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睜開眼,入目而至的是蔚藍(lán)如洗的天、不染塵埃的云。最后一刻的記憶還停在藏淵領(lǐng)主的大殿之中,她還記得,自己無可奈何地祭出魔言,升出殺戮之陣,與藏淵領(lǐng)主相搏。之后,便因為容令怡的身體不能承受如此巨大的靈力沖擊而暈了過去。那么,她現(xiàn)在是在夢境之中? 緊緊地將雙眼閉上,復(fù)又睜開。 頭頂依然是藍(lán)天白云,耳邊依然是浪潮聲。 她眨了眨眼。 “既然醒了,就起來罷。”泠泠清清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還有些懵懵的,睜大雙眸,便看到了一張倒著的臉。不過,即使是倒著,也不妨礙她將他認(rèn)出來。 膚光勝雪,眉如墨染,面若中秋之月,是她心中最喜歡的模樣。真不是做夢?她想。 “不是夢。”泠泠清清的聲音又道。 不是夢啊……那可就有些糟糕了。她躺著不動,回想前因后果,思忖要如何應(yīng)付他。 褚清越走近一步,蹲在她頭邊,那張秋月般的臉便離她近了許多。 “還不起來?躺在沙子上很舒服?” 沙子?容佩玖的手向下一抓,果然抓了一手又細(xì)又軟的沙子。她猛地坐起身,四下一環(huán)顧,目之所及,是一望無際碧藍(lán)的海,而她正坐在細(xì)白如雪的沙灘上。 “飛揚島的碧海銀沙,美不美?”他問道。 “我為甚么會在飛揚島?”容佩玖問道。魔言既出,她再也無法裝傻充愣了。 他目光灼灼,“先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喜歡啊,怎么會不喜歡。她點了點頭。 他臉上有笑意,緩緩地漾了開來,整個人變得柔和明朗,不帶一根刺,“還有更美的,我?guī)闳タ础!币话炎阶∷氖郑瑢⑺龔募?xì)沙上拉了起來。 褚清越牽著她,一躍而起,攬著她飛上高空,如雙飛燕在空中馳掠。他在她耳邊大聲說道:“低頭,往下看。” 容佩玖低下頭,看到他們掠過碧海金沙,掠過火樹紅花,再掠過蒼山雪峰,一路下來,全是她曾經(jīng)心馳神往的美景…… 但是,她卻又清楚地知道,這里不是東陸,不是她生活了幾十年的那個世界,那個世界,沒有這么小。有多小呢?小到,只有她與他提過的那些地方,小到只剩下了美景。這是一個澄澈明凈,除了他和她,再沒有其他活物的世界。 他這是把她帶到了哪里? 最后,他帶她回到了那片碧海銀灘之上。 “如何?這樣好不好?”褚清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那神情,讓她不禁想到那些急于向大人邀功的孩子。 容佩玖笑了,“很好?!?/br> “你要喜歡,以后可以常來?!?/br> “這是哪里?”她仰頭,問道。 褚清越抿了抿唇,笑得溫和閑雅,“在我的識海里?!?/br> 如同雷轟電掣,她呆住了,發(fā)不出聲音。 他的識海? 褚清越看著她一副呆怔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呆子。不管變成什么模樣都是這么呆?!?/br> 好一會兒過去,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把這些地方,都搬來了你的識海?” 他蜷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呆。再想?!?/br> 她搖了搖頭,感覺很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略有些無奈地看著她,“這是我重新造的一個小千世界,為你?!?/br> 他竟然在自己的識海中建造了一個小千世界,就為了裝盛她向往的風(fēng)景…… “你花了多久造的這些?怎么做到的?”她訥訥道,“為甚么?” “差不多三十年。不是答應(yīng)過你,婚后帶你去這些地方?你言而無信,我卻是不會失約的。” “你這些年,過得可好?” “行尸走rou,你說好不好?”他輕描淡寫道,“只是沒想到,三十年,只身一人,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照搬,倒也這么過來了。不過,幸好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我便活了。”頓了頓,雙手扶住她的肩,一字一字,鄭重其事道,“既然回來了,往后,再不許離開我?!闭f完,彎腰輕輕地抱了抱她。 她聞言,眼淚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他懷里泣不成聲,語無倫次,“褚清越,可,可是,這具身體,不是我的……我的身體,我弄丟了,我不知道為甚么就,就弄丟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是陪不了你了。 他嘆了一聲,“可真是,傻啊?!睂⑺龔淖约旱膽驯е休p輕推開,拇指溫柔細(xì)致地擦掉她guntang的眼淚,撫著她的雙肩,將她轉(zhuǎn)了個向,朝著大海的方向。 “阿玖,看?!彼斐鲆恢福敢C嫔峡?。 容佩玖眨著朦朧的淚眼,向海面上看去。碧藍(lán)的海面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從遠(yuǎn)處海天相接之處緩緩飄來一葉竹筏,在鏡面之上劃出一圈圈漣漪。細(xì)看去,竹筏上鋪滿了桃李花瓣,或紅或粉,生機勃勃。 褚清越牽著她的手,向竹筏走去,一躍而起,跳到竹筏之上。 容佩玖垂眸,看向竹筏之中,還帶著淚花的眼角不可思議地上揚。 在那重重疊疊、紅紅粉粉的桃李花瓣之中,沉沉睡著一人,雙眸緊閉,再熟悉不過的眉眼,一身赤色殺修袍如火似荼。 那是屬于她的眉眼,她的殺修袍。 耳邊響起褚清越柔情萬千的聲音:“三十年,我與你走遍了世上最美的山水。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我的阿玖,放在了世上最美的山水間?!?/br> 感謝“褐瞳”小噴油的營養(yǎng)液~么么噠~ 讀者“褐瞳”,灌溉營養(yǎng)液 5 20170415 23:30:38 諸位,晚安~ ☆、第40章 容佩玖愣愣地看著自己躺在那一葉滿是花瓣的竹筏中, 心中的震驚無以言說。 愣愣怔怔許久, 忽地一轉(zhuǎn)身,睜大了雙眼看著褚清越, 問道:“我的身體,為何會在你的識海里?等等, 一具沒有靈魄的身體, 為何還能存在?你怎么能……” 褚清越豎起一指按在她的唇上, 做了個噓的動作,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問題還真是多。想這些做甚么, 你現(xiàn)在首當(dāng)其沖的, 難道不是趕緊把身體換回來?你是不知, 我對著你現(xiàn)在的這張臉, 有多不自在。” 經(jīng)褚清越一提醒,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并不是這天地間的一抹無主幽魂。她也是有身體的, 她的身體還好好的。而且, 她也再不用回到天地樹上去,往后可以與他長長久久地廝守。 做了三十年孤伶無依的幽魂,對身體的渴念,無人能懂。也不再猶豫,遂舍了容令怡的身體,重新回到闊別三十年的原身。 與此同時,容令怡那具嬌小的身體在失去靈魄之后,晃了晃, 便要往下倒去。褚清越手一揮,容令怡的身體在即將倒在花床的一剎那,倏地消失不見。 褚清越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躺在桃李花瓣中的人,面容平靜,鳳眸之中是兩汪深潭,幽深而水波不興。 直到那躺在花床上的人雙睫輕顫,緩緩睜開一雙水光迷離的明眸,與他目光相對;直到那人眸中光華流轉(zhuǎn),兩頁春山黛眉彎成弦月;直到她雙唇揚起,唇角綻放兩顆精致可愛的梨渦,褚清越眼中那兩汪深不見底的清潭才起了波瀾,一圈一圈地漾了開去。 容佩玖朝他伸出手,唇角上揚的弧度加深,兩顆淺淺的梨渦也像是在對著他笑,“拉我起來。”聲音不高,清如林籟泉韻,脆如珠落玉盤,在聽者的心上濺起了淺淺的水花。 褚清越眸光一動,往前邁了一步,身體微躬,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幾乎交纏在一起。他不松手,兩人的手便也緊緊扣在一起。 他低頭俯視著容佩玖,目光在她生動的臉龐上游移,眼神中有她不明所以的情緒在流轉(zhuǎn),數(shù)種情緒交錯,哪一種,她都看不懂。 她喚他,“褚清越?” 他沒理。 她彎了食指,輕輕地在他的掌心撓了撓。 褚清越手上忽地用力一扯,將她猛地一把扯到了自己懷里,重重地撞向自己的胸膛。 不等她出聲,一手扶著她的后背,一手掌住她的后腦勺,頭一低,狠狠地親了上去。 褚清越緊緊地箍著她,用的力道大得好像要把她嵌進(jìn)自己身體里面。他像是忽然之間陷入狂亂的猛獸,窮兇極惡地啃咬著她柔軟的雙唇,野蠻地撬開她緊咬的牙關(guān),伸出舌頭在她口中貪婪的攪動、索求,不放過任何一處。 平靜如鏡的海面一下變得波濤洶涌起來,巨浪連綿,一波又一波地向這一葉花筏打來。前一刻才將它送上浪頂,轉(zhuǎn)眼又將它拋下浪谷。 容佩玖在海浪呼嘯聲中閉上眼,很快便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他可真是狠啊,都把她的嘴唇咬破了。 起初,她還能迎合他,漸漸地便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了,只能隨他心意,任他蠻橫地行兇。他的兇猛肆虐讓她無力招架,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人軟綿綿的,卻因被他箍得用力,并沒有往下滑,而是軟撲撲地掛在他身上。 不過過去了多久,他的暴風(fēng)驟雨才漸漸歇了,化為和風(fēng)細(xì)雨,極盡纏綿,溫柔癡纏。奇怪的是,海面也重新恢復(fù)了平靜。 他輕輕舔了舔她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吮了又吮。雙手往下,環(huán)著她的腰肢,與她額頭靠著額頭,唇碰著唇,身體緊密相貼。粗重的氣息帶著他獨有的味道,一下又一下地噴在她臉上,讓她覺得既燥又熱。 “嚇到了?”他貼著她的唇問道,嗓音啞啞的,似乎還殘留著意猶未盡的**,“不是有意的,我已經(jīng)努力克制了?!彪p唇翕合間,輕輕地摩擦著她的唇瓣。 他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心口,“聽聽這里,三十年沒有這么跳動過了?!?/br> 她貼在他的胸口,那里跳得如擂戰(zhàn)鼓,便伸手在他的胸膛撫了撫。 他在她頭頂繼續(xù)說道:“你再不回來,我大概是要瘋了。”聲音悶悶的,語氣很有些幽怨的興味。 容佩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胸口,柔和了嗓音安撫他,“回來了,褚清越,我回來了呀?!?/br> 褚清越緊了緊手臂,蹭蹭她的額頭,未出聲。 容佩玖低下頭,看到滿筏完好無損的花瓣。就在此前的那一**巨浪中,這些花瓣居然沒有一片被打落,仍舊是完好無損、重重疊疊的鋪在竹筏上,略有些吃驚地問道:“這些花竟然還是好好的?” 褚清越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傻子,這就忘了么?這是在我的識海中。” 是了,她險些忘了,他們現(xiàn)在是在褚清越造的小千世界中,而這個小千世界,在他的識海里。也就是說,小千世界中的一切,都遵從他的意志,以他為中心。他在這個小千世界,可以隨心所欲。就連方才海面上興起的巨浪,也與他的心情相關(guān)。他心情平和,海面便平靜無波;他若心情激動,海面便會巨浪滔天。 從前,她便知道,他的靈力強大,才至初階便已有了識海,也曾聽他說過,他有一個很大的識海。卻從未想過,他的識海,已經(jīng)大到可以容納一個世界。 在東陸,常人不會擁有這樣大的識海。他到底是甚么人?還有,他又是用的甚么辦法留持她的身體?在東陸,有能力留存無魂之身的,除了幾任不死城城主,再無他人。 可惜,關(guān)于三十年前在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事情,她到此刻依然是一無所知。不過,他既然保管著她的身體,或許知道三十年前是怎么回事。 她剛要問他,卻聽他先開了口?!拔艺伊四闳?,幾乎尋遍了東陸的每一處角落,卻是遍尋不獲。告訴我,你藏在了哪里?” 她訝然地看著他,“你也不知道?” “我若是知道,還會等到今日?”褚清越道,忽地將她一手抄起,抱著她在那些桃李花瓣中坐了下來,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從她背后環(huán)住她,將她攏在懷中,略微躬了身,低頭靠在她的頸窩處,貼著她的臉,“告訴我,三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甚么?你為何會在容令怡的身上? 容佩玖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天地樹上出不來?!?/br> “你在天地樹上?難怪?!?/br> “甚么難怪?” “難怪我能感覺到魔言,卻探不到它在哪里,原來是被這棵樹給藏起來了?!?/br> 他說到魔言,她終于記起那個被他屢次打岔而沒能問清楚的問題,“你是不是在魔言里面放了甚么,嗯?”扭轉(zhuǎn)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仰頭看著他,不給他插科打諢的機會,“這一次,不說清楚,休想我饒過你?!?/br> 褚清越挑眉,“不加賄賂,反而要挾。你這是有求于人的態(tài)度?”