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于是叮囑家里人,一定要對長公主尊敬,禮數(shù)周全不得怠慢。家族宗祠、學堂、書屋一律對長公主開放,必須要不遺余力殷勤招待。 于是離著相州城老遠的官道之上,就已然有韓家老宅的仆人候在道旁,迎候長公主車駕了。 @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此后殷切備至的照拂關懷,入城之后的夾道相迎,讓趙櫻泓渾似回到了汴京一般。相州城的百姓對長公主的到來,無疑是無比期待的。 而隨行的王氏姊妹,也終于不可避免地知曉了貴人的身份。她們簡直渾身發(fā)麻,難以想象自己竟然攀上了這樣的高枝。最難得的是,這高枝是如此的親和友善,真猶如活菩薩一般,讓姊妹二人心悅誠服。 韓家祖宅實際上并不在相州城中,需要穿城而過,過洹河,在河西北岸的安豐村,能瞧見一大片白墻烏瓦的亭臺樓閣,宅邸宏闊而雅致,那里便是韓氏祖宅。 韓嘉彥自從入了相州城,就顯得沉默無言。她安靜的看著相州城中的景象,看著這田畝阡陌間的景致,看著前來迎接她們的韓府下人,一切似是如此陌生,似是從未見過;又好似熟悉到不需回憶了,一切都在記憶中活生生地上演。 只是記憶之中,九歲的她第一次來到相州時,身邊只有一個從相州老家到汴京接她的老仆,沒有什么熱烈的出城迎候、夾道相迎,年幼的她頭一回離開娘親,懷著一腔不安的心緒,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地隨著那老仆而來,隱沒無聲,無人知曉。 洹河還是那條洹河,但韓宅似是比以前還要富麗堂皇了。近幾年,韓忠彥沒少修繕祖宅,尤其是韓琦的萬籍堂,被他擴建成了叢書堂,藏書七千余卷,分六庫。河朔地區(qū)多有大士族愛藏書,但也無出其右。 祖宅前,一列的仆從夾道揖手相迎,車駕隊伍被隆重地迎入宅邸正門之中。隨后,韓宅目前最大的話事人攜一大家的家眷出來迎接,這話事人便是韓嘉彥的五兄長韓粹彥。 韓粹彥,字師美,比韓嘉彥大兩歲,目前官至衛(wèi)尉寺丞。不過這是個虛職,韓粹彥不用在汴京衛(wèi)尉寺就職,而可以奉官治宅。 他也有韓家共有的高大身材,年輕而器宇軒昂,唇上蓄了短髭,看上去謙卑寧和。@無限好文,盡在海棠書屋 他身后的一大家子人,是韓氏這些年苦心經營、開枝散葉的結果。 趙櫻泓下車后被引入大堂,于上首落座。只是認識這些家人,搞清楚彼此間的親屬關系,就已然讓她頭疼不已。饒是她冰雪聰明,也不能一下全部記住。 這其中有韓琦那一輩的老人,也有韓嘉彥的另外四個兄長的家眷,除此之外,另有族親、表親難以計數(shù),能養(yǎng)著這么一大家子人,相州韓氏之繁盛可窺一斑。 韓嘉彥顯得愈發(fā)局促陰郁了,一些幼年時的痛苦記憶逐漸翻涌而起。她來到相州韓氏之后,一直被養(yǎng)在偏院,是幾乎見不到家中其他人的,只有老仆每日照看她的起居。她每日要去私塾上學,與一幫十分陌生的兄弟子侄坐在一個學堂之中,被所有人冷落排擠。 韓氏私塾對子弟的教育非常嚴肅,每日的課業(yè)也很繁重,還有獎懲機制,逼著每個子弟都必須拼命讀書,才不至于落于人后成為笑柄。家中子弟是人人都要爭著考科舉拿功名的,若有子弟連功名都拿不到,在家族之中就會失去立足之地,連所獲屋舍、錢財都會減少許多。 韓嘉彥記得自己在私塾上課后的第一夜,寫先生布置的課業(yè)寫了一個通宵。先生教的是《左傳》,講得已然很深奧,要求寫的是策論。彼時娘親都還沒教她這些,她跟不上,不得不自己給自己補課,那年她才九歲,一夜內讀完《左傳》,翌日心力交瘁地交上那篇人生第一次寫的策論,雖然寫得語無倫次,相當糟糕,但還是被先生青眼相看了。 她到相州一整年,幾乎就沒有說過甚么話,也未去結識甚么人,只是自己一人埋頭讀書,想要出人頭地,給娘親爭一口氣。 她在相州韓氏老宅無比孤獨,唯二相伴她的只有接她來的老仆和萬籍堂中的千卷藏書。老仆已于五年前病逝了,眼下她對這相州韓氏已不存任何美好的回憶,只有那萬籍堂中的書她還有些掛念。 如今回頭想想,自己之所以能中進士,或許在相州老宅苦讀的這三年時光相當關鍵,給她打下了非常堅實的基礎。她自上了龍虎山,獲得的更多是體能的飛躍與心境眼界的開闊,真正的苦讀日子倒是沒有了。 如此放飛思想,她一面出神,一面陪著趙櫻泓走完了入老宅的全部禮節(jié)會面。因著趙櫻泓遠道而來,韓粹彥沒有急著帶趙櫻泓去祠堂,而是先安排她與韓嘉彥等人入住客院。 韓粹彥將靠近叢書堂,環(huán)境最為清幽雅致的院子灑掃出來,讓給了趙櫻泓住。隨后又馬不停蹄地去籌備晚宴。 他與韓嘉彥還寒暄了幾句,奈何她二人實在不熟,見面也只是生分如外人。韓粹彥是五兄弟之中的老幺,性格謙和老實,沒甚么仕途野心,故而讓他經營家業(yè),倒也恰如其分。 韓嘉彥將他送走后,院子里總算獲得了片刻寧靜。趙櫻泓問她: 回家后感受如何?你似是不開心。 韓嘉彥苦笑,道:我在老宅可沒甚么美好的回憶。 趙櫻泓對此心知肚明,抬手安慰般撫了撫她的面頰。韓嘉彥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中摩挲,神色好似個委屈的孩子,惹得趙櫻泓心口酸軟,湊近她,墊起腳親吻她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