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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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有一層更深的緣故,太皇太后多半已懷疑有人要借此動搖官家的皇位。這是她所不能夠允許的,官家是她一手扶上皇位的,即便最初有所搖擺,但選定之后她就再未有過悔意。國朝的穩(wěn)定才是她畢生的追求,有人企圖動搖官家皇位,就是在動搖她的權(quán)威。 這也是韓嘉彥著急入宮,趕在向太后還未對太皇太后說出更多蠱惑話語之前,專門提起前年長公主車駕遇襲一事的目的。將昨夜之事與車駕遇襲之事結(jié)合在一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發(fā)太皇太后的疑慮,激發(fā)她維護(hù)國朝穩(wěn)定,政權(quán)平穩(wěn)的本能。 唉,近來汴京亂哄哄一團(tuán)糟,燕六娘到現(xiàn)在沒抓住,又出了這檔子事,看來是有人不想讓天下安定。一會兒朝參,要向群臣提一提此事了。太皇太后緩緩道,隨即她威嚴(yán)的視線落在了跪地的韓嘉彥身上,輕飄飄道了句: 六郎,你留一下,等朝參結(jié)束,老身要與你聊聊。 韓嘉彥頗感意外地抬眸,隨后恭敬垂首應(yīng)下:喏。 第八十六章 韓嘉彥靜靜地候在寶慈宮偏殿之中,這里是太皇太后的居所,陳設(shè)毫不張揚(yáng),大氣淡然,素雅簡約。這許是一種大族豪門熏陶出來的氣質(zhì),令疲憊的韓嘉彥不禁放飛了思想,想起了國朝曾經(jīng)的過往。 國朝自建國以來,已出現(xiàn)了三位杰出的臨朝稱制的女主。 一是真宗的后妃,章獻(xiàn)明肅皇后劉氏,俗名劉娥。出生微末,一生傳奇,被世人稱頌為有呂武之能,無呂武之惡。 二是仁宗的皇后慈圣光獻(xiàn)皇后曹氏,開國大將曹彬之孫女,出身將門,臨危不亂,熟讀經(jīng)史,善飛白書,謙謹(jǐn)節(jié)儉。一生被仁宗忽視薄待,忍辱負(fù)重,母儀天下。 三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高氏,閨名滔滔。她是曹皇后的外甥女,因而也算是曹氏一門所出。三歲入宮,遇見彼時還是仁宗繼子的英宗趙宗實。趙宗實與她同齡,兩個三歲小兒就這樣成了最好的玩伴,自此青梅竹馬,緣定終生。 英宗與她攜手三十年,生育了四男四女八個孩子,后宮沒有其他的嬪妃,所有孩子皆為她所出,可見二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她的人生,比她的姨母曹皇后要順?biāo)焯?,她想要的總是能輕易得到,富貴出身、和美愛情、子孫滿堂、至尊權(quán)柄,哪一樣不是世人畢生追求。 高氏人生中的劫難,恐怕便是早早撒手離去的丈夫與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還有丈夫交到她手中的這大宋天下。 韓嘉彥不知道太皇太后為何會反對變法。 變法是她丈夫英宗與長子神宗早年間就已然商定好的想法,父子兩代努力推行,她身為妻子、母親,在此期間一直是隱身的,不曾有人問過她的想法。誰曾想丈夫、長子都故去后,她當(dāng)政的第一件事就是推翻父子倆長久以來努力推行的一切。 也許真的是家族利益牽扯過深,也許是她一直忍耐著變法期間所帶來的亂象,韓嘉彥只是倍感惋惜,新法就此夭折,未能持續(xù)下去,仿若一切構(gòu)想終成泡影,歸入塵煙。 太皇太后亦有將門之風(fēng),她行事雷厲風(fēng)行,手段強(qiáng)硬,相比于她的姨母曹皇后,她更為強(qiáng)勢。奈何這份強(qiáng)勢的動因卻過于保守,缺乏了開疆拓土的野心。 曹氏家族,作為大宋開國將門,所出的兩位女主,終究左右了大宋的朝局走向。韓嘉彥感到無奈,她想起了自己的娘親,以及娘親的理想。 她想要踏平隴西,復(fù)得燕云,重現(xiàn)盛唐雄風(fēng)。娘親,您的理想好遠(yuǎn)大,孩兒想要承繼您的理想,都不知該從何下手。 糟糕,實在太困乏了,她昨夜一夜未眠,一直處在緊張、憤怒、無奈、隱忍、憂慮的情緒之中,勞心勞神,加上傷病未愈,體力不比康健之時,已有些支撐不住。 這會兒太皇太后還在朝參之中,不知何時才能來,身邊只有寶慈宮的宮女隨侍。她想著瞇一會兒,等太皇太后來了必有人來通報,她肯定一下就醒了。 于是以右手撐著太陽xue,手肘支著身旁的高腳茶案,闔上了眸子。 鼻端的幽香安神舒心,韓嘉彥的意識逐漸模糊。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聞有人喚她: 韓都尉,韓都尉!醒醒,太皇太后正候著呢。 是太皇太后身旁的內(nèi)侍徐都知的聲音。 韓嘉彥猛然一驚,睜開眼,就看到慈眉善目的徐都知正湊在她跟前,而太皇太后就坐在她對面的圈椅之中,神色平靜地望著自己,眸光深沉難測。白發(fā)與褶皺已不可避免地沁染了她的儀容,韶華不復(fù),但那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嬌美動人。 臣臣失態(tài)了,太皇太后恕罪。韓嘉彥急忙起身,揖手行禮。 你也累了,在老身這里打個盹沒甚么。坐,老身就與你隨意聊聊。太皇太后莞爾一笑道,聲音出乎意料得和藹慈祥。 韓嘉彥依言落座,只坐了半個椅面,挺直了腰背。 你與櫻泓成婚也有一個月了,日子過得可還順?biāo)欤?/br> 臣一切安好順?biāo)?,多謝太皇太后關(guān)懷。韓嘉彥道。 瞎說。太皇太后再次笑了出來,櫻泓定是欺負(fù)你了罷。 韓嘉彥一時啞口,太皇太后則道:她待你不好,你不必遮掩,有目共睹。但你今日能入宮,為她挺身而出,說明老身沒有看錯你的品行,把櫻泓的后半生交給你,老身算是做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