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一句，堵住唐云暖后面好幾聲尚未出口的噎人的言語。

    “暖暖，我不想和你分開的。”

    許是黑夜給了她勇氣，柳知湘終于將盤在心口許久的話道出口。

    時間被按下暫停鍵，唐云暖沒動，柳知湘也沒敢動。

    無聲的拉扯在兩人之間展開，就看是誰先耐不住。

    是唐云暖打破寂靜的。

    聲音冷硬：“柳知湘，你不覺得現(xiàn)在說這話，為時已晚么？”

    她需要柳知湘這句話，需要柳知湘這個態(tài)度的時候，她在做什么？她在歸順傳統(tǒng)家庭，背棄她們的海誓山盟，狠心地拋棄她，奔向她口中所謂的由一男一女組成的正?；橐黾彝?。

    在正常的家庭中，誕下一個粉嫩的嬰兒，養(yǎng)育她長到如今這么大。

    到了這個地步，竟然還反過來告訴她，她不想和她分開，不想和她結(jié)束？

    她怎么好意思的？

    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到她的眼淚止不住往外流。

    柳知湘無措，不知道從何解釋，更茫然如何開始解釋，暖暖正在氣頭上，恐怕她真開始解釋，所有的解釋也只會是無用功，都不會被信服。

    靜默兩秒，唐云暖凝視著黑暗中那張臉隱約的輪廓，閉了閉眼。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其他的什么，聲音里滿是濃重的疲憊：

    “世界都變樣了，何必再扯那些陳年舊事?！?/br>
    “全都過去了，我都快要忘記了?！?/br>
    “你也忘了吧?！?/br>
    第014章

    【14】

    清晨，天剛蒙蒙亮，鄭逵便找上唐云暖。

    唐云暖下車前著重觀察了加油站店鋪半開的鐵閘門，里邊烏黑黑的，沒有一絲光亮，應(yīng)該是時間還早，鄭逵的妻子尚未醒來，所以不曾點(diǎn)亮任何燈光。

    下車后，鄭逵沉默地抽著煙，沒有要先開口的意思。

    唐云暖下意識退了幾步，不讓煙草味沾染到身上，良久后問道：“小陽現(xiàn)在的狀況，你和你妻子提過了嗎？”

    鄭逵眸光閃爍了下，又拿起一根煙，搖了搖頭，發(fā)際線后蒼白的發(fā)絲格外顯眼，滿面愁容：“還沒有，她的精神狀況一天比一天差勁，我擔(dān)心她不能接受……”

    “說起來，還沒跟你說過我們?yōu)槭裁慈ヮI(lǐng)養(yǎng)陽陽。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妻子產(chǎn)后大出血，摘掉了zigong，孩子是個早產(chǎn)兒，肺部發(fā)育不全，生下來沒到二十四小時就走了……兒子走后，我們一直走不出來，還是經(jīng)朋友介紹，機(jī)緣巧合下我們才去領(lǐng)養(yǎng)了陽陽?！?/br>
    平靜的敘述，中間卻是不為人知的艱苦心酸。

    那是唐云暖所無法理解的痛苦，所以她緘默地聽著，只在他忍不住落淚時適時遞上一張干凈的紙巾，從始至終未曾發(fā)過一言。

    鄭逵平緩了一下情緒，凝視著手中那張雪白的紙巾，手止不住地輕顫，似乎做出了什么決定，眼神剎那間變得堅(jiān)定，不再遮掩，伸手撩起衣服的下擺。

    隨著衣服撩起，唐云暖倏然睜大眼睛。

    深可見骨的咬痕交錯橫在鄭逵的腰腹上，露出的白骨令唐云暖心驚，腦內(nèi)閃過昨日鄭逵的穿著，再看他眼下穿著的紅色衛(wèi)衣，心中有了猜測。

    “是你妻子昨晚干的？”

    “……是?！?/br>
    鄭逵挺驚訝唐云暖的淡然，更覺此人不簡單，在末日里，不簡單的人能夠有更多的活路，把女兒交給她，或許是最妥當(dāng)，也是生存希望最大的辦法。

    “你們走后，她醒來就一直在找你們的小姑娘，附近找不到，趁我沒注意開車出去找。越野車速度太快，我用其他的車追趕過去時，她已經(jīng)倒在地上……”鄭逵痛苦捂面，脖頸上青筋暴起：“她的身上，伏著一個喪尸，啃食著她的脖頸，還有一群狼，把她和喪尸圍在中間……”

    “我用盡所有武器，才把她帶回來……把她的雙手綁起，將她跟柱子綁緊，想控制住她的行動，可是、我還是低估了她的力氣?！?/br>
    鄭逵苦笑了下，目光眷戀地盯著空無一人的房車門口，眼前浮現(xiàn)昨日見到的女兒，聲音低啞對唐云暖說道：“我女兒，就拜托你了?！?/br>
    說完，深深地朝唐云暖鞠了個躬。

    唐云暖沒反應(yīng)過來，沒能及時阻止他這一鞠躬，待她反應(yīng)過來要伸手過去扶他，鄭逵像是驚弓之鳥一般，連連后退。

    把腰腹的咬痕再次暴露在唐云暖的面前，揚(yáng)著聲提醒她：“唐小姐，我被喪尸咬了，即將會變成喪尸的，你還是離我遠(yuǎn)點(diǎn)吧?！?/br>
    唐云暖默然，沒有把那一句‘我也是喪尸’說出來。

    研究室那一眾科研人員，不分日夜地研究、用喪尸進(jìn)行實(shí)驗(yàn)，結(jié)果也只換來一個她成功蘇醒，這其中最大的功勞還得算在她那位科研元老的父親身上，不是他注射的一針?biāo)巹龝推渌麊适粯?，不會對科研人員后續(xù)研發(fā)的藥劑產(chǎn)生反應(yīng)。

    而如今父親下落不明，哪怕她告訴鄭逵她身上發(fā)生的一切，也無法挽救什么。

    唐云暖微微垂眼。

    而且……她也沒有很想幫助鄭逵和安冉。

    不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現(xiàn)下排在她心中首位的，是柳知湘和她女兒的病。她的時間寶貴，她不想浪費(fèi)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說她無情也好，冷漠也罷，她決不會動搖。

    “這附近還有物資嗎？”唐云暖等到鄭逵看起來平和了些，接過他遞來的加油卡，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