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許愿馬上質(zhì)問:“學文哥,你是我未婚夫,許卉是我姐,你怎么能叫她小卉呢?” 賀學文心尖一痛,喉頭發(fā)干:“那我要怎么叫她?” 許愿咯咯一笑:“當然是隨我……”她頓了頓,想到自己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喊許卉的,打了個哈哈,“咳,叫姐?。 ?/br> 賀學文臉上的尷尬沒了,整張臉上,連眼神都是幽深的,沉默了一會兒,像是終于找到了聲音:“我比她還大,叫姐不好吧?!?/br> 許愿不滿地說:“那我們結(jié)了婚,她就確實是你姐了??!” 賀學文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把“那我們就不要結(jié)婚”給說出來。 許愿等了很久,才等來一句“那就結(jié)了婚之后再叫吧?,F(xiàn)在叫不出口。” 許愿雖然不甚滿意,倒也沒舍得太逼迫他,畢竟賀學文是她千挑萬選的丈夫,要是真惹惱了他,對她也不利。 賀學文她不想埋怨,許卉總是能恨一恨的,于是把滿腔不滿又往許卉身上堆了堆。 許卉倒不在乎許愿怎么想自己,反正在她確認懷孕的傅春英是被許愿推倒導致流產(chǎn)之后,在她心里已經(jīng)不再把許原當成meimei了,而是一個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陌生人。 只不過目前她和許愿都還沒有成年,還要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況且一筆寫不出兩個許字,就算將來她能獨立出去,甚至把父母都奉養(yǎng)起來,對于許愿,感情上可以割裂,血緣的羈絆卻仍是要糾纏一輩子。 許卉見二人不再勾勾纏纏,開始正常走路,轉(zhuǎn)過身,捏緊了手中的手電筒。 道阻且長,她唯有努力向前。 兩姐妹回到家中,家里還是大門緊鎖,黑燈瞎火,許愛民和傅春英都沒回來。 賀學文擔心她們,在門口守了一會兒,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去。 到了家中,門板已經(jīng)上得差不多了,只留一個人進出的口。賀學文側(cè)身邁入,田淑芬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水杯等物,聽到兒子進門,把最后兩塊門板上好,她抬頭一看,咦了一聲:“學文,你衣服穿反了,不難受???” 賀學文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在聽到某人名字后,急著想見她,匆忙之中把t恤穿反了。 只不過他穿的是件黑色的純色t恤,晚上光線又不好,也就沒察覺出來。 他忙脫下,翻過來,田淑芬抬眼見到原本該穿在外面的那一面已有了一片汗?jié)n,顏色比周圍都深一些,抬手就把衣服抽過去:“臟了,媽給你洗洗,你明天換件干凈的穿?!?/br> 賀學文嗯了一聲。 知子莫若母,田淑芬把衣服泡進水盆里后,就對兒子說:“媽知道你委屈,可是現(xiàn)在能怎么樣呢?你碰了人家黃花大閨女,就得對人家負責啊。至于小卉……”田淑芬有些悵然,“就當咱們家沒那福氣?!?/br> 賀學文正拿濕毛巾擦身,聞言動作一頓,隱含著痛苦說:“媽……” 田淑芬看兒子隱忍的樣子,忍不住問他:“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媽問了你好幾遍你都不說?!?/br> 賀學文把毛巾丟回水盆里,抿了抿嘴。 田淑芬看他這副死樣子就來氣,不輕不重地拍了他胳膊一下:“說啊!你不說,媽怎么幫你?” 賀學文眼前一亮,而后又很快黯淡下去:“都訂過婚了,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他越不說,田淑芬越覺得其中有問題:“這不是因為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嗎!你把細節(jié)原原本本告訴媽,說不定真有可能?!?/br> 賀學文又默了一會兒,才低低開口:“一開始,我以為是小卉約我出去的?!?/br> 田淑芬急急打斷:“你是說許愿設(shè)計你?” 賀學文忙搖搖頭:“這倒也不是。媽,你知道小愿是改過名字的吧?” 田淑芬一愣。 許家的大丫頭許卉,因為是長女,早早就上了戶口,名字也是已過世了的一位村老給起的,說是那些花兒啊麗啊的,太俗,不如叫卉,好寫好記。 況且當時大家條件都不好,卉的意思是草,賤名好養(yǎng)活,又好聽。 等到許愿出生的時候,村老過世了,許家也就沒拜托別的人起名字,自己順著許卉的草字輩,給二女兒起名叫許苑。 因為大家心知肚明的一些原因,許家的二女兒直長到四、五歲了,也沒給上過戶口。 直到傅春英流產(chǎn),并被判定不能生育后,許愛民才給已經(jīng)六歲了,馬上要上小學的二女兒上了戶口。 然后,許愿就非常有主見地寫了自己的名字,說要叫這個愿,不要叫苑。 許愛民倒也無所謂,反正念起來音都是一樣的,而且許愿當時說得特別好聽,說是愿自己能有個弟弟。 這一句話一下子就撓到了許愛民的癢處,也不計較她主意大,痛痛快快給她上了戶口,報上了女兒自己要的名字。 “那張紙條上,署名那邊有點糊了,我就看見許,后面一個草字頭。我一直以為那個艸是卉的下半邊兒。沒想到是苑的上半邊兒?!?/br> 田淑芬也是從懷春少女的年紀過來的,聞言哪里不知道自家兒子就是給人家算計了?她發(fā)狠地揉搓著兒子的衣服,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她約我在村西頭的涼亭見面。我過去,就見她披著頭發(fā)坐在那里,我以為是小卉,想給她個驚喜,然后我就碰了她……” “等等!”田淑芬把衣服打上肥皂,“你‘想給她個驚喜然后就碰了她’?” 她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和兒子溝通不良了。 兒子嘴里的“碰”和她心里的“碰”貌似不是一個意思? “你怎么碰了她的?” 賀學文臉上有些紅,沒應聲。 田淑芬兩只手全是泡沫,干脆一腳踹過去:“說??!” “就是……親,親了她。” 田淑芬瞪圓了眼睛又等了會兒,提高了聲音問:“就這樣?后邊……沒了?” 賀學文臉紅得要滴出血來,聲如蚊蚋:“我,我還把,把舌頭伸進她嘴里了……” 田淑芬看著羞得不行的兒子,恨不得拿根毛衣棒針扎他兩下讓他放放血,冷靜冷靜。 她想到兒子那天回來,失魂落魄告訴她“我碰了許愿”,隨便搓了兩下把衣服漂干凈,擰起來丟給兒子讓他幫著掛到晾衣竿上去。然后把兒子拉到一旁,認真地又問了一遍:“就這樣沒了?”想了想覺得按這么問,以賀學文的靦腆程度也問不出什么來,直接了當?shù)溃澳銢]脫她衣服?” 賀學文被母上大人豪放的問話驚得一跳,不由提高了幾分音量:“媽你說什么呢!我又不是流氓!”哪有第一次約會就扒人衣服的。 田淑芬一巴掌呼上兒子的光背,啪的一聲特別脆響。 “你這傻子!媽要被你氣死!” 田淑芬氣得直喘粗氣,賀學文忙勸她坐下來,半跪在她跟前:“媽,我哪里做錯了,你教我就好,別生氣?!?/br> 田淑芬看著乖順的兒子,不由悲從中來。 她就是太虎了,把兒子教得這么乖,這么純,結(jié)果才給人輕易拿捏在手心里。 田淑芬喘勻了氣,拉著兒子的手輕拍了拍:“兒子啊,你這不叫碰了她。唉!也不能這么說,唉!媽真不知道你碰了她的意思就是親了她一下??!媽還以為她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呢!” 賀學文怔了怔,反應過來后,臉又紅透了:“媽?” 田淑芬嘆口氣,說:“以前你還小,媽怕你被人帶歪了,這才把你管得太嚴了?,F(xiàn)在看來是媽錯了,媽不該這樣拘著你?!?/br> 然后田淑芬好好給兒子上了堂生理衛(wèi)生知識講座,直到賀學文都聽麻了,兩眼發(fā)直,才停下來,喝了口水。 “你和許愿只是訂婚,不是結(jié)婚——結(jié)了婚還能離呢!總之,你要是真不喜歡她,媽給你想辦法?!?/br> 賀學文心里升出一絲希冀,然后又頹下去:“可是媽,小卉她……不喜歡我?!?/br> 田淑芬聞言卻說:“小卉今年高三,就算喜歡你恐怕也不會承認的。你也別著急,反正你們都還小,你還沒到婚齡呢,等過兩年再看看?!?/br> 說完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忙催兒子去睡覺,走前又千叮嚀萬囑咐:“剛才媽和你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對許愿說。這小姑娘心大著呢!你防著她點!也不要對她太親近了,就說沒結(jié)婚,大家都還小,保持點距離。聽到了嗎?” 賀學文這回回過神來了,認真說:“聽到了,媽,你也快去睡吧?!?/br> 他回到房間,躺在自己的床上,睜著眼想了好一會兒事情,越發(fā)覺得他媽說得對。 那天自己趕到?jīng)鐾とサ臅r候,許愿為什么不吭聲?還轉(zhuǎn)過頭來,誘導他親了上去。 但自己呢,自己就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他想到當時吻了她后,心潮澎湃,把人抱在懷里,聽到許愿嬌聲喚他“學文哥”,聲音不對,這才驚覺退后,許愿當時的笑臉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但是確確實實不是許卉,他認得出來。 他當時失聲叫出來:“怎么是你!” 可是許愿是怎么回復他的呢? 她說…… “當然是我啊!” 少女在夜色中歪著頭,無比嬌俏,他卻覺得那是只美麗的妖精,會吃人的。 “我喜歡你呀學文哥?!?/br> 她軟軟地靠了過來。 “你都碰了我了,要對我負責呀!” 他在震驚中,竟然忘了及時推開她。然后,就被人看見了。 后來他渾渾噩噩地回了家,把要對許愿負責的事告訴了父母,多少也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吧。 他自認喜歡許卉,可是卻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認不出來,還有什么理由說自己喜歡她? 賀學文輾轉(zhuǎn)反側(cè)了許久才睡著。 …… 另一邊,許卉和許愿進了家門后,就互相不理睬對方,各忙各的,但到了要休息的時候,卻又不得不走進同一個房門。 許卉這回對許愿是徹底服了,她重活一次又有什么用?想照搬前世的成功路線,也該根據(jù)現(xiàn)實情況做出調(diào)整啊! 許愿則是埋怨許卉這個大電燈泡不識相,硬把她給拉回來,破壞他們培養(yǎng)感情。 許卉上了一天課,回來又鬧了這么一出,累得一沾枕頭就能睡著,許愿卻是這疼那疼,一會兒就要鬧出點動靜,折騰了大半宿,倆人都沒睡好。 等到天蒙蒙亮了,許卉才囫圇睡了一會兒,又因為生物鐘的關(guān)系趕在六點就醒了。 她有些低血糖,盯著蚊帳頂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出了房間,看見傅春英正在做飯。她忙走過去幫忙:“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爸呢?” 傅春英眼皮下重重的黑眼圈非常明顯,她嘆了口氣,輕聲道:“你爸在睡呢?!?/br> “哦?!痹S卉也放輕了動作,“爸沒事吧?” 傅春英搖搖頭:“沒有,就是跑出去喝了幾杯。一會兒起來恐怕要頭疼,你躲著點他。” 許愛民是做粗活的,難免脾氣有些暴躁,宿醉起來最是情緒不好的時候,許卉點頭表示知道了,她不會去招他的。 又過了會兒,許愿也起來了,她先把藥油上了一遍才從房間里出來,眼睛在空空如也的飯桌上溜了一圈,走到灶房來老三老四的問:“媽,飯怎么還沒好啊?” 許卉看不慣她這樣,冷著臉說:“怎么跟媽說話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光吃不干活,媽昨晚上那么晚才回來,睡都沒睡就來給咱們做飯,你倒好,張口就要吃!” 一大早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通,許愿氣炸了,直接叫喚:“許卉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笄逶缌R人你這是在咒我一整天都運氣不好?。 ?/br> 許卉冷笑了一聲:“我哪里罵你了?你難道不是光吃不干活?還冤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