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傅春英心里咯噔一聲。 許卉千恩萬謝把鄰居夫婦先送走,回來把門關(guān)上了,才說:“媽,許愿推你的事,爸知道了。” 正在兩頭忙活照顧丈夫女兒的傅春英大駭:“你在說什么?” 許愿痛得要死,嘴都腫了,剛才麻得發(fā)不出聲來,現(xiàn)在上了藥,恢復(fù)了知覺,尖叫道:“媽你救我!爸要殺了我!” 傅春英看著腫成豬頭的次女,想抱又不敢抱,只得哄她:“小愿你放心,你爸就是氣頭上說說,別怕?。 ?/br> 許愛民卻陰森森地說:“春英,你老實告訴我,十二年前你流產(chǎn),是因為小愿推的你?” 傅春英慢慢回過頭去,強笑道:“愛民,你在胡說什么呢?那時候小愿還小呢,哪里就能推倒我了。那件事不是說清楚了嗎,是我不小心摔倒了?!?/br> 許愛民盯著她:“那畜牲親口說的。她為了能去重點中學(xué)讀書,把弟弟弄死了?!?/br> 許愿忙叫道:“沒有沒有!沒有這種事!剛才我跟許卉拌嘴,是爸聽錯了!” 許愛民陰沉著臉:“小卉,你來告訴你媽,剛才你們都說了些什么?!?/br> 許卉默了默,簡單說了句:“許愿說,她把弟弟弄死了。” 事到如今,根本瞞不下去,還是老實交待吧。 按她的想法,傅春英在那件事后就應(yīng)該立刻把許愿送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敢向懷著孕的親生母親下毒手的人日夜待在身邊,她也不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第70章 070 許卉話一出口, 許愿就叫起來:“你放屁!我沒有說過!”叫完又哭,“爸,天氣這么熱, 你可能中暑了, 一時頭暈聽錯了。沒有的事, 弟弟沒了的時候, 我才六歲,我懂得什么?。 ?/br> 許愛民呸了一聲:“你當(dāng)我老糊涂了嗎?這點太陽就能把我曬廢咯?我聽得清清楚楚, ‘要是還有兄弟, 爸能送你去重點中學(xué)念書?還不是因為我把未出世的弟弟搞死了!’你就是這么說的!” 聽到許愛民幾乎一字不差把自己的原話背出來,許愿嚇得瑟瑟發(fā)抖。 她對未出世的許俊杰下手, 一方面是仗著自己年紀(jì)小,不會受到懲罰,一方面是有自信能夠糊弄住傅春英。 許愛民無論前世今生都非常重男輕女, 雖說并沒有因此而拋棄失去生育能力的傅春英另建家庭,但那只是因為他窮!討不起新老婆!并不是真的從此就真心愛護兩個女兒了! 他們努力了那么多年才懷上一個男胎,結(jié)果因她的輕輕一推,一場希望全成了夢幻泡影, 怎么能叫他不恨! 這么些年,許愛民收斂了盼兒子的情緒,一心把資源砸在兩個女兒身上, 供她們上重點中學(xué),無非是沒有選擇下的選擇,把女兒當(dāng)兒子養(yǎng)。 有時, 他看著孩子們,目光幽幽的,許愿都能察覺到,他是在看:為什么生的不是兒子呢! 現(xiàn)在,許愛民又用那種幽深的目光看著她了,里面還帶著nongnong的仇恨。 她驚慌失措,調(diào)開目光,看向傅春英,啜泣道:“媽,媽你救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傅春英卻呆呆立在二人正中,目光呆滯。 她腦子里全是嗡嗡的聲響,一會兒,幼年的許愿出現(xiàn)在她面前:“沒了弟弟,以后我養(yǎng)你啊!”一會兒,又是成年了的許愿惡狠狠地說:“我把弟弟搞死了!”次女的兩張面孔走馬燈般的來回旋轉(zhuǎn),讓她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 傅春英身形一晃,腳下一個踉蹌就往前栽,被一直關(guān)心著她的許卉穩(wěn)穩(wěn)接?。骸皨?,媽?” 許愿見傅春英暈了,心更慌了,不顧身上的疼痛,掙扎著起來就要跑,被許愛民攔在門口不讓她出去。 一家子正亂糟糟的,門外傳來賀學(xué)文的叫門聲:“爸,媽,許愿,你們在里面嗎?” 賀學(xué)文來了,許愿禁不住心頭一喜,卻聽許愛民沖著大門惡狠狠地說:“滾!” 許愿忙高聲叫道:“學(xué)文哥,快救我!我爸要殺了我!” 這是怎么回事?賀學(xué)文站在門外怔了怔。 他是因為范叔叔去報信,說許家打起來了,過來看看的,怎么聽著好像不止是普通的打架,還挺嚴(yán)重的? 他加緊了敲門聲:“爸,爸你開門!讓我進去啊爸!” 許愛民沒理他,專心對付二女兒,扭著她胳膊不讓她去開門。 門外傳來一陣聲響,賀學(xué)文拿著許愿的娘家鑰匙自己開門進來了。 一進門他就呆了,傅春英躺在沙發(fā)上,許卉正焦急地輕拍她的臉,而許愛民和許愿正扭打成一團。 賀學(xué)文忙上前把許愛民擋開,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許愿護在身后。 “爸你別激動,小愿有什么不對的,你沖我來,別打她?!?/br> 許卉聞言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 賀學(xué)文一米七五的身高在南方人里算高的,只是他不怎么鍛煉身體,整體有些瘦削,此時微躬著身體擋在許愿前面,雖然并不夠強壯高大,卻確實為許愿撐起了一方天地。 到底是想跟許愿安安生生過日子了,也對,不然賀小寶又是哪來的? 賀學(xué)文雖然名義上算是自己的女婿,但實際上跟許家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許愛民哪里敢下手?只能站在那兒虛張聲勢,喝罵女兒,卻再也不敢動手。 許卉扶著悠悠轉(zhuǎn)醒的傅春英坐起來,看著許愿得救了,她也放下心來。 傅春英對賀學(xué)文這個人本身沒什么意見,如果他不是早早沾了許愿的身子,真的是個非常不錯的年輕人。 只不過,在許愿接連生了兩胎之后,傅春英對他的感覺就很微妙了,不過如今看在他能夠挺身而出,保護許愿的行為上,所有的不滿也就散了。 賀學(xué)文雖然有些事情做得令人詬病,但總歸是個負(fù)責(zé)的男人,再說了,是自已的女兒許愿要死要活,費盡心機跟他在一起,他的行為有一半都是許愿的責(zé)任。 傅春英終于把許愛民叫住,讓許卉去把丈夫扶過來,示意賀學(xué)文快點把許愿帶走。 賀學(xué)文和許愿出去了,許愛民拍著桌板開始問妻子:“春英,孩子的事你為什么要騙我?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沒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嗎?今天要不是我提早回來,無意聽到那畜牲的話,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把這秘密帶到棺材里?。 ?/br> 許卉剛才拿了清涼油給傅春英抹額頭和人中,此時手上都是藥膏,她見父母要談當(dāng)年的事,暫時沒去洗手,也坐在一旁。 傅春英抹著眼淚:“小愿當(dāng)時還小,我覺得她不是故意的。咱們已經(jīng)失去一個孩子了,我不想你再因為未出世的兒子把小愿送走?!彼秸f越傷心,“我已經(jīng)不能生了,要是再把小愿送走,我可怎么活!” 許卉心內(nèi)一刺。 又聽許愛民咆哮:“那就別活!”他氣得站起來,“你以后就跟畜牲一起過吧!你們兩母女?dāng)嗔宋以S家的香火!還吃我的喝我的!通通給我滾!” 許卉扶著哭倒的母親,小聲勸她:“媽,我先扶你回房間,讓爸冷靜一下吧?” 把傅春英給扶到床上躺好,許卉想起還沒洗手,忙去洗了手,又端了盆水,擰了毛巾進去給母親擦臉。 她忙里忙外的,經(jīng)過客廳時也不敢看許愛民——他正在氣頭上,雖然自己沒有做錯事,卻也知道此時他不好惹。 許愛民自己坐在沙發(fā)上流了會兒眼淚,心里來來回回盤旋著一句話:我竟然養(yǎng)了個殺人犯十八年! 不知想了多久,他被飯菜香味刺激得回過神來,看見大女兒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自己:“爸,吃飯了?!?/br> 他抹抹臉,看著桌上簡單卻清楚的飯菜,那顆傷透了的老心總算有了點安慰。 點點頭,許愛民坐在桌前吃飯,吃沒幾口,又覺得眼眶一熱。 許卉這么聽話貼心,又會念書又會做家務(wù),要是個男孩兒該有多好! “是我沒福氣啊……”他感慨道。 許卉夾了一碗飯菜送進房間給傅春英吃,坐回來,聽到父親的話,輕聲勸道:“爸,你別難過了?!?/br> 許愛民搖搖頭嘆道:“你不懂。” 有兒子沒兒子怎么能一樣? 這么些年,傅春英都是一個好妻子,所以就算她不能生育了,他心里有不滿,也覺得這就是他的命,誰讓老天爺不讓他有兒子呢?他就只能認(rèn)命。 可是今天他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命,不過是次女做的惡,這讓他整個人生都崩塌了,受不了了。 但是又能怎么辦呢? 這頓飯,許愛民吃得長吁短嘆。吃過飯后,他的心情也平復(fù)了一些,對許卉說:“爸爸剛才嚇到你沒有?” “還好。” “那爸爸問你,你跟那畜……你跟你meimei怎么會聊到那件事的?” 許卉想了想說:“她說我讀那么多書沒用,還是該早點找個男朋友。” 許愛民沉默了一下:“這話倒也沒錯。然后呢?” “然后她就說,其實我本不應(yīng)該念這么多書。都是因為……后面的話你就聽到了?!?/br> “行了,我知道了。”許愛民揮揮手表示不想說話,悶頭吃飯。 許卉進去收了傅春英的碗筷出來洗。 吃過飯后休息了一會兒,許愛民要去上工,許卉擔(dān)心地說:“爸,你,要不先請個假?” 許愛民搖搖頭:“哪就這么脆弱了?”沒有兒子,日子還是得過嘛。 許卉關(guān)上大門,看了看已經(jīng)昏昏睡去的傅春英,只覺得千頭萬緒在心頭,十分不舒服。 她想了想,拿上電話卡跑了出去,給沈清辭打了個電話。 沈清辭正在家中練琴,接到她的電話十分意外:“你在外面打電話嗎?天氣這么熱,小心中暑?!?/br> 許卉聽到他溫和平靜的聲音,只覺得心情也寧靜了下來,低聲說:“我媽在家睡覺,不方便打?!?/br> 不方便打,等到方便的時候再打就好了。沈清辭關(guān)切地問:“出什么事了?” 許卉心中一軟:“沒有,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br> 夏晚晚在培訓(xùn)班上課,這時候打肯定沒人接,思來想去,只有打給他??涩F(xiàn)在許卉有些后悔,這個樣子,好像在找他撒嬌啊。 沈清辭在那兒頓了頓,溫聲說:“我在彈琴,你要聽嗎?” “???可以嗎?” 他低笑:“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第71章 071 “好啊。”許卉有些羞赧, 她對鋼琴曲一無所知,提到鋼琴曲,除了《致愛麗絲》外再說不出其他的。要是沈清辭問她“你要聽什么”她該怎么回答, 要不就硬著頭皮說《致愛麗絲》好了, 尷尬就尷尬吧, 反正她別的也不懂。 哪料沈清辭在那頭說:“我給你彈個正在練習(xí)的曲子吧!”然后她聽到電話聽筒被輕輕擱下的聲音, 一陣輕輕的踩在木制地板上的腳步聲,隨即, 一串如流水般的音樂就流淌開來, 通過長長的電話線,鉆進她的耳朵里, 沁入她的心田里。 曲子很短,不到一分鐘,那邊琴音漸收, 而后又是不緊不慢的幾聲腳步聲,聽筒復(fù)被拿起:“許卉,你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