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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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只聽說做了幾件大髦,并沒有太往心里去,待到底下人送過來一瞧,頓時眼前一亮。這次柴大管家一口氣做了十幾件,家里每人都有兩件。 別人的也就罷了,唯獨蕭杏花的這兩套,卻是別出心裁的,不光是那料子,據說是最金貴的白貂腋下絨,便是那款式,都很少見到的。 白灣子縣的富裕人家也會穿大髦啊,可是他們就沒這等精巧樣式。 最喜人的是,除了這大髦,還有一件同樣白貂絨織就的比甲,比甲收腰,可是穿上卻又不會太過束縛,恰適合她如今這要起未起的肚子。 她自是喜歡,穿上對著半人高的銅鏡照了一番,只見里面婦人滿身華貴,容顏紅潤,一看便知道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不免也是一笑。 恰好這個時候蕭戰(zhàn)庭進屋來,看了眼,倒是頗為滿意:“只是讓柴越挑好的來,不曾想他竟命人做得如此可心?!?/br> 蕭杏花見他進來,不由笑著道:“好些日子不曾出門,白白做了這個,穿著給誰看!” 蕭戰(zhàn)庭聞聽,不免挑眉:“那又如何,穿著給我看,穿著自己開心就好?!?/br> 蕭杏花想想也是,一時又披上那大髦,看著那雪白的貂絨映襯著自己烏發(fā)秀面,自己都看得分外喜歡。 “對了,我聽大夫說,如今你身子好了許多,眼瞅著也懷胎四個月,若是不累,平日出去走動走動也好,外面人亂,沒事我陪著你在院子里看看花,賞賞景也好。” 這話正合了蕭杏花的心思,忙點頭道:“正覺得悶,恰好這個時候出去走走?!?/br> 于是便由蕭戰(zhàn)庭挽了胳膊,仔細扶著,后面跟了一群嬤嬤丫鬟,向那后院過去。 誰知道也是巧了,恰蘇旺財和他娘子,因蘇成器打了那什么花瓶,吃秀梅嚇了一跳,昨夜里真是輾轉難眠,熬了一夜。 他們商量著,這燕京城里偌大的富貴可以不要,可是命卻是要的,總不能為了謀取這什么富貴,倒是把命搭在這里? 于是兩個人偷偷一商議,準備第二日帶著自己兒子蘇成器,趕緊溜走再說。 也是他們想錯了這侯府,想法避開了侍衛(wèi),溜出來那個院子,誰知道自己哪里懂的里面的曲廊樓閣,幾下子就不知道該怎么走了。 正糾結著該如何是好,猛然間見前方有說話聲,慌忙間要躲,卻還沒來得及躲呢,就見前面豁然出現(xiàn)一位婦人。 一身白貂絨大衣,朱紅織錦風帽,滿身的華貴自不必提,乍一看恍然是的王母娘娘下凡了!再一看她身邊,有個滿身威儀的大官模樣男子,身穿黑色大髦,氣勢非凡。 他們身后,又有許多丫鬟嬤嬤并小廝跟著,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等! 蘇旺財和他娘子可真真是嚇了一大跳,想著來到這燕京城,雖說貴人是見了不少,可是這等華貴的貴人卻倒是沒見過,當下膝蓋一軟,就下意識地栽倒在那里。 嘴里哆嗦著,就叫了一聲:“奶奶!” 蕭杏花猛然間看到了這兩位,乍一看真是灰頭土臉狼狽至極,正不知這是何許人也,可是待聽到那聲“奶奶”,再看這兩個人,也就認出來了。 這不是蘇旺財和蘇旺財娘子么? “奶奶”是白灣子縣慣常叫的,比如尋常人家看到了縣太爺?shù)姆蛉?,不是叫夫人的,便聲稱“奶奶”,那是對貴人的稱呼。 而這時候,蘇旺財忽然也意識到了什么,跪在那里偷偷地往上覷,慢慢地認出來了。 這,這不就是昔日那富貴巷住的窮寡婦蕭杏花嗎? 不曾想,她如今飛黃騰達成了侯夫人,竟然變成了這等金貴模樣,這渾身的穿著,竟似個王母娘娘? 蕭杏花也是笑了,她想起秀梅之前給自己說的,如何如何嚇唬蘇旺財一家子,不免想笑。 其實對于往日的窮親戚,她也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自然盼著能幫襯就幫襯的。只是這蘇旺財一家子,可真真是……當年怎么讓她那好兒媳婦夢巧兒吃足了苦頭的,她都是記得的。 況且知道這一家人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貨色,你給他一把蔥,他是能拽著你再要一把菜的。 當下她也是明白,便故意道:“這不是親家嗎?怎么跪在那里?” 一時又故意對蕭戰(zhàn)庭道:“這是夢巧兒的親爹娘,前幾日我聽秀梅說,已經來到了,只是我身上不大好,竟不曾見?!?/br> 這個時候蘇旺財跪在那里,抬起頭來賠笑道:“是了,親家,原來這就是侯爺???果然相貌堂堂不同凡響?” 蘇旺財娘子一見這是蕭杏花,心里也頓時安生一些,想著這是自己親家,憑什么她穿金戴銀,自己卻要跪著?這么一想,有了底氣,便要起身,上前拉住蘇蕭杏花說話。 蕭戰(zhàn)庭陪著蕭杏花出來走動走動,原本是要她散心的,誰曾想,一出門就遇到了這么兩位。 他一眼看過去,便知道這是兩個見義忘利吃軟怕硬專會溜須拍馬的勢利小人,也怪不得當年能把自己親女兒好一番作踐,如今更是找上門來,指望著能靠了自家飛黃騰達的。 此時蘇旺財娘子恰要過來拉扯蕭杏花的袖子,他皺眉,微一個抬手。 頓時,蘇旺財娘子的身形仿佛被人一推,就這么趔趄著后退了好幾步。 緊接著,便有幾個侍衛(wèi)擁簇過來,上前一把將蘇旺財娘子撅住了。 蘇旺財大驚,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蕭戰(zhàn)庭繃起臉來,冷道:“我蕭戰(zhàn)庭可不管這是什么親家不親家,既是攪擾了我夫人,又打壞了家中御賜之物,合蓋捉起來?!?/br> 蘇旺財娘子嚇得眼淚都往下滾,連聲求饒。 蕭杏花見此,忙道:“好歹是夢巧兒的親爹娘,怎么也不好讓他們受這等牽連,倒是不如趕緊送他們離開?!?/br> 一時又對地上跪著驚惶不已的蘇旺財?shù)溃骸澳阙s緊離開這燕京城,好歹保住性命要緊,至于這府中之事,萬萬不能泄露出去給白灣子縣人知道,要不然這御賜之物打碎之事,難免要追查到那里,到時候便是我等,也保不住你們性命。” 蘇旺財一聽,哪里還敢說半個不字,如今不求財不求名更不求利,只盼著能保命離開這是非之地,于是跪在那里連連磕頭。 蕭杏花見了,又對蕭戰(zhàn)庭哀求道:“侯爺,都是同鄉(xiāng),雖說闖下這滔天大禍,可是終究不好太委屈他們,好歹給些盤纏,放他們上路吧?!?/br> 蕭戰(zhàn)庭擰眉,不語。 蘇旺財和蘇旺財娘子見狀,心驚膽戰(zhàn),滿臉哀求。 蕭戰(zhàn)庭半響終于道:“罷了,好歹給些銀兩,讓他們去吧,只是從此后,一不得再回燕京城,二是不可回去白灣子縣胡言亂語,要不然自是捉回來移交刑部,亂棍打死!” 蘇旺財和蘇旺財娘子聽得心里都只打哆嗦,自然不敢再說什么,只是跪地拼命求饒謝侯爺謝夫人謝爺爺奶奶的。 眼瞅著這兩個人在侍衛(wèi)的押解下,屁滾尿流地跑了,蕭杏花見他們走遠,終于不由噗嗤笑起來:“也可憐了他們,想撈點好處,卻被這么一番折騰!” “若是往日,自是不想喝他們一般見識,隨他去就是了。只是你如今到底病著,我瞧那蘇旺財娘子更是個刁蠻之人,若是留在身邊,必會攪擾了你。” 蕭杏花笑了笑,不免嘆道:“你如今,也是有些一朝被蛇妖,十年怕井繩?!?/br> 其實自她病后,她都能感覺到,他是十萬分的提防,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她有半分不好。 一時抬起手來,摸了摸肚子:“這時間啊,說快也快,說慢也慢,再熬上小半年,肚子里的這個,也該出來了。到了那時,便該放心了?!?/br> 第89章 轉眼已經是臘月了。 燕京城的臘月,倒是比白灣子縣來得更冷一些,刺骨的寒風在院子里嘩啦啦地吹,仿佛要將房頂都掀開來。 蕭杏花往年是最怕這大冷天的。 當年她生佩珩那個時候,婆婆就已經臥病不起了,她又要照料那狗蛋牛蛋,又要自己照顧自己月子。雖說那個時候是八月,可是勞累之下,落下了月子病。一到天冷了,骨頭縫里就像有風在竄。 不過今年倒是沒什么怕的了。 暖閣里的地龍老早就燒上了的,手底下幾個銅暖手爐,隨時遞上來,況且外間屋子里又點了燒銀炭的,是再不怕冷了。 那御醫(yī)是個老大夫,這些日子為了調理蕭杏花的身子,抑制住她體內隱隱而動的毒性,也好供給胎兒養(yǎng)分,可是費勁了心思。 每三五日都要過過脈,這身子該怎么補,該怎么養(yǎng),甚至連每餐最好都有哪些膳食,都一一都寫明白了。 蕭戰(zhàn)庭看她看得仔細,自然讓底下人全都依著方子照做,不敢有絲毫懈怠的。 再加上女兒和兒媳婦還有外面兩個兒子,每天都要做來噓寒問暖的,仿佛一天不來三次都心里過不去。 蕭杏花自己也想笑。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路邊草的命兒,沒人管沒人疼的,后來有了兒子媳婦,知道自己家境況不好,便是當人婆婆,也一心為兒媳媳婦著想,天沒亮就起來,秀梅陪著千云做點心烙餅,夢巧兒去挑水,她就在灶房里忙一家人的飯。 cao心勞碌這么多年,不曾想,年過三十了,竟然開始享這等福了。 她都覺得自己掉到了金窩窩里,動一動手指頭就有人來伺候,凡事再沒什么可以cao心的,有男人,有兒子,有媳婦,還有女兒。 這么一想,她不由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外面風吹得那么厲害,冷著呢,可是屋子里卻這么暖和,她又懷著身子,犯困,很容易便要睡去。 蕭戰(zhàn)庭今天倒是不在家,一早就出去了。 她隱約聽說,大昭的北邊僵并不是很太平,一個什么王子剛上位當了北狄王,年輕人嘛,新官上任三把火,野心勃勃想干出點什么來讓老人服眾,是以幾次三番,都在邊疆挑事生非。 其實也沒敢打,就是試探,今日什么放羊的大昭良民被搶了,明日誰家的莊稼遭了秧。明知道是北狄人干的,可是人家偏偏不明著來,其實就是要看看你大昭能忍耐我多少。 邊關守衛(wèi)自然是比以前要森嚴了,這東突的皇帝將軍的,也得開始cao心了。接下來那什么北狄王他打算做什么,會不會干脆過來再打一場,會不會直接攻下北疆城? 皇帝和正陽侯晉江侯,還有朝中其他幾位大臣,聽說都商量了好幾遍,該如何布局,該如何防備??墒堑搅岁P鍵時候,還是想讓蕭戰(zhàn)庭過去,給把把關,看看萬一真打起來了,這場仗該如何打。 畢竟他對北狄人最熟,對那一塊的邊疆布局也最了熟于心。 其實蕭戰(zhàn)庭出去了,蕭杏花反倒是覺得松了口氣。這些日子,他真是什么事都放下了,只一心圍著自己轉,親自盯著自己的膳食,甚至連什么時候該小憩了,什么時候該出去院子里走走,都雷達不動定得死死的人。 再這么下去,她都覺得自己仿佛是在被養(yǎng)豬了。 他出去,她才松口氣。 摸了摸肚子,她再次伸個懶腰。 如今肚子里的孩兒已經五個多月了,是個調皮的,三不五時就伸胳膊踢腿地在她肚子里鬧騰,她倒是喜歡,也放心了。 正這么想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于是便招來丫鬟,問道:“今日午后,二少奶奶怎么不見過來?不光二少奶奶,姑娘好像也沒來?” 那丫鬟聽說這話,忙道:“只是聽說仿佛有事,卻不知端細,要不然婢子這就過去,請二少奶奶和姑娘過來?!?/br> 蕭杏花一聽,搖頭道:“不必了,我好久不曾過去走動,自己過去看看吧?!?/br> 其實剛才這么一想,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佩珩和秀梅是孝順的,一日三省不說,每每下了課都要過來陪著自己說說話,怎么如今卻不過來?那必然是有事了。 當下披上了大髦,又戴上了風帽,穿上了香云小牛皮靴兒,打扮得妥當。外面丫鬟嬤嬤們知道夫人要出去走動,早就準備妥當了軟轎。 蕭杏花上了軟轎,懶洋洋地半躺在軟轎上,在那顛簸中看著深冬時節(jié)灰敗的天空。 “過兩日,就要下雪了吧?!?/br> 一時瞇上眼兒,歇息了片刻,再睜開眼,已經到了秀梅的院子里。 門外有兩個丫鬟正要提著水出門的,一見她過來,連忙都彎腰見禮。 蕭杏花慢騰騰地下了轎子,卻在那兩個丫鬟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慌張。 當下挑眉,淡淡地問道:“二少奶奶可在屋里?” “在屋里?!眱蓚€丫鬟低著頭,小聲說道。 蕭杏花點頭,在嬤嬤的扶持下進去,誰知道剛走在外面的抄手游廊上,就聽到屋子里面隱約傳來嗚嗚嗚的哭聲。 蕭杏花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