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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龍未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你待如何?為他們報(bào)仇么,阿莫?”

    “千重久,我不會(huì)找你報(bào)仇。容氏一族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比菽釃@了口氣,“我身為容氏弟子,不能為同門報(bào)仇,只能以死謝罪?!?/br>
    容佩玖心想,容莫提這是在用自己在千重久心中的分量在賭。容莫提定然是賭贏了的,不然也就沒有后來的容家甚么事了。

    果然,她聽到千重久蒼涼地狂笑幾聲,“好一個(gè)以死謝罪。阿莫,你贏了?!?/br>
    忽然之間,風(fēng)停了,天也亮了。只剩下遍野的哀鴻。容佩玖估計(jì),此時(shí)活下來的大概也就是一眾懦弱膽小的紫衣禪修了。

    容莫提帶走了這些哭哭啼啼的紫衣禪修。

    藏淵抱著文邪的遺骸走到容佩玖面前,將文邪放在容佩玖面前的地面上,脫下自己身上的被砍得破破爛爛、滿是血的黑色外袍,跪了下來,將外袍鋪展在地上,然后將文邪的骸骨抱起來放在了外袍上,仔仔細(xì)細(xì)地包了。

    “小善,大叔對不住你,沒能護(hù)好這小子?!辈販Y嘆了口氣。

    容佩玖一下哭出聲。藏淵安慰了她很久,卻是無法止住她的哭泣。她只覺得,漸漸無法呼吸起來,陰善再這樣哭下去,會(huì)把自己給哭死。

    她一直在哭,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眼淚,直到千重久對她說:“小善,別哭了。走,隨我去龍未山,我把你的文邪哥哥還給你。”

    原身止住了眼淚,呆呆地望著千重久,不明白他的意思。容佩玖心里卻是一驚,不知道千重久要去龍未山做甚么。

    “你與文邪都是不死奴,死后不入輪回。龍未山上有一顆神樹,可救文邪。不過,他的rou身卻是再也不能復(fù)原了,這樣的一副白骨,你可能接受?”千重久問道。

    他說的是天地樹。

    容佩玖隨著原身猛地點(diǎn)頭,她心里隱約有些猜到千重久要做甚么。天地樹有九條靈脈,每一條靈脈都有復(fù)活滅亡靈魄的能力。

    千重久是要奪靈脈!

    然而,天地樹之所以存在,便是依賴著這九條靈脈。九條靈脈是天地樹的命脈,缺一不可,不論少了哪一條,等待著天地樹的,都將是傾覆崩塌。而天地樹一旦崩塌,容氏便也完了……

    畫面一轉(zhuǎn),容佩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站在天地樹前,身邊站著千重久以及背負(fù)文邪的藏淵。

    容佩玖看著這棵她曾棲身三十年的巨樹,此刻正發(fā)出耀眼的藍(lán)光,九條靈脈從從地下露出,如同巨龍的九爪。

    容莫提一襲紅衣、手持法杖,護(hù)在天地樹前,身后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紫衣禪修。

    “千重久!你不能動(dòng)靈脈!”

    “阿莫,這也不能,那也不能,你到底要我如何做?”千重久邊說邊往前走,“我心中愛慕你,文邪和小善于我卻也情同家人。文邪死得太慘,小善太可憐,是誰造成的?龍未山是幫兇。阿莫,今日,這靈脈我要定了?!彼叩揭恢ъ`脈前,手中幻化出一柄泛著紅光的長劍,對著靈脈便是一砍。

    容莫提伸出法杖將他的長劍攔住,“那你先砍了我!”

    千重久反手握住容莫提的手,將她猛地推向一邊,同時(shí)施了禁制,令她無法動(dòng)彈,手中長劍高舉,驟然落下。

    容佩玖的心猛地一沉。

    藍(lán)光四濺,紫衣禪修們絕望地驚呼,天地樹的那一支靈脈最終還是落到了千重久手里。

    頃刻間,天地樹開始劇烈地晃動(dòng),天地樹葉紛紛落下,無數(shù)嗚嗚咽咽的聲音從樹上傳出。容佩玖知道,這是歷次進(jìn)階禮上從每一位進(jìn)階弟子的身上抽出,融入天地樹的弟子本靈,它們感覺到了末日的來臨,正在哀嚎。

    天地樹開始崩塌了。

    天地樹一旦崩塌,隨之覆滅的便是龍未山。

    千重久取了靈脈,轉(zhuǎn)身,對容佩玖和藏淵道:“走。”他走到容莫提身邊,準(zhǔn)備將被他壓制不動(dòng)的容莫提也一并帶走。

    “千重久,對不起。天地樹不能倒?!比菽岷鋈徽f道。便是在此時(shí),她的身體忽然螢出藍(lán)光。

    在嗚嗚咽咽的哀嚎以及天地樹分崩離析的雜亂聲中,容佩玖聽到了一段于她而言萬分熟悉的咒術(shù)。

    舍身咒。

    她之所以熟悉,是因?yàn)樗苍鴮W(xué)過這道咒術(shù)——只有殺修才修習(xí)的舍身咒。舍棄rou身,只為填靈。

    是容莫提念了舍身咒。

    她要用自己的靈魄填補(bǔ)天地樹的靈脈,阻止天地樹的崩塌。

    舍身咒一出,不可逆轉(zhuǎn)。念咒之人的身體將再不復(fù)存在,無從挽救。

    容佩玖看到容莫提的身體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透明,最后化為烏有,她的靈魄變成一道藍(lán)光,毫不猶豫地奔向被千重久斬去的那一支靈脈。

    容佩玖看向千重久,他的手還保持著握住容莫提手臂的姿勢。

    “容莫提——”耳邊傳來千重久幾近瘋狂的一聲長嘯,“你負(fù)我!記住,是你負(fù)我!”容佩玖便看到千重久那張?jiān)緦λ齺碚f迷霧重重的臉,如同撥云見月般,一點(diǎn)點(diǎn)變得清晰起來。

    這一回,她終于看清了千重久的臉——那是一張令她沉淪眷戀了數(shù)十載的臉。

    褚清越的臉。

    ☆、第50章

    容佩玖心中如遭雷擊, 剎那間, 時(shí)間停滯,天地萬物都似乎靜止了下來, 除了她自己。

    她慢慢走到千重久面前,視線定格在他那張與褚清越如出一轍的臉上。確切地說, 是與三十年后的褚清越如出一轍。一樣冷峻的眉眼, 左眼之中豎著一顆怒火騰騰的紅光異瞳。一樣筆挺秀直的鼻梁, 一樣孤傲緊抿的雙唇……

    實(shí)在是太像,像到她幾乎就要以為這就是她的褚清越了。可是,這是千年之前, 他是千重久, 他愛的人是容莫提, 那個(gè)被困在天地樹上千年之久的殘魂。

    世上怎會(huì)有如此相像的兩個(gè)人?她陷入迷惘, 百思不得其解。等她從迷惘中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周遭的一切仍處于靜止不動(dòng)的狀態(tài)。

    不論是天地樹、紫衣禪修, 還是千重久他們, 宛如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真實(shí)到可怕的假象。

    她有些慌亂起來。

    這種感覺,像是被整個(gè)世界所拋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虛幻的到底是他們還是自己。絕望逐漸滋生,她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存在,理智與求生欲一點(diǎn)點(diǎn)的離她遠(yuǎn)去……

    耳畔像是有誰在呼喚她,一聲一聲, 宛如滋滋清泉流入她的心里,讓她漸漸找回心智。

    “阿玖,醒來了。阿玖,快醒醒。”

    容佩玖眼中千重久的臉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一切宛如水上的一葉小舟,隨著波紋一圈一圈地向遠(yuǎn)處蕩漾開去……

    “阿玖,阿玖……”

    那聲音還在喚她,她聽出來了,是褚清越的聲音。

    她像個(gè)溺水的人,而褚清越的聲音就是朝她伸出救援的手。她奮力朝那只手游去,緊緊抓住它,終于,被它帶出了水面。

    容佩玖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褚清越。她兩眼一熱,猛地?fù)淙胨麘牙铮p手死死地環(huán)住他的脖子。

    褚清越一頓,繼而抬起手,也抱住了容佩玖,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溫?zé)岬拇劫N在她的耳邊,柔聲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里,阿玖,沒事了?!甭曇糨p輕柔柔,像是怕驚嚇到她。

    容佩玖只不作聲,將頭深深扎入他的懷中,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將他胸前的衣襟浸濕了一大片,像是xiele閘的堤壩,止也止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覺得此刻的自己軟弱得一塌糊涂,幻境之中的悲慟似乎還未離她而去,千重久最后那一聲悲憤的長嘯也似乎還在耳邊回響,她的心緒還沒從幻境之中走出來。

    若是在從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huì)讓自己情緒如此失控的?;蛟S,她一直以來的堅(jiān)強(qiáng)不過是裝出來的。或許,是褚清越的溫言軟語和寬廣的胸膛,徹底擊垮了她裝出來的堅(jiān)強(qiáng)。

    她哭得很傷心,從未有過的傷心。就連得知容遠(yuǎn)岐的死訊之時(shí),都沒這樣傷心地哭過。

    “阿玖,不要哭了,很多人在看著呢。”褚清越又在她耳邊輕輕說道。

    他一開口,她的眼淚更多了,哭得更傷心了。她知道,周圍是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她。容氏那幾個(gè)禪修、褚玄商、晏儂他們……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好好,”褚清越只得親親她,再親親她,像哄孩子一般地哄著她,“阿玖想哭就哭罷,那就不管他們了?!?/br>
    “怎能,怎能不管?他們是,是不是都在看著?”容佩玖哭得一抽一抽的,悶悶的聲音從褚清越的懷里傳出。

    “當(dāng)他們不存在好了,嗯?阿玖想哭多久就哭多久,夫君替你擋著。”

    “你,你擋得住么?”

    “唔……”褚清越手一揮,便在兩人四周罩上了一層靈障,將兩人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包裹在靈障之中,徹底隔絕了外界,“擋住了。這下好了,沒人打擾阿玖哭了?!?/br>
    靈障之外,被喂了一嘴狗糧的晏儂情不自禁地打了個(gè)哆嗦,只覺得褚清越這把低沉的嗓音柔昵得令人發(fā)指。不過,她愛看表姐和表姐夫恩愛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啊。哼,氣死龍未山的那群真小人。

    褚玄商盯著褚清越的靈障,眼神晦澀。容佩玖在他面前,一直是強(qiáng)硬、清冷、不容置疑的模樣。他從未見到過容佩玖這副柔軟的樣子,也從未想過,容佩玖也有會(huì)這樣的小女兒家作態(tài)。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羨慕,還有一絲不甘,若她也肯在自己的懷里這樣哭上一場,便是要讓他舍棄所有,他也當(dāng)毫不遲疑,甘之如飴。

    靈障之中,不知過去多久。

    “哭夠了么?欸,眼淚鼻涕糊了我一身了……”

    她終于停止了哭泣,哼了哼,一顆毛茸茸的頭故意在他懷里拱了拱,臉還在他的衣衫上蹭了蹭。

    “嗯,給點(diǎn)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褚清越無奈道。

    “沒有?!比菖寰廉Y聲甕氣道。

    “還哭么?”

    “不哭了?!?/br>
    “既然不哭了,那就把頭抬起來。”

    “不抬?!?/br>
    “為甚么?”

    “丟人?!比菖寰翛]好氣地道。心中著實(shí)有些窩火,為自己不明所以的失控。現(xiàn)在清醒過來,簡直難堪得想死。她長這么大還從未這么哭過,她的一世英名啊……

    褚清越輕笑一聲,“哦,現(xiàn)在知道難為情了?沒事,夫君我不會(huì)嫌棄你。來,把頭抬起來,讓夫君替你把眼淚擦擦?!?/br>
    容佩玖慢吞吞地從褚清越懷里抬起頭,杏臉桃腮之上還掛著兩條淺淺的水痕,紅著眼。由于剛哭過,再加上一絲難為情,梨花帶雨,竟是從未有過的楚楚動(dòng)人。褚清越看著她,雙眸不由得一亮,怔了怔。

    容佩玖見他怔了,便輕輕推了推他,“想甚么呢?想得這么入神?!?/br>
    “阿玖?!彼ひ粲行┌祮 ?/br>
    “嗯?”

    褚清越捧著她的臉,慢慢傾身向她偎了過去,“我在想,若是你日日肯在我面前哭上一場,當(dāng)屬世間一大妙事??墒恰?/br>
    “可是甚么?”

    “我還是舍不得。”他宛然一笑,薄唇貼上她的眼眸,將還掛在她睫毛上的淚珠吸去,沿著淚痕,一路往下,將她臉上的眼淚一點(diǎn)點(diǎn)的吻掉,最后停在她的唇上,將她的傷心和哭泣統(tǒng)統(tǒng)吞入口中。

    起初只是一個(gè)極盡纏綿的吻。

    然而,褚清越的吻,每回都能從和風(fēng)細(xì)雨變成暴風(fēng)驟雨,以至于無法收場。容佩玖費(fèi)了很大的力,才將他推開,一邊將被他扯開的衣襟合攏,一邊喘著粗氣道:“你,你是不是昏了頭了?”

    他眼神之中的濁暗逐漸消散,很是認(rèn)真地答道:“是?!?/br>
    “……”

    她往后挪了挪,低頭,用手整理被他揉成一團(tuán)糟的頭發(fā)。心里微微有些惱,自己現(xiàn)在定然是一副被雨打風(fēng)吹過的糟糕模樣,等下從靈障中出去,不知要如何面對那些人的目光。

    她之前一直處于情緒激動(dòng)地狀態(tài),將外面的事情忘了個(gè)精光?,F(xiàn)在冷靜下來,便想起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只想快些從靈障出去。她心中記掛著靈障外的事情,便有些急。誰知,越急手上越亂,本來就亂的頭發(fā)被她撥弄得越發(fā)凌亂了,怎樣理也理不順。

    一股氣血直沖心頭,她心一橫,和自己的頭發(fā)置上了氣,揪住其中一團(tuán)便要蠻扯。

    褚清越伸手將她的手抓住,無奈地笑了笑,“對自己也這么狠?背過去,我?guī)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