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韓嘉彥和趙櫻泓也將對平淵道人假死的猜測說與浮云子聽了，浮云子對于這個猜想未置可否，他似乎也曾有這方面的猜想，只是一直不曾對韓嘉彥提過。

    他道：若真如此，那師尊這些年恐怕一直都未能找到殺害楊大娘子的兇手。這對我們來說，并非是甚么好消息。

    是啊這兇手一日不找到，韓嘉彥就一日不得安寧。他們在開封府架閣庫里查到的那幾起隱有關(guān)聯(lián)的案子，以及近些日子以來遭遇的幾起事件，各種線索都指向李玄。

    而近來出現(xiàn)的那個北辰道人，以及李姓女冠，也似乎對她和長公主懷有惡意。他們又到底是甚么人？

    局勢真是愈發(fā)錯綜復(fù)雜了。

    如今先不想那么多，長公主，打算何時啟程去嵩山？浮云子問，他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既然嘉郎好轉(zhuǎn)，就明日啟程罷。趙櫻泓拍板道。

    好！

    第一百零四章

    自鄧州往嵩山而去，須一路向東北，行約莫六百里路?？祚R一日可到，但長公主車駕顯然不可能那么快走到，若是路上徐徐前行，恐怕得耗費兩三日。

    這是趙櫻泓十八年人生第一次走得這么遠(yuǎn)，此前她匆匆忙忙自汴京啟程，一路顛簸，只一心要找到韓嘉彥，壓根無心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

    及至如今，才終于有閑情雅致觀賞沿途風(fēng)致。

    環(huán)汴京的中原近畿地帶，除了城鎮(zhèn)之外，多是廣袤的田野。時近夏麥成熟的季節(jié)，入眼滿是綠油油的一片。

    車駕行走在官道之上，道旁多是原野村莊，樹木都少見。農(nóng)人在田間辛勤地勞作，田畝阡陌間，孩童嬉笑玩鬧。

    路過村莊時，偶能聞得朗朗讀書聲，幾乎每一處村落，都有私塾學(xué)堂。

    趙櫻泓是很喜歡孩子的，但凡看到孩子，都會停下車駕，下車去與孩子們閑談幾句，打聽這附近的生活狀況。孩子沒有心眼，有甚么話都會實話實說，這樣最能獲知真實的情況。

    整體來說，近畿地帶生活尚算不錯，承平日久，物產(chǎn)豐饒，若非遇上災(zāi)年，百姓生活大多還過得去。加上能往汴京做些生意貼補家用，到底還是富余的。

    不過，近畿地帶的田畝多歸大戶所有，兼并現(xiàn)象已然非常嚴(yán)重，加之此前變法執(zhí)行走樣，上戶向中下戶轉(zhuǎn)嫁青苗、募役保甲的負(fù)擔(dān)，元祐初年又因司馬光的更化而再被壓榨一道，將小戶自耕農(nóng)折騰得夠嗆。即便如今舊黨當(dāng)政了幾年，不少小戶依舊未能從此前新法的陰影之下走出來，不得不變賣田產(chǎn)成了佃戶。

    趙櫻泓如實地記錄下每一地的見聞，從鄧州出來時，她特意著人備了方便使用的筆墨紙，就是為了一路進(jìn)行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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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韓嘉彥陪在她身側(cè)，也時常會與她說一些自己對政策在民間執(zhí)行的看法。她認(rèn)為王安石制定的政策，確實是在經(jīng)過考察、驗證后制定出來的良策，如果能夠切實地執(zhí)行下去，是能夠轉(zhuǎn)變當(dāng)下冗官冗兵所造成的冗費現(xiàn)狀的。

    奈何，執(zhí)行起來與預(yù)想產(chǎn)生了相當(dāng)大的落差，觸及到根本利益的大戶與國朝上層官僚盤根錯節(jié)，要動他們，沒有一些雷霆手段是不行的。但國朝上層當(dāng)權(quán)者，顯然缺乏這樣的手段。

    一口氣得罪所有人顯然不是明智的做法，但做老好人誰也不得罪，變法也進(jìn)行不下去。唯有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力量，雷霆壓制一切無法拉攏的力量，才有可能將變法執(zhí)行下去。但這樣做的難點在于，很難掌控好度，要分清敵我，需要的是眼光和決斷力。要看清人心談何容易，我十分能理解王荊公的難處啊

    五月初七午后，途徑汝河時，渡口處，韓嘉彥望著汝河流水對趙櫻泓感嘆道。

    嘉郎你會不會怨我趙櫻泓忽而幽幽問她。

    怎么會？！韓嘉彥愕然，忙拉住她的手，莫要胡思亂想。

    可你如此才華橫溢，有這樣的見識和抱負(fù)，只是因為和我成了婚趙櫻泓說不下去了，眼眶泛紅。這件事一直折磨著她，讓她內(nèi)心難安。

    韓嘉彥將她擁入懷中，安撫道：櫻泓，能遇見你，和你成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才華抱負(fù)施展的途徑很多，但在這世間只有一個你，如果說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你。但其實，我也沒有可選的余地，正因沒有選擇余地，我才會覺得你如此珍貴，就好像上天賜予我的一般。

    她的話給了趙櫻泓莫大的安慰，她情不自禁地仰首，在她唇角印下一吻。韓嘉彥愛她至極，好想回以擁吻，只是眼下在外，她只能克制自己的欲念。

    她二人磨折這么久，終于心意相通，短時間內(nèi)情潮洶涌，心里眼里全是對方。盡管努力克制，但仍不可避免在人前有些彼此親昵的舉動。對此，她們身側(cè)的侍從們一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假裝自己沒在看。

    而浮云子這兩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總是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眼不見為凈。

    渡過汝河，過汝州后，車駕隊伍途徑白云寺，彼時依然日暮，便再度歇腳過夜。距離嵩山已然很近了，明日當(dāng)能抵達(dá)。

    白云寺，曾名風(fēng)xue寺，與白馬寺、少林寺、相國寺并稱為中原四大名剎。寺廟依山而建，所依之山名風(fēng)xue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