝平川不僅是同班同學,也是計算機校隊的隊友。兩人合作時間長達五年,參加了無數(shù)編程競賽,其中有成功也有失敗,建立了戰(zhàn)友般的感情。 他們兩個配合默契,私下興趣卻不相同。季衡不在乎除了競賽以外的學業(yè),行事放任自流,班主任也束手無策,久而久之,他就混成了老油條。 季衡與謝平川勾肩搭背: “今天禮拜日,我去公園和同學打籃球了。剛好碰上一幫初中生,就把地方讓給他們了?!?/br> 謝平川隨口問道:“你打算現(xiàn)在回家么?”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十點了,你回家還能趕上午飯?!?/br> 午飯沒有打動季衡,他偏過了腦袋,目光落在徐白身上:“哦,這是你的……”季衡頓了頓,拍著腦門道:“你meimei是吧,你和我說過?!?/br> 人行道上樹蔭遮涼,徐白捧著一瓶果汁,安靜地吸了一會兒。 時值夏末,仍有酷暑余熱。她穿著及膝的牛仔褲,雙腿恰如筷子般筆直,立在路旁煞是顯眼。當空陽光格外燦爛,將她雪白的臉曬得微紅,她抬手擦了一把汗,視線和謝平川交匯,恰到好處地笑了。 謝平川看了她片刻,在徐白和季衡之間選擇了前者。 他牽起徐白的手,動作駕輕就熟。他八歲那年怎么牽著她,十八歲這一年也是同樣的方法,手指輕握著她的手腕,牽得老實又本分,不包含任何雜念。 謝平川用另一只手搭上季衡的后背,摸到季衡的衣服有一些潮濕。他并未多想,以為是打籃球出得汗——濕了的衣服要盡快換,因此他立刻和季衡告別:“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我答應了今天帶她玩,畢竟初三了,抽出空也不容易?!?/br> 徐白跟著打招呼:“學長再見!” 她的手被謝平川牽著,她無意識地晃了晃,從季衡的角度看來,頗有一些感慨。 徐白和謝平川在同一所中學念書,不過謝平川就讀于高中部,而徐白今年才升初三。他們學校師資優(yōu)良,從來不愁升學率,校風也比較開放,按理來說,謝平川應該更好地享受他的青春,但是他沒有。 他很忙,珍惜時間,高度自律。 也是一個好哥哥。 季衡在心中稱贊他,面上只是擺了擺手:“好啦,我也要回家了,你們好好玩?!?/br> 此時是上午十點半,行人愈發(fā)多了起來,太陽升得更高,風也漸漸停了。季衡順手脫下外套,掛在自己的肩膀上,全身一股豆?jié){味,引得徐白看了過來。 謝平川已經(jīng)去推車了,徐白卻多問了一句:“你的衣服上都是豆?jié){嗎?”她指著自己的衣服領子:“這一塊都弄濕了?!?/br> 季衡“嗯”了一聲,又抬手撓了撓頭。 金色的陽光從樹葉中漏下,致使明暗不一的光斑落在他的臉上,他毫不在意地打了個噴嚏,含糊其辭地回答道:“沒事,曬干了就行了。” 徐白沒有刨根問底。謝平川在她身后叫她,她給了季衡一包餐巾紙,整個人就沒了影子。 趁著天氣晴朗,她和謝平川轉(zhuǎn)了很多地方,玩到傍晚才回家。臨近院門的時候,夕陽幾欲下沉,黯淡暮色染盡了蒼穹,隱約可見新月的輪廓。徐白家的那只貓就躺在院子里,用爪子撥弄一株天竺葵。 天竺葵是徐白母親最喜歡的植物。他們家的貓也算乖巧,從來沒有扯過葉子,最多用爪子撥弄兩下——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許是因為它很懂事,徐白心生驕傲。她來了興致,蹲下來喊道:“湯圓,過來。” 那只名叫湯圓的貓豎起耳朵,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尾巴在身后高高翹起,一頭扎進徐白的懷里。 徐白抱緊了懷里的貓,謝平川的聲音卻從頭頂傳來:“這貓被你養(yǎng)得像狗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